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这牢做的很值当。没坐牢之后,我孤身一个人,自在是自在,但是有时候,也会感到孤单。进来之后,多了朋友,也明白了,老太太一家,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人。胖姨和梅香各有各的好。胖姨人生阅历多,虽然总喜欢大半夜的**,但是心眼却是很好的,是个喜欢奉献的人。她有时候奉献的太过了,尤其是对她儿子那股劲儿,让我心里头总是发闷。梅香虽说对我有点儿别的感情,平常也总是冷漠着一张脸,但是深入相处,却发觉她是个极好的人。遇到什么事儿,也总是尽心的帮忙。她不擅长言辞,但擅长行动。而徐静,能认识她,我真是三生有幸。她虽然啰嗦了一些,却是个乐天派,有时候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总让我想笑。我有点儿沉溺这种生活,有时候还想,就这么一直呆在狱里,其实也不错。当然,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和谐的只是我们1303而已,狱里不和谐的事儿更多。张翠华依旧欺负狱友,她的狗腿子依旧嚣张跋扈,狱警依旧偏向关照她。邹瑶瑶跟我说话,还是那么一副拿捏架子的模样,一心拉拢我当她的跟班。黑暗的事儿多了去了,看了我只当看不见。没人出头当英雄,因为都没有超人的三角裤,没有办法在打倒坏人之后,飞上天空。只要还在地上,就躲不了的后患无穷。今年的春天来的晚,长袖只穿了几天,就陡然夏天了。就好似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突然就到了火炉似的。这才五月份,狱里已经跟蒸笼死的,热的人难受。狱友也狂躁了不少,暴力事件层出不穷。我们1303却一直很平静,就好像暴风雨里头的安静小港湾一样。还有三个来月,我就要出狱了,我挺期待的。我家肯定落了一层很厚的灰了,回去就得大扫除,或许我应该请个保洁,好好收拾收拾。徐静说出不了监狱,她的灵魂被束缚在这里头,我在努力想办法,希望能把她带出去,然后治好她的脸。然后找个懂行的道士和尚,送她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欢欢乐乐的。西山古塔寺的老和尚就挺有一套,或许能帮得上忙,但是肯定得花不少钱。出去之后,得先弄点儿钱,然后再找那个老和尚。我还想去看看夏荷,看看夏渊是不是跟在她身边。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惦记着夏渊,说不上是什么心态。像是心脏里长了一根草,拔不掉,但也不占地方,但它永远长在哪里。夏回说,让我出去之后,到他身边上班。他始终不说,到底是谁让他一直来看我,我也猜不透。他坚持让我去他那里上班,说让我做他的助理。任何不会的,他都会教我。我好笑的对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也只会干这个。并且,我只干这个。”夏回挑了下眉毛,“当我助理,工资很高很高。”我抻了抻腰,“我干原本的行当,忙几天,休息好几个月。当你助理,能有这个待遇么?”夏回说:“当然不能。但是做我助理,没有风险,不用担心警察找上门来。你难道还想再回来?”我说:“别忽悠我了,我早被人预定下来了。”“十八妓?”夏回知道的还挺多的,竟然知道十八妓。他肯定是派人查我了,要不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他叫谷波,以后会成为我的同伴。”我在同伴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夏回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以为你的同伴只有一个。”我眉心跳了跳,心脏也颤了颤,“是,我以前的同伴只有一个,但是他抛弃我了。”“你怎么知道?”夏回反问我。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没抛弃我?”夏回笑了,嘴角在笑,眼里却冷冰冰的。我观察了一会儿,很肯定的说:“你见过夏渊,是不是?”夏回挑高了眉毛,“夏渊早死了,我怎么可能见到他。之前他活着,我也没见过他。”夏回肯定见过夏渊,亦或者,我怀疑夏回就是夏渊。这段时间观察着,我发现他有很多夏渊才有的微表情,说话方式虽然简练了,但是语气却很像。难道夏渊附身在他身上了?“你是夏渊?”我迟疑的问他。夏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眼神特别嘲讽,“这不是神话世界,楼小相。”他不承认。也许他是,也许他不是,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自始至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来看我,而且还想拉我走上所谓的正道。我回去把夏回的提议跟胖姨说了,胖姨也规劝我,说让我跟着夏回,做正经的事儿。梅香说,她十月份出狱,说出去之后,准备开个买衣服的店,问我要不要合伙。我谢绝了梅香的好意,说我早跟人说好了,出去之后和那人合伙做事儿。梅香沉默的叠着衣服,眼睫毛垂的特别低,从我这里看上去,就好像闭着眼似的。我问梅香:“我不能常驻店里,你自己会很忙很累。”我还没说完呢,梅香抢了话,“没事儿,我自己能忙的来。”“那我合伙了,说好了,你可别反悔了啊。”我笑嘻嘻的看着梅香。梅香也笑了,那笑转瞬即逝,但是让我惊艳了半天。胖姨感叹着,她出去之后,还是得做老行当,她在那行里混的熟,来钱也快。她儿子眼看要上大学了,她出去之后,要尽快挣钱。我没吭声,心里头发闷。梅香叠完衣服之后,探头出来对胖姨说:“小相不能常驻店里,我也不准备招服务员。”胖姨纳闷的看着梅香,没明白梅香的意思。“你想合伙么?”梅香很认真的问胖姨。胖姨没说话,眼圈却越来越红。她有点儿手忙脚乱,扯了扯衣服下摆,又慌乱的整了一通被子,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我手里没什么钱。”“不需要钱,需要门道广能干活的。”梅香停了一会儿,又说:“够你供儿子上大学的,但是他以后可能穿不上名牌衣服。”胖姨嘴唇哆嗦了,“你,你们不嫌我是干那个的么?虽说咱们都是坐牢,但是我是卖的,跟你们不一样。我,我-”我吭声,“组织上不是说了么,出去之后,就重新做人了。只要走出这个牢门,以前的事儿,我们就都忘了,胖姨。”我们从来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胖姨,我觉得我和胖姨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人类么,都是所谓犯过错的人类,只是犯错的方式不一样。一直纠结往事的只有胖姨自己,她自己放不过自己。这个别人说没用,只有她自己想开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