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和徐浩依旧坐在沙发上,他们两个人都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一般,用他们那两只带着一丝悔恨的眼睛,盯着地板砖不放。仿佛,他们脚底下的地板砖成了他们的仇人。而我也有些尴尬,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确实有些怪异。我们三年龄相差不大,最大的徐浩和最小的梁宇岁数也仅仅相差两岁。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婆婆妈妈的老师。徐浩和梁宇沉默了许久,梁宇突然站起来对我说:“谢谢你,我知道了。”“喂,你知道什么了?”我冲梁宇大喊一声,这家伙像着了魔一般,站起来就飞速的朝大门跑去。还没等我喊完话,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我疲惫的坐在了沙发上,最后朝那间放着火盆的屋子看了一眼,尔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没想到,徐浩被我这一通话说的也着了魔。在我触不及防之下,徐浩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个鬼一样对着我耳朵大喊了一声:“格子,谢谢你。”“你丫有病是吧。”被他这一喊,我耳朵顿时嗡嗡乱叫起来,我一把推开他朝他吼了一句:“你是想把老子耳朵整聋是吧。”打打闹闹的事暂且告一段落,自我在梁宇父母的卧室里面放上火盆之后,时间又悄悄的过去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我不断接到梁宇的电话,在电话那头,梁宇有些掩饰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除了各种感谢的话之外,梁宇还不断的向我汇报了他母亲康复的情况。他说很奇怪,自从那天我把火盆里面的东西点燃之后,他母亲瞬间就恢复了神智。他母亲醒过来之后,完全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走到了公园,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要来抓自己,所以不顾一切的反抗。他母亲说,在他神志不清的这一段时间里,心里的感觉却极度的舒坦,有点像到了极乐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里没有任何悲伤的或者是痛苦的情绪。他母亲说,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在母亲旁边,听着他给自己讲一个又一个故事。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这个故事讲了很久,一直也不会停下来。因为梁宇的母亲,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们都被吓了一跳。其实,我并不知道,在前一天的时候,医院里的医生们已经给梁宇的母亲判了死刑。意思就是,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治疗。所以,当我打电话给梁宇和他父亲时,两人的说话声中隐隐约约都透露着一股子绝望。这一刻,当梁宇的母亲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在几分钟之内恢复了神智,着实让医院的医生们吓的不轻。梁宇在那边笑着说,很多医生都以为是自己医术不精,当他们看到梁宇母亲恢复正常之后。医院的护士们告诉梁宇说,很多医生开始钻进图书馆加紧研究起来。我笑了笑说,这是好事啊。没想到啊,梁宇母亲这事,竟然能影响这么多的人。梁宇也有些好笑的说,他看到那些医生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舒服到了极点。最后,梁宇说到这,声音又变得认真起来。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徐浩在电话里面抽泣了起来。他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家。这辈子,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绝对不会有一点的犹豫。”我一时觉得别扭,赶紧对电话里的梁宇说:“别给我婆婆妈妈的了,咱们都是大男人,虽然要知道感恩,但男人就该有男人感恩的方式。我只希望,以后到了你这,你不会装着不认识我就行。”梁宇估计是古惑仔看多了,听了我这话,他抽泣声变得更大,声音也有些沙哑,他在电话那头喊了出来:“大哥,你这么说就是太瞧不起小弟了。”这时,一旁的徐浩再也听不下去,他抢过了我的手机对电话里的梁宇说:“我说哥们,咱们可都是大学生,还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你们这是在干啥呢?拍古装剧,还是拍兄弟剧。”我忍不住在一旁哈哈的笑了起来,徐浩也咬了咬牙“哧”的一声笑喷了出来。再次接过徐浩手里的电话时,电话里的梁宇也在哈哈的大笑。挂断了电话,我瞬间泄了气,笑容也在一瞬间凝固。我看了看窗外,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窗外街道的景象出现在了我的眼里。几天前,我同样站在这落地窗前看窗外的风景。这一刻,当我再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同一道风景时,突然发觉自己的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味道是那般的奇怪。徐浩走到我身边来说:“以前,我们都喜欢笑,但都只是笑一笑就过了,谁也不会把这笑当一回事。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第一次知道了怎么真正的笑。”我说:“得了,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咱们拿了钱就离开这。”徐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中午的时候,我和徐浩带着那个火盆再一次来到了城外的那处荒坟。和处理马天翔的灵魂一样,我们将火盆里面的灰烬全部洒在了梁宇外婆的坟头。临走前,我再次摘了几朵野花插在了梁宇外婆的坟头上,并且顺手扯掉了已经掩盖住了坟头的荒草。我和徐浩对视了一眼,很是整齐的对这座荒坟鞠了个躬。然后,随着匆匆离开的脚步,天空变得越来越蓝,阳光变得越来越温暖,而山坡上的那座荒坟,也变得不再凄凉和荒芜。送走了梁宇的外婆,我和徐浩最后一次去了梁宇的家。其目的,当然还是为了我们的两万块钱。因为不论怎么说,我和徐浩经过这几天的折腾,身上带来的钱已经花的干干净净。这一刻,我们两人身上的钱加起来,能打个的到徐浩家去就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乎,我们坐上了出租车,以飞快的速度赶到了梁宇的家。一进门,才发现梁宇的一家人都已经等在了家里。在梁宇和他父亲之间,有着一个无比憔悴的女人,这个女人正是梁宇的母亲。来梁宇家这么多天,我第一次见到了梁宇的母亲。他看上去并不老,只是憔悴的脸孔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不过神智基本上已经没问题。梁宇母亲一见到我们,立马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他那身子骨现在看上去实在是太弱了,还没等他站起来,我和徐浩一人一边已经将他给压到了沙发上坐下。她腿脚不便,我们也注意到了。其中一只脚的小腿位置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裤管,剩下另一只脚放在地上,看上去有些怪异。梁宇的母亲抓着我和徐浩的手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倒是一旁梁宇的父亲神情过于激动,见我们去抓着梁宇的母亲,梁宇的父亲那两只粗大的手突然朝我们的肩膀上罩了下来。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裂了。梁宇的父亲浑然不觉,他抓着我和徐浩的肩膀激动的说:“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我心里的谢意,但是,真的谢谢你们。”我板开了梁宇父亲的手说:“好了,你们也都不要再继续说谢谢了,这本就是我作为驱魂者应该做的事。再说谢谢,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是,不说谢谢,我们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梁宇发话道。梁宇的父亲听梁宇这么一说,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冲梁宇喊道:“喔,宇儿,快,快把钱拿给大师。”梁宇听他老爸这么一喊,也不迟疑,飞速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拿着几个信封快速的跑了出来。我一看那几个信封,眉头重重的跳了几下。这么多信封,可不止两万块钱啊,这一家子人要搞什么?梁宇走到我面前,将信封递到我手上说:“我老爸已经把修理厂变卖了,以后他准备做一个时间比较固定的工作,这里是五万块,你们收下吧。”“什么?修理厂变卖了?”我和徐浩惊的大喊了一声。梁宇又说:“没错,我把你两天前给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我父亲听。他听了这话,立马下定决心将修理厂变卖。”“是啊,赚的大钱又怎么样。我是忽略了小芝啊,这么多年下来,我都只注意到自己的苦处,一直把他放在了一边。现在好了,钱是赚到了,我却连妻子都照顾不好。”我点了点头,接过了梁宇手中的钱。但是,我又退回了三个信封跟他说:“我们拿两万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