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谢全眼中微微不解的神色,素衣女子收回略略失神的视线,垂眸道“没什么。就是以前听过北越南皇后的事,觉得她没了亲人也没了国家,好不容易碰到君帝那样对她情深意重的人,如今,却又弄得如今这样阴阳两隔,怪可怜的。”说完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这座小山地处泽州,谢泉是南秦人,不由略尴尬地歉然道“对不起,谢大哥,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谢泉不在意地笑笑道“没关系,如今这个世道太乱,百年前我祖爷爷是南秦人,我爹是南楚人,而我呢,做了二十二年南楚人之后,如今又成了南秦人,所以,这些朝代替换的事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没太大关系,我们只要日子好过就行。”素衣女子低叹道“说的正好,百姓们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安稳度日的生活,可是上位者们,却总是在为那无上的权势,你争我夺,为此不惜生灵涂炭。”“颜姑娘,我还没问过,你是哪国人啊?”谢泉小心地问。“我吗?”素衣女子迎上谢泉看来的目光,默然片刻后,答道“西延人!”“西延最近也在打战!”谢泉皱眉道,说着他放下碗筷,起身就想往屋外走,口中说道“我记得在路上还拣了一张西延皇帝亲笔写的讨伐檄文,那玩意如今贴的各国到处都是。”说着素衣女子就听得他在门外廊下翻箱倒柜起来,一边还道“咦,不在这吗?难道在路上掉了吗?”又翻找了几下,还是未果后,他挠挠头,返身,却见素衣女子站在门边,手上拿着一张纸道“是这张吗?”谢泉走近,凑看了两眼,眼前一亮道“对了,就是这张。外面的人都说这是你们皇帝亲笔写了以后,然后找人拓印了万份,中原各国到处发呢……嗯,听说都发到东海去了!”素衣女子看着他眸中的亮光,突然低声道“谢大哥,这真的是你无意中从路上捡回来的吗?”谢泉弯腰凑看的动作一僵,许久,他抬头,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嘿嘿笑道“颜姑娘,你……你都知道啦?”素衣女子嘴角无奈地撇了撇,又从袖中掏出一叠十来张纸质类似,字迹类似且张张盖有西延玉玺的布告,夏风吹来,纸张呼啦作响“你这都一连拣了十来张了,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捡回一张夹在显眼的地方让我看见,我要是再不知道,再以为是大风从天上刮下来的,我就是瞎子了!”“你……你真的是……那布告上写的西延皇后……楚苏吗?”谢泉吞咽着口水问道。素衣女子眸色微暗,眉宇间略有忧伤地道“我是楚苏,但不是西延皇后!”“怎么会呢?”谢泉惊讶着,过楚苏手上的布告,翻看着诧道“这上面明明写着说楚苏是西延皇后啊,你既然是楚苏,又怎么会不是西延皇后呢?”“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楚苏无奈一笑,低声道“谢大哥,谢谢你,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谢泉面上一红,嗫喏着道“我那日出山去集市,看到满大街都能看到西延贴的这个找人布告,我好奇就去看了一眼,上面说西延皇后和她的侍卫失足掉下了断谷,虽然我是在离那断谷三十里外救的你,但我还是觉得,可能是你们俩,所以我就把这张飘落到我脚下的布告带回了家……然后我就见你对着这张纸发呆!那时候,我就想着那个人应该是你没错了。”“你就没想过去跟官府说吗?他们一定会给你丰厚的礼金的,会足够你一辈子不愁吃喝,不用再这么穷困辛苦。”楚苏道。谢泉摇摇头“当然没有,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分人好坏。我知道颜姑娘你不是坏人,既然你看到了他们找你的告示,都没有反应,我就想着,估计你也……不太想回去……正好颜兄弟伤那么重,所以我也就没提。”“后来我每次外出,都会遇到西延贴出来新的告示,每一封都是跟你有关的,本来看你不愿回去,我也就不打算再捡那个回来了,可是那个告示发的太多,不管我走到哪都能看到……而且每一封都言辞恳切,看着我这个大男人都觉得感动,所以我就……没忍住,就又拣了回来。”“我就想着,我只是把它们都捡回来,也反正回不回去决定权在你,然后就一直到了今天你刚看到的那一封,我这次一出门,就看见上面写说西延国内打战了,说是什么月落部的郡主害死了你,然后西延皇帝一怒之下就杀死了那个郡主……然后,他们就开始为你打架了。”“所以你今天回来也不是因为你的东西卖不掉,而是看到这张纸,想提前拿回来给我看的吧。”楚苏面容微微泛白,低声道。谢泉被说中心事,却又看不分明垂首的楚苏面上神色,微有些慌乱地道“颜姑娘……啊不,楚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就是觉得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所以我才回来的……还有就是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打战,确实东西不好卖,我在城里转了两圈也没有卖出去东西,所以我才回来的。”“楚姑娘,你不会生气吧?”边说话,谢泉边拿眼忐忑难安地偷看着楚苏。楚苏抬首,温婉一笑道“我怎么会生气呢。谢大哥你先是救了我们,然后又这般处处为我着想,我怎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心里有些烦乱而已。”“那就好,那就好!”谢泉松了口气,问道“楚姑娘,你真是被那个什么月落的郡主给推下来的吗?”“嗯!”楚苏点点承认。“那颜兄弟是你的……?”“他是西延皇帝派来护我的人。”谢泉望了望躺在榻上的燕杀“那你……是不是和西延皇帝有什么误会啊,不然怎么你都说自己不是皇后?可他却又派人一路护你,还这么大阵仗地找你。”楚苏沉默,清澈眼瞳中一抹复杂,转瞬即逝。谢泉见状连忙摆手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多嘴了,多嘴了,楚苏姑娘你这样做自然有你自己的苦衷,我不说了,也不问了。总之,我谢泉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不是那种出卖朋友换银子的人,所以你就在我这安心住下吧,等到颜兄弟他彻底好了,能动弹了,你们想离开时再离开吧。”“等他醒了我就走不了了。”楚苏叹道。“什么?”谢泉狐疑地又看了看榻上的燕杀。“燕杀是他的人,所以若是他醒了,手脚能动了,肯定会要带我回去,即便我不肯回去,那么他也肯定会知道我还没死了。”楚苏解释道。“可你不是说他这几日已经醒过了吗?”谢泉更糊涂了。“是醒了,不过我给他的药里加了一点安神的药草,让他一直睡着的。”“怪不得,我说既然那治狼毒的药草那么有效,怎么燕兄弟到现在还没醒,敢情原来是你…咳咳咳!”谢泉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几声。楚苏看着他那原本厚实的脸面上又红了些,也不在意,只问道“你那日说那治狼毒的药是从村中老者那里求来的,那他会不会也知道了我们的事?”“当然不会,我既然猜到了你的身份,又怎么会那么笨的想不到这点呢。”谢泉扬眉笑道“我那天啊,从城里回来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小医馆,让人给我的胳膊上包扎了下,然后装着可怜的样子,去求的。所以孙老还以为是我不小心路过那,被狼给药了一口呢。”楚苏垂眸一笑,道“还是谢大哥想的周到。”“嘿,嘿嘿!”谢泉郝然笑了笑,道“你还是别喊我谢大哥了,听的我都怪不好意思的,虽然你说自己不是西延皇后,但总归布告上是那么写的,你这么喊我,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了!”“那难不成喊你谢大叔,可以吗?”楚苏笑着反问。“啊……大叔?”谢泉忙不迭道“那还是不要了,我痴长你几岁,那就还是喊大哥好了,反正我也不会喊你皇后娘娘,那就依然还是姑娘--燕姑娘好了。就当我们今天,刚才的那些对话都不存在,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依旧还是那个被我救下的燕姑娘好了。”“如此甚好!”楚苏道。“嗬嗬!”谢泉轻吁了一口气,没了这个秘密在心底,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这个时候,榻上的燕杀忽然低低地发出了一句咕哝声。屋里的两人瞬时回头,奔向床边查探,幸好,燕杀只是睡梦中发出的无意识的声音,整个人旋即又沉沉睡去了。“他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给他喂安神的药吧?服多了总会对神智有些影响的。”谢泉皱眉道。楚苏给燕杀掖了掖被角,默声道“我自然知道那并非是长久之计,本来我想着与你之间话未说透,诸事并不好办,可如今既然你已知晓一切,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今夜的稀粥里,我已经停了他安神的药了,明日一早他便会醒来,在他醒来之前我会先行离开,然后你便告诉他,在山崖狼谷里,只救了他一人吧。”“明日就走吗?”谢泉闻言惊了惊,又道“这样说,他会相信吗?”楚苏往窗边走两步,遥望着漆黑天幕下的繁星点点,黯声道“信与不信,反正我在他心目中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即便是有过一丝伤痛,那也已过了最痛的时候,既如此,不如就到此结束吧,对彼此也是个解脱。”谢泉听着这话,总觉得好像楚苏是在答非所问,可是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转身,倚靠在窗棱上,楚苏道“今晚我会留一封信给你,若是有一日,那人来寻你麻烦,你便把这封信拿给他看,他必不会为难于你!”谢泉微微有些恍然,语带遗憾地道“你若是决定了,我也不拦你,你放心,我……”他话未说完,突然听到院内“咕咚”一声,传来一个木盆落地的声音,还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屋里有人吗?”有人在院外扯着焦急的嗓子喊着。那声音很是熟悉,楚苏脚步一顿,她猛地回头,透过半开的窗户往院子看去,隐约看见一大群人影,从外往里走,那领头之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女子发髻松散,露出半张俏脸,隐约是她在北越时见过的南意欢身边的侍女--风妩。“谢大哥,那些人我认识,也算是我的朋友,他们不是坏人,所以你别怕,但我不想他们。”她快速地说道。谢泉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我作坊那里躲躲吧,这些人我来应付。”楚苏略一点头,顺手把自己用过的碗筷往袖中一餐,从后门匆匆跑了出去。前面,风痕的声音越来越近“请问,屋里有人吗?”“来了,来了。”谢泉连忙应了声,往门外走去,在看见门口站着的那样一大拨的十几个人时,愣了楞,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是谁啊?”虽然面上害怕,可是看着他们在自己出声前也只是规规矩矩在门边站在不闯进来时,谢泉心中还是觉得--果然楚苏说的没错,他们不是坏人。风痕面色焦急道“这位大哥,你别害怕,我们是过路的镖师,前日我们在前面山中遇了贼,丢了东西,我夫人也受了点伤,这不走到这里,她又起了高热晕倒了,我朋友去前面镇上买药了,我们想借您个地方,烧点热水,给她擦洗下换个药,行吗?”“啊……行,行行!”谢泉回过神来,他想起楚苏曾说这些人是她的朋友,于是连忙走到院子里,打开楚苏之前住的那个小屋房门“这里是我小妹的房子,她这几日去外村亲戚家了,正好可以给你夫人用。”“就是山村僻野,简陋了些,还请你们莫要嫌弃”他打开房门,一间小小的卧室露在众人眼前。果然那里面除了一张一人宽窄的木板床榻外,也就只再放了一个木箱和两把椅子而已,屋里没有桌子,一些女子的日常用品就搁置在了那木箱上。“岂敢,多谢!”风痕快速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把风妩放平,又祛了她的靴子,让她平躺睡好。刚一落榻沾身,风妩便睡的犹不踏实,手脚挥舞,口中不停呢喃着“娘娘……娘娘……”谢泉也适时地抱过榻尾的棉被,抖将开来,递给风痕道“山中夜风大,快些给你夫人盖上吧。”“多谢!”风痕眸中黯然地接过,细细地把风妩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因为高热而泛红的脸。安顿的差不多后,谢泉先踏出了房门,看见那剩下的十几个人就或站或坐在院墙边,一个个严峻的神色中夹杂着痛楚,默不出声。其中一人看见谢泉出来,迎上来问道“这位兄弟,请问厨房在哪?我们能自行烧点热水吗?”“在这边,请随我来。”谢泉忙引着他们又往一侧更为简陋的厨房走去,说是厨房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屋顶通天的简易棚屋,那灶台也是极为粗犷的拿着几个石头垒着,上面架口锅的灶台。谢泉看着,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我来烧吧,这些乡下村里的东西怕是你们用不好!”“没关系,有锅有水就行了!”那名风凛卫话落,就从怀中掏出火石,动作十分娴熟地打火,劈柴,点灶,干起活来。------题外话------明天给大家看风痕和风妩妹纸的表白戏哈~不是说看君君和欢欢的腻歪了吗~换个调调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