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阳提议后,本来有人觉得三日时间过紧,可他却说越君行刚刚登基不久,所需的仪制都现成在那,且三日时间已足够礼司筹备大典之物和织造坊们赶制龙袍了。此话一出,左相佟顒立即点头附和,冷天凌和各位武将们也都毫无异议。于是,登基大典就这样定在了三日后,六月初九在奉天殿举行城中,一处偏院。这里是原先风凛卫们休憩的一处住所,如今做了越君行的临时驻跸之处。“皇上,晋王已经同意了群臣的请求,登基大典就设在三日后。”张衡阳弓着腰敬声道。他起先也并不知道越君行的筹谋,那日越君行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偏殿和越君邪以及佟顒在议事,乍然听到那一则消息后直直愣在了当场,随后更是两眼一黑,歪倒在了椅凳上。直到他强行撑爬起来,随着越君邪一起去接灵,直到看见棺椁的那一刹,他还是觉得犹如置身梦中。这一路行来,心中无不是对这个年轻帝王的悲痛和惋惜之情。后来在佟顒找他商议,要召集会议商议另定新君的前一日夜晚,风寂找到了他。风寂带他来了这里,见到了越君行。见越君行一直沉默不说话,张衡阳又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皇上,昨日晋王殿下已经同意登基,日子就定在了三日后,在奉天殿。”越君行抬起微垂的眼眸,疲惫的双眸迸射出如墨般深浓的寒意“嗯,朕知道了,该说的风寂都和你说过了,你回去吧。”“呃”张衡阳见自己刚来,越君行就赶自己走,还想着再说上两句,却见他只顾低头慢慢理顺抱在怀里的卿卿身上的白毛,一脸不想理睬自己的样子,只好缩了缩脑袋,低声道“臣遵旨,微臣告退!”无奈地出了房门,走到门口,他拉着站在一旁的风寂,悄声道“风寂兄弟,是不是皇上还没找到娘娘的下落啊?”风寂本来正在对着天空发呆,想着也不知风痕带着那帮兄弟,还有拖着病体的风妩在哪游荡,更不知道那个叫自己满心挂念的女人如今可安好。猛不防地被张衡阳这样一问,他眼光一闪,似是回了神,待得看清是张衡阳后,方又黯然地摇了摇头。只因越君行下过封口令,那日在军营中的所有人都不得说出当夜的情形。张衡阳无奈地耸了耸肩,回望房内,长叹一声,然后慢慢往外走去他刚走,风倾就回到院子里,与风寂对看一眼,在门口停住了一小会后,敲门入屋,禀道“主子,刚才收到消息,我们的人在泽城扑了个空,秦皇五日前从泽城回京了,不过他这次是悄悄回的,而且京中看样子除了安定王杭天泽以外,并没有其他大臣知道他已回京。”“那她后宫里的人呢?也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朝了吗?”越君行冷声问道。“秦皇大约早就想到要回琅城,所以在泽城时就传了一道旨意回去,把宫里的一位淑妃和一位昭仪娘娘都送去了仁安寺,美名为战事祈福,且无旨不得回宫,因此只怕,她们也不知娘娘被带回了宫里。”“昭仪?是那个”越君行想了半天,才道“是那个叫叶绯的吗?”“属下听着好像是,怎么了?”风倾问。越君行又想了想,负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后,扭头沉声吩咐了两句。风倾听完似有不解地问“可是这样那刘淑妃不就会回宫了吗?她心里一直嫉恨着娘娘,若是她回宫了,岂非会对娘娘不利吗?”越君行深思的目光落在屋檐外的一点虚无上,却终是又冷了冷道“秦陌当日知道陆婉儿对意欢所做的事情后,却念着陆府的旧情恕了她一次,可这次却狠下心来,让人把陆婉儿伤成了那样,所以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定是陆婉儿伤了意欢了。”“只是秦陌这次把人藏得很紧,他回宫前又把我们安插在他皇宫里的人给拔了个干净,如今秦宫里的消息出不来,我也无法知道她的伤势,只能想着办法先破了这个局。”“至于刘梦凝” 越君行顿了顿,道“有秦陌看着,应该无妨!”“是,那属下这就去办。”说着,风倾旋风般跑了出去。屋内,越君行颓然后退几步,孤身无力地坐在木椅上,他怔怔看着寂静的夜空,梦呓般地道“意欢,再等我几日,等了了这边事,我就去接你回来!”这一日,清晨醒来,越君行猛地一睁开眼,翻开被子,大声对外喊道“风寂!风寂!”风寂匆匆推门进来“主子,怎么了!”越君行边穿衣穿鞋,边急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叫起朕,大典要晚了?”风寂一楞“主子,今天是六月八日,登基大典是在明日。”“是明日吗?”越君行也呆住,随后揉了揉额头,复又靠回榻上,闭目不言。风寂无奈地垂下头,只因这同样的动作情景,同样的对话在昨天早上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他知道,主子已经思念成狂了。自从那日从陆婉儿口中证实了南意欢是被秦陌带走的当夜,越君行就带着他和风倾等人孤身潜入了泽城,想要探出秦陌的宿地,可惜,他们一连扑去了几个守卫森严之地,却都发现不过是一场空城计。次次扑了个空。随后他们就一直潜在泽州城里打探消息,直到几日前就在越君邪快要入京时,几人才不得不快马加鞭再连夜赶了回来,见张衡阳,坐镇着最后的部署。北英山中一切的筹谋,不过是为了明日登基大典上的那一场戏而已。三日登基,这已是短的不能再短的时间。可是如今每多一个时辰,对于心急的越君行来说都是煎熬,更何况是三日!风寂无声地掩上房门退下,见到迎面而来的风倾。“之前我有给风痕传信,和他说了娘娘在南秦的事,昨夜风痕给我回了话,他说风妩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会马上启程去琅城,然后伺着找机会看能不能潜入皇宫里,探到娘娘的消息。”风倾叹息道。风寂沉声道“那就好,你跟他说,且叫风妩宽心些,也让其他兄弟别把主子责骂的话放在心上,主子那日也是气急了才会说出那样重的话来,本意本不是针对他们,他心中真正气的其实是他自己。”“这些话不消我说,风痕和风妩定然明白,同去的兄弟们又会有谁不知呢!唉”风倾又是一声长吁“这次我总算是知道了,这人算不如天算,即便主子看晋王看的准,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所以找了那个赵柏来,演了这么一场戏,想要引得晋王和陆老贼出手。“而他们确实也出手了!”“只是谁又能想到那个陆婉儿竟然在那个时候把主意打到了娘娘身上偏偏我们未免露了破绽,又在山上和陆老贼的假南秦军真打了那么一场,耽误了时间,否则,也不至于让娘娘和风妩她们独自苦战了那么久!”“还有夜竹姑娘,也是心怀愧疚,这会,还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就算我们想通知她我们有了娘娘的消息了也不行!”“咔嚓!”一声脆响。风倾循声去看,只见风寂脚下的的一根树枝被踩成了数截,而那踩枝之人,正杳然远去。风倾不明白怎么风寂突然不说话就走了,他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好像没惹到他吧,又摸了摸脑袋,打个哈欠,他决定再去补个觉先,这些日子,简直累坏了六月初八,登基大典前夜皇宫中,夜阑人静,只是空气中却已微有闷热之意,贴在人的皮肤上稍有黏腻。顾淑妃缓缓地踏入了一座殿阁,这里是越君邪出宫建府前在宫里的住所,直到十三岁时,宗帝在宫外给他赐了一座府邸-晋王府,他才搬出了宫。此次在越君行出征后,为了监国处理朝务方便,他便又重新搬回了这座他自小长大的宫苑。顾淑妃入殿的时候,正好看到礼司的人出去,那些人远远低看见顾淑妃,连忙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在得到首肯后,方才轻蹑着步伐退了下去。往里又走了两步,内室中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身影出现在眼前,殿火辉煌通明,映照的龙袍上绣满的金线熠熠生辉,闪闪发亮。穿上龙袍的越君邪,也一扫以往白袍澄净的气质,愈加显得高贵逼人。早有那会识人眼色的宫人把殿门虚掩上,留这一室安静给他们母子。“母妃”越君邪扬声唤道。“哦不,明日起,我就可以唤您母后了,母后,您欢喜吗?”“欢喜吗?欢喜吗?”一句话在顾淑妃的耳畔不停回响,两颗热泪从光洁的脸颊上如珠滑落而过。“欢喜,母妃很欢喜!”顾淑妃一步步慢慢走向越君邪,哽咽着道。越君邪同向走到顾淑妃面前,任她紧攥着自己的手,不停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象征着独一无二权势的龙袍,清声道“母妃,从今后,您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儿臣就要做皇帝了。那些所有曾经看不起您,看不起儿臣的人,都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您,想害儿臣了。”顾淑妃含着泪,连连点头,双手又不住地捧着越君邪的脸,把头靠在他肩上埋头痛哭了起来。越君邪轻拍着她的背,放柔了声音道“母妃,别哭了,我们好不容易得偿夙愿,您该高兴才对。”“嗯,高兴,母妃高兴,母妃不哭!”顾淑妃从越君邪怀中抬起头来,拿着手中的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次北英山的事一切还顺利吗?他真的死了吗?朝中可曾有什么人起疑吗?”越君邪转眸,轻笑道“母妃,你好歹一件件问,儿臣也好一件件答啊。”顾淑妃破涕失笑,笑啐了他一口道“母妃是担心你,行儿他隐忍多年,连你父皇和云牧之那么精明的人都骗过了,就连母妃在她身上下的死生蛊只怕也被他给偷偷解了,你这次要与他那样的人相抗,怎能叫母妃不担心?”“母妃尽会夸他,怎么也不夸夸我,难道儿臣这些年就是白过的不成?”越君邪作势不愿道。顾淑妃笑嗔她一眼,却还是在等着听他的话。越君邪压了压嗓子,人也坐的离顾淑妃近了些,低声道“母妃后放心,这次的事情儿臣安排的天衣无缝,而且那日儿臣也已亲自验过他的尸体,确定是他本人无疑,而且朝中大臣对我本就印象颇好,这几日再经佟顒从中多方斡旋,那更是一切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