垂帘听政?宋太后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不是把自己往断头台上送吗?谢慕华虽然现在人不在开封府,可是很快就要回来了。要是他回来之后,发现有个太皇太后坐在宝座上美其名曰垂帘听政,那还不马上跟自己翻脸?这样的小人是不能做的。大皇子继承大统理所当然。其他的事,诸位臣工自行商议吧。宋太后有些疲倦的吩咐了一声,便转身朝内走去。许多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都没了主意。还是赵普的心思转的快,紧随着宋太后的脚步就朝皇宫内走去。余下的大臣随即快步跟了上去。从正月初一开始,皇宫内就不断有诏书颁布,一条条消息震惊的开封府百姓目瞪口呆。先是赵德芳造反被潘惟吉手刃,官家赵德昭遇刺身亡。随即大皇子赵惟正继位。由同平章事赵普、曹彬、少保谢慕华联合辅政。王溥一家销声匿迹,有消息说王家参与这次谋反,但是奇怪的是,王溥在皇宫事发之后,留下遗书,说是官家宾天,自己也不想再苟活在世上。服毒自尽了。这一下让许多人无话可说,就算想要揪着王溥的小辫子不放的人,暂时也没有什么证据。而且,在曹彬等人有意无意的掩护之下,王家的人居然清一色的淡出官场,不知道哪里去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已经换了皇帝的京城渐渐平静了下来。禁军也收敛了许多,而,就在这个时候,谢慕华回到开封府了。三千雁门关精锐,簇拥着谢慕华,马蹄奋发从开封府西门而入。守城的禁军几乎是颤抖着打开城门放谢慕华进来,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位现在挂名的辅政大臣,少保谢慕华,一旦回京,就不知道还会惹出多少风浪来了。但是谢慕华并没有直接去皇宫面见新君。将手底下的战士安顿的七七八八之后,谢慕华带着随从先行回了自己的府邸。谢府虽然有些日子没有人居住了,可是两位夫人回来之后,马上督促下人给打扫的干干净净。清脆的马蹄声在街口响起,守在门外的仆人抬头一看,却是谢慕华回来了,急忙欢欢喜喜的冲进府里大声叫喊: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谢慕华一路风尘仆仆,脸上颇有风霜之色,身上依然是裹着那一件显得有些破败了的黑色大氅,到了门口翻身下马,马上就有人伸手将谢慕华的大氅接过。大宋少保快步走进家门,两位夫人已经抱着孩子迎了出来,那两张俏丽的脸蛋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有些欣喜,也有些担忧。谢慕华走到两位夫人面前,低声说道:辛苦了。一句话出口,却叫两位女子心中一软,差点就要捏起小粉拳砸在谢慕华的胸口,左右随从都知道谢慕华和夫人见面想必是有些话要说的,都知趣的退了下去。看到左右无人,八姐才低声说道:你回来就好了。不然的话,家里藏着这样的人,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每天里都要心惊胆战的。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怎么都洗不清了。谢慕华点了点头,抚慰道:别怕,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什么事都不要紧。八姐接着说道:我猜,你也不想他死是吧。这件事,大家都下不了决心。要是当时箭手那一箭直接射死了他,倒也一了百了。可是他既然没有死,少不得还得给大家添许多麻烦。我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叫我亲手要了他的命吧。我总觉得有些下不了手。谢慕华从两位夫人手中接过孩子,一边胳膊抱住一个,却叫两位夫人隐约担心了半天。调笑道:没事,这就带我过去见见吧。如今的时日还没到元宵佳节,天气依然有些寒冷,谢慕华独自一人走到后院。那里有个孤零零的房子,平时就是摆放一些杂物用的。从外边看,就显得有些寒酸,可是谢慕华却径直朝那里走了过去。推开房门,奇怪的是,这样长久没有人住的房间,却没有落下灰尘来。房间里,放着一些调弄花草用的工具,还有一架小小的纺车。谢慕华微微一笑,走到角落里,用力抓住靠着墙角放着的一张小桌子,朝左边推去。只听咯咯直直的声音,居然从地面上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两人并肩进去的大坑来。从坑口看进去,有人工开凿的台阶,一级级延伸下去。谢慕华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了整衣服,大步沿着台阶走了下去。里边隐约有些光线,显得不是那么黑暗,虽然是在地下,通风做的也不错。谢慕华走进去并没有觉得憋气。走进地道里之后,往前约莫走了十来丈。谢慕华的眼前豁然开朗。地下却是别有一番天地。就像是一间被人精心布置过的房间似的。有雕栏镂花木桌,有铺着皮毛的软椅,地面被弄得平平整整,一色用大理石砖给铺好了。六盏明亮的八角宫灯,把这里映照的就像白天。靠着墙边,一张绵软的大**,一个男子无力的躺在**,身上盖着一条细软棉被,另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正坐在床边照料着他。听到有人走进来,那少女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谢慕华走了过来。少女吃了一惊,转身施礼道:参见谢大人。谢慕华淡淡的说道:不用这么多礼了。你就安心服侍着他吧。谢谢慕华?**的男子无力的说道,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那少女将一床棉被放在他的背后,扶着那男子坐了起来。又去桌边倒水。谢慕华抱拳道:是我。官家,好久不见了。还叫朕什么官家?这一次,你赢了。朕呵呵,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留了我一条命下来。难道说,我这条命对于你来说,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吗?赵德昭就是那个半靠在床边的男子,他那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看着谢慕华,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似的。谢慕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其实现在你不是皇帝,我也不用大臣的身份,咱们就这么说说话岂不是很好?当年在幽州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对抗耶律斜轸之时,九死一生。差一点就一起死在幽州。人家说最好的交情就是一起念过书,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咱们好歹也算是占了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吧。这么好的交情,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赵德昭嘲讽的笑道:你就这样处心积虑把我从皇位上推下来?这些事都不用再提了,你站在皇帝的角度,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嗯,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我才属于国家和民族。最后,是不是属于皇帝,要看皇帝怎么待我。赏罚不明,又怕我功高震主。坦白说,太祖皇帝当年杯酒释兵权做的有好处,也有坏处。他把兵权集中,可以杜绝了唐朝五代以来的藩镇割据局面。可是并非他的每个子孙都有他这样的才华,能够把偌大的军队都抓在自己的手中。太宗皇帝,也算是不错,勉强还能把禁军控制住,到了你的手中,禁军就已经完全失控了。偏偏你又不懂得拉拢军中要员,只知道提防他们,叫他们怎么能不心寒?杨家忠心耿耿,你就这么害死他们一家这么多人。石保庆命大,要不是我在西北救下他,他现在也已经下了皇权,去参见太祖皇帝了。谢慕华侃侃而谈,面不改色。赵德昭冷笑道:你既然已经谋反,说什么都有你自己的歪理。天下正统什么叫天下正统?谢慕华笑道:官家你太有趣了,唐朝呢?李家是不是正统?那李煜是被谁杀死的?隋朝呢?杨家是不是正统?杨家不也一样丢了天下。现在你说赵家是正统,可是你已经从皇位上下来了。不要说什么别的朝代气数已尽这样的话。你根本就不会做皇帝。就算你篡了我的江山又怎么样?你能千秋万代吗?赵德昭愤怒的叫道。谢慕华叹息道:千秋万代,我没有想过,但是我会去找一条路,一条和以前的时代都不同的路。宋,有太好的根基,开明的政治,无数士人,商人。这是几千年来最好的时代,偏偏被外敌和自身的问题击垮。如果在这个时候,我能够去选择一个方向,也许将来的历史就可以完全改写。只是,你不懂的。赵德昭当然不懂,难道要跟他解释什么叫资本主义萌芽,什么叫正确的科学发展观吗?你为什么不杀我?赵德昭只想知道这个问题。谢慕华笑道:其实我想过,倒不是我不够狠心。而是小周后跟我提过,若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可以留下你一条命。她说,当年她被赵光义弄进宫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上书给赵光义,说擅自把降臣的妻子留在宫中,于理不符的人。她准备把你送去日本。去日本也好,平秀正他们都在日本,你去那边做个小地主,安安静静当你的文人墨客好了。政治这玩意,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