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东宫之中各妃都是极为和谐的,今日太子妃生产却不见任何一个妃子过来探望,并非是因为她们不想,而是自昨日开始东宫之中便已经戒严了,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动。夏侯泰死死地盯着面有难色的陆小太医,陆家时代为太医已经有上百年,他自然也信得过陆小太医的医术,听着房内侍女焦急的呼唤声,他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许久他才缓声道:“拜托陆小太医了,若是挽回不了的话,救大人……”冷风中站立在偏殿内的两人身影投射在昏暗的灯光下,夏侯泰心底有几分木然的说完,朝陆小太医摆了摆手,后者则是直接出了门去,带着药箱进了正殿。东宫之中,已经被圈在自己殿里不让外出的墨家姐妹正逗弄着孩子,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有着相同的笑容,一旁的摇篮里躺着睡的正香的孩子——东辰国未来的太子!“姐姐,那太子妃从昨日夜里便开始生产了,看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是难产了呢!”墨小侧妃笑盈盈的看向自己的姐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和得意之色,她生了长子本来只是个庶长子,可如今文舒兰生不出儿子来,她的儿子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了嫡长子去,怎么叫她不高兴呢?“你好生躺着别动!担心着了凉落下病根。”墨大侧妃将摇篮里沉睡着的孩子抱了起来,温柔的给他换了个干净的垫子,她们姐妹总算是有了好的依靠,日后只要有这个孩子一日,文家就不敢动她们一日。“是是是!我不动。”墨小侧妃又躺了回去,满眼都是笑意,姐妹俩都明白如今她们只要自己安生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算是未来文舒兰生了儿子,这个孩子都是夏侯泰的嫡长子,也极有可能继承大统……朝霞殿内,疼了一天一夜的文舒兰几乎晕厥了过去,陆小太医费力的将提神吊命的药方子递了出去,由夏侯泰最信任的人去抓药熬药,他也深知过了这一日,东宫之中许多下人都会消失,毕竟太子妃生下的是长公主而不是皇长孙……朝霞殿的后窗外,一名身着黑袍的黑衣人站在创下耐心的等待着,主子说了要将太子的儿子截走,他便在这儿等着,只要孩子一出生便直接截走,若是截不走就杀了!陆小太医战战兢兢地写着方子,不时地观察一下太子妃的状况,他心里明白今日烧的艾草有什么问题,虽然对这个心思剔透的女子有些残忍,可他也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床榻上晕厥过去又痛醒过来的文舒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隐约看见面前站立着的陆小太医,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急声道:“陆小太医,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被她惊得转过身去的陆小太医眉目微蹙,低声道:“太子妃娘娘请放心,下官会竭力保住您和孩子的。”他瞥了一眼文舒兰气若游丝的模样,心底叹了口气,再一次写下了新的方子递给宫女去熬药。一旁的嬷嬷连忙将熬好的药给文舒兰喂了下去,殿中的血腥味却更深了几分,陆小太医眉头蹙的更紧了几分,太子妃血崩了……门外偏殿中候着的夏侯泰焦虑不安,然而乳娘却已经将墨小侧妃殿里熟睡的孩子抱了过来,如今正在夏侯泰身边睡着。摇篮里的婴孩儿小小的,皮肤皱皱的还泛着红,夏侯泰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心底掠过一丝柔软,想到方才从交泰殿中传来的消息他的眉目又冷了几分,等他登基以后,洛王府便再也不必存在了,清灵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太子爷……”门外的心腹大太监推门进来,伸手带上了殿门之后悄声道:“陆小太医让奴才过来给爷提个醒儿,太子妃娘娘她方才血崩了,说是孩子跟大人只能留一个……”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完,抬眼瞥着正看着药篮里熟睡孩子的夏侯泰,半晌不敢动一下,太子爷平素便不是个好性子的人,他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怒了爷自己遭殃。“保大人,本宫说过了……”夏侯泰阴沉的说道,即便是他同舒兰没有多少情分,他也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变要了她的命!“可是……陆小太医说太子妃哀求保住孩子,不然她不肯喝药,若是再不喝药便是一尸两命!”青衣小太监摸了下额头的冷汗,太子妃娘娘这般想不开是为何?夏侯泰一听咻地站了起来,拧着的眉显得越发严肃,脸上的不悦却不减反增,激得面前的小太监一个激灵。“不喝药就灌下去,先保住太子妃的性命……”言罢,他抱着摇篮里的孩子往旁边的主殿走去,惊得太监直接跳了起来。“太子爷您要去哪儿?使不得啊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女子生产产房这等污秽之地您可千万不能踏足啊!”青衣太监见他似乎要带着孩子进产房连忙挡到了他面前,夏侯泰斜睨了一眼面前的心腹太监,抬脚直接将他踹到了门边,抱着摇篮便往旁边的主殿去了。陆小太医隔着帐幔同女医官交流太子妃的状况,而嬷嬷们则是慌乱的给大出血的文舒兰清理着床榻,一时间越发的手忙脚乱了。夏侯泰进内殿之时见到的就是这等混乱的局面,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大殿,就算是小时候狩猎受伤也没有过着半浓重的血腥……他大步朝床榻上的人走了过去,再次陷入昏迷的文舒兰已然看不到夏侯泰为了她走进殿中来,而一种宫女和嬷嬷却已经惊慌失措了。“太子爷您怎么进来了?快些出去啊!”年长的嬷嬷急忙将夏侯泰的眼睛捂住,却被他喝退了径自坐在满是鲜血的床榻边上握着昏迷的文舒兰的手,而婴孩的摇篮就在外间和心腹太监放在一起。后窗下的黑衣人听见夏侯泰的声音后眉头一皱,若是太子在这儿守着的话恐怕不宜动手,毕竟夏侯泰的功夫极好,自己不一定是他对手……东宫之中的混乱似乎没有引起文皇后和太后的关注,她们都如往常一般在自己宫里照常饮食起居,倒是金莲宫里的莲皇贵妃有几分按耐不住,逗着十七皇子和十六皇子也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几次都让十六皇子吞了桌上好看的琉璃珠子。此时凤栖宫里的辰贵妃却是一反常态的在自己宫里点起来众多的蜡烛,自从七公主被处决之后辰贵妃便再也没迈出过自己的宫门一步,皇上似乎也无意过来触霉头,除了对徽王重用以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荣宠一时的贵妃。然而今夜一直十分消沉的辰贵妃却突然命宫人将宫里的所有灯都掌上,几乎是灯火通明如白昼的辰贵妃独自坐在大殿内,对着一个孩子穿过的小衣发呆,泪流满面。即便是宫内灯火通明也照不亮辰贵妃心里悲痛欲绝的阴霾,她的亲生女儿,才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便已经抛下她走了,不管她走的多么痛苦或者难堪,她始终是自己的生养的女儿,疼过的女儿。“琳儿,今日是你十五岁的生辰,母妃知道你怨恨母妃自私,没有保护好你,所以现在母妃遭到报应了,即便是你的弟弟日后真的能登上那个位子,也及不上你能活着……”辰贵妃身形消瘦的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双目无神的盯着眼前有些年头的小衣,想象着她初生的时候自己也曾那样抱过她逗她,将她养大,直到后来变得冷漠自私对她不闻不问。大殿的角落中,一处阴暗的光线下,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隐着一团黑暗,一个面目模糊的黑袍人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桌子旁身形消瘦干枯的中年女人,半年前她还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得宠妃子,可如今这这个样子看着还真让人心疼……“母妃自私的以为徽儿是母亲的全部,可如今母妃才知道,你们姐弟两都是母妃的心肝,无论是谁都是母妃的骨血,可是这些如今对于你来说都没用了……”辰贵妃自顾自的说着话,亮如白昼的大殿中阴风拂过,背后冷飕飕的凉意越来越盛,跟本来不及害怕便已经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辰贵妃激得一个激灵,转身四处看了一眼周围,而后泪眼婆娑道:“琳儿是你回来了吗?母妃想你了,呜呜呜……”这个在后宫里挣扎半生,倾轧了别人半生的女子如今哭的一张脸上毫无人色,惨白且凄凉,她终究是明白即便是儿子得了那个位子或者是位高权重,她心里的亏欠却再也弥补不了了,女儿已经死了……角落里的黑影动了一下,缓缓地朝明亮的地方挪去,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响起,而背对着后殿的辰贵妃确实一惊,连忙转过身来。“若是今日我不会来,还不知道母妃心里我也是有如此地位的……”沙哑如同破风箱的声音响起,阴测测的没有半点女子的清脆和灵动,只有难听而干涩的音节,勉强能辨认出是什么字眼。辰贵妃喜极而泣,直直的朝着黑暗中的黑袍人扑了过去,却被她让了开了,极其嫌恶的道:“离我远一点儿,你的女儿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而已,一个等着报仇的躯壳。”辰贵妃顿时顿住了脚步,仔细地看向黑袍下面涌动的触手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心底的寒意增加了几分,却是极为不甘心地道:“琳儿,你活着就好,母妃再也不会骂你了,你要什么母妃都帮你得!”夏侯琳桀桀地笑了几声,似乎是在嘲笑她这个自私自利的母妃,半晌才道:“既如此,母妃应该知道的,我要洛出尘的命!还有夏侯懿的人!”辰贵妃连忙点头应道,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儿想要什么,女儿喜欢她那七皇兄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于是满口应道:“母妃帮你!只要你想要的,母妃和徽儿都会帮你得到!”“哦?既如此,琳儿先谢过母妃了。”夏侯琳桀桀地笑了几声,转身往黑暗里去了,慢慢地道:“如今的洛出尘和夏侯懿已经换了过来,洛王府里的那个是我七皇兄,北疆的那个是洛出尘——我的仇人!”辰贵妃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知道黑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明亮如白昼的大殿又恢复了清明她孩子啊消化着这件事情,前几日徽儿返回京陵似乎便是为了要查探琳儿的事情,如今琳儿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来了这样的惊天消息,她也不能再继续呆在这宫里了,听说文皇后开始折腾选妃一事了,她自然是也是要去的……东宫之中,墨家姐妹担忧孩子无人照顾带着人往朝霞殿去了,然而却被嬷嬷挡在了朝霞殿外面,无功而返又见不到自己儿子的墨小侧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孩子一生都要叫文舒兰母妃这个事实……“姐姐,我舍不得孩子。”墨小侧妃红着眼睛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姐姐,刚生产过的虚弱身子显得羸弱而惨白,软轿中的两人也靠得极近,她们背弃了主子一心谋求这险中富贵,如今刚开始她们便又开始退缩,毕竟主子让她们来东宫的目的就是想要控制太子的子嗣。墨大侧妃伸手拍着妹妹的背,安抚着她的心情,心底却也在盘算着她们的处境和危险,主子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们敢背弃主子没有给太子妃的孩子下毒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可如今这孩子刚生下来变成了别人的,她甚至终其一生也不能认回这个孩子。“嗖嗖嗖!”一阵箭雨声响过,软轿上的两个女子一惊,姐妹两身手敏捷的避开了箭雨的攻击,反手拔下来一枚箭矢,取下头上的布条,看得心惊肉跳。墨小侧妃偏头一看上面的字眼,捂着嘴惊叫了起来,上面只有一行字:要你的孩子活或者太子妃活!墨大侧妃和自家妹妹对视了一眼,姐妹两立即狠心的点了下头,她们本就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叫文舒兰母妃,如此也正好合了她们的心意,杀了文舒兰和她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名义上是她的,可实际上还是在自己来抚养……四月初十夜里子时三刻,一名身形娇小的黑衣人前五生息的潜进了朝霞殿,因为晚上一直饿着肚子的皇长孙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夏侯泰不得不抱着孩子回宫找墨小侧妃。这一来一回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朝霞殿内的焚香已经换了,本就血崩的文舒兰直接一口上没上来,彻底的断了气,同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了大殿内外。从殿外端着药进来的陆小太医神色晦暗的瞥了一眼殿内明显不对劲的香料,跌坐在地面上,与此同时床榻上的文舒兰已经咽了气,没有半点生气,一旁嬷嬷怀里的婴孩却是哭的极为响亮,仿佛知道自己的母亲离去一般……朝霞殿后窗外的黑衣人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婴,神色晦暗地离去了,东宫之中的布防和换防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自家的后花园,夏侯泰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被人调换,太子妃的死也会让文家反得慢一些,毕竟他们需要时日来办丧事……抱着孩子赶回来的夏侯泰却没发现他怀里的孩子已然不是方才的那一个,吃饱了睡熟的孩子也极为乖巧,然而他还未进朝霞殿便已经见到跪了一地的奴才,以及跪在最前面的陆小太医。“舒兰她、怎么样?”夏侯泰张了张嘴,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抱着孩子的手也是一抖,怀里的孩子安静地有几分诡异,然而却没人注意到,人人都盯着太子的神色,生怕他震怒牵连到他们。陆小太医悲痛的伏在地上,沉声道:“太子爷,太子妃她去了!皇长孙安然无恙!”一名嬷嬷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几乎站不稳的夏侯泰,他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和刚吃饱了睡熟的儿子,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自己的目的,阴沉着脸冲着面前的宫人比划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东宫之中的影卫已经悄无声息的将太子妃接生时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和嬷嬷统统下了杀手,陆小太医则是一脸沉静的站在夏侯泰身后,看着眼前的屠杀。春日的夜风带着无尽的悲痛和黑暗席卷而至,东宫之中的宫人最终朝各宫报了丧,太子妃文舒兰难产血崩而殁!四月十一,宫内大丧。人人皆言皇长孙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倘若这个孩子不能够大贤大德的话,日后登基必然会让东辰线与无尽的战火之中,此乃天降不祥!皇上夏侯云天请钦天监的三位大师特地给皇长孙占卜命数吉凶,占卜的结果却是早夭!帝王大惊,遂打算让皇长孙入相国寺,养到八岁再回宫。洛王府内,今日终于去上朝了的懿大爷一脸笑意的陪着自家夫人用午膳,洛王府里也就是象征性的有点儿白而已,以示追悼太子妃。南宫墨雪看着这位越发放肆得如同孩子的懿大爷,为蹙着眉冷下脸来:“王爷这些日子似乎都不去北疆大营了呢,若是真的打仗可怎么办才好?”夏侯懿慢悠悠的摆弄着手上的画卷,低声笑道:“夫人操心这个作甚?莫非是夫人想替为夫上战场么?”他慢悠悠的将桌上的画挂了起来,郝然是一副美人抚琴的佳作,只不过这话中之人还是眼前的小丫头。“还画我?都说过多少遍了,这些日子身子重了别再画我了……”南宫墨雪怨念的瞪了他一眼,嘴上虽不满却也没动弹,继续吃着她面前的点心和甜汤,夏侯懿最近的手艺见长,若是日后不做这个王爷了,想必他也能开个酒楼。“呵呵,还真是臭美呢!”夏侯懿伸手温柔的揉了记下她的额头,轻轻地给她按着额头上的穴位,低声道:“夏侯淳已经动手了,西北草原十三部也有异动,不过不碍事,他们联合不起来的,只是夏侯淳不知道太子究竟有多狠……”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染上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南宫墨雪摇了摇头却也没说话,半晌才道:“听黛影说洛美人在北疆每日让影卫们杀人已经觉得十分无聊了,因此他决定早些回来,见见他未来的王妃……”南宫墨雪摇了摇头,她是真的难以想象洛美人那个性子会怎么处理摩纳灵若,自打十日前摩纳灵若指婚给懿王之后便每日随着礼部女官出游,一副京陵就是她家的模样到让人刮目相看,只是这平静背后暗藏的激流暗涌只有当局者知道。门外,青影突然出现让夏侯懿的眼中放出一丝一样的光彩,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轻盈手上的密函上,果然上面的金色曼陀罗妖娆绽放着,昭示着这个封密函的特殊含义。“主子!洛王妃让人传来的密函。”青影将手中的密函交给了夏侯懿,转身退到了门外,南宫墨雪则是立即从软榻上爬了起来,俯身趴在夏侯懿身前一同看他手上的密函。窗外的鸟儿欢快地鸣叫,四月中旬的天儿已经开始微微热了几分,如今这等焦急的情形下却显得有些烦躁,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完了那一封简短的密函,齐齐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来,谁也没有先开口但是彼此都知道这是件好事!“青影,此事出尘知道了么?”夏侯懿冲外面的青影问道,青影立即闪身出来,恭敬地答道:“已经知道了!影主的北疆本就离得近,如今只怕是已经动身回来了呢!”他的语气欢快,听得出来心情极好,不仅仅是青影心情好,这些日子幽冥十二杀个个心情都是极好的,先是夫人有了身孕并且是双生之象,现在是主子找到了父亲的下落,虽然有些不近人意,但总归是找到了。“母亲他们想来七日后就会回来,出尘虽然知道得早却也不见得会早回来,毕竟如今北疆看似稳定实际上却是极为不安稳……”夏侯懿皱了下眉,轻笑道:“丫头觉得他们住在洛王府可会合适呢?不如我让人先将新的院落准备出来可好?隔壁的小院子恐怕太小了……”南宫墨雪伸手轻轻地拍了下夏侯懿的额头,轻声道:“爷,自然是好的,你也说了母亲他们还有七日才会回来,爷不必这么紧张的。”她柔声说道,很明显她家懿大爷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嗯……那么,我们睡觉吧!”懿大爷也发现了他自己如今有些反常的状态,于是干脆避开这件事儿想直接休息,想着睡上一觉今日便过去了……南宫墨雪头疼的柔柔眉心,突然发现懿大爷也会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心机城府,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于是瘪嘴道:“爷,这会儿刚午时……若是这会儿就睡的话,恐怕夜里更睡不着……”她自然是不怕自己夜里睡不着的,最近她每日都很嗜睡,可她怕她家懿大爷睡不着磋磨她……闻言,夏侯懿竟然严肃地点了点头,自己也似乎意识到失态,于是呵呵地笑了起来,半晌才道:“那么我们去凤府吧,想来过几日还得辛苦师娘呢!”“嗯,如此甚好!”南宫墨雪送了口气,点头应道,想来他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可以先去凤府问问师娘关于父亲失忆的情况该怎么治,也好让她家这位精力过剩的爷消停些……*虽然前些日子皇长孙出生之时太子妃殁了,可是宫里正在进行的选秀不仅没有草草结束反而越发的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贵女们跃跃欲试不仅仅是为了那冷清的洛王,更加为了这太子妃的位置。四月二十二,百官齐聚,皇子选妃,秀女入宫。天气似乎是突然间便热了起来,让人全然进入了酷暑之期,三伏天还没到便已经让宣政殿前的广场上如同火炉一般了。一身轻薄蛟纱夏裳的南宫墨雪半倚在夏侯懿身旁喝着凉茶,原以为她体内的内力都炼化了之后便不会再受那暑热折磨,却没想到这些日子随着天气的炎热她身子越发的燥热起来,倚在她家大爷怀里凉凉的也还是忍不住要喝凉茶。“少喝些吧,这个东西喝多了也不好。”夏侯懿伸手将她手中的凉茶拿了下来放在一旁,不顾她撅得老高的小嘴,顺手在她口中塞了一粒酸梅。口中得了吃食的南宫墨雪立即便眉开眼笑的不说话了,然而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却叫夏侯懿摇了摇头,将准备好的酸梅都放到了她面前,又让身后的宫女扇子打得勤一些。今日难得的在宣政殿之外齐聚了几乎所有聚不齐的官员和宫妃,皇子们都神色恹恹,许多人不得不被指了婚,与其是被人随手指了婚,不如自己看上了谁家的女子直接求了去,然而皇子们也明白,若非是地位家事匹配的女子,即便是求了也是白搭……南宫墨雪和夏侯懿这一来一回的自然是引人注目的,他们身后紧挨着的便是秦王府的坐席,已经过门了的秦王平妻云婉洁正一脸恨意的盯着南宫墨雪的后背,恨不能将她烧出个洞来才好,然而她身旁的连殷宁却是淡然得紧,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倒让南宫墨雪刮目相看。她漫不经心的抬眼冲寿昌伯府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住咳嗽的寿昌伯身边坐着冷沁芯的娘和冷沁柔的娘云紫凝,后者正一脸怒意的看着自己的方向,让南宫墨雪颇为不屑地笑了起来。她这个姨母就是这这样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只会将怨气撒在自己能折腾的人身上,就像是如今冷沁柔被捻回娘家不得回秦王府,她那姨母和蠢货表姐不仅不会憎恨夏侯淳,甚至还想着怎么讨他欢心,让她早日回秦王府去,而自己变成了罪魁祸首,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因为自己才会没的……若是前世她还不明白这对母女的性子,可今生么……她的孩子还确实是因为她设计的呢!如此看来她们要恨自己入骨也不是无迹可寻了……“夫人不如睡会儿,想来一会儿也会十分无聊的,如今天儿也热了,睡着了也不怕会着凉的。”夏侯懿淡淡地瞥了一眼寿昌伯府那边,是现在云国公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看向南宫墨雪的眼神都是温柔和关切,看得周围的许多人又露出了吃人的神色。“的确是累了,我睡会儿,若是有事便叫醒我。”南宫墨雪安心的靠在夏侯懿怀里,闭着眼便睡了,如今的她虽然没有什么依仗,却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傻傻的女子,她的家人她的朋友都在这儿,所以她也一直会在这儿。夏侯淳瞥了一眼安静地伏在夏侯懿怀里睡觉的南宫墨雪,心底冷笑一声,等一会儿你们便不能这般安稳了,即便是他如今要对付太子无力应对洛王府,他也绝不能让洛出尘安稳的享受这般甜蜜和舒坦……礼部的官员按照规矩宣布了入选秀女的名单,漫长而冗长的名单和几百名站在大殿之上的秀女看得人眼花缭乱,就连长相都看不清楚,况且是认出来人了!夏侯懿觉得无聊之极,干脆取了一把折扇给自家夫人打着扇子,众多官员也都是一边忍受着酷热一边打着哈欠听着,毕竟这是皇帝家的事情,若是家族又女儿悬赏秀女的自然还关心一些,若是没有的,当真也是无聊得紧了。如今已经成年了的八皇子九皇子看着面前这些个面目模糊的女子,心底的无聊与厌恶更深了几分,他们都明白自己至今还未封王解释因为这同宗的太子皇兄所致,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却未参与到文氏一族的夺嫡之争去,这两兄弟虽是文氏女所生,却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并且还是远支,根本不可能得到文氏的支持。待到南宫墨雪睡醒一觉,礼部的冗长的名单才堪堪结束,然而更加漫长的还是才艺表演,八皇子和九皇子手中都捏着自己的玉佩,等待着那个看顺眼的女子便放了牌子,好歹便也出宫开府另住了,混个闲散王爷也比宫里受气来的强……夏侯懿见她醒了立即递上可口的酸梅汤,虽然不怎么冰,给她喝却是正合适,细致入微的照顾看得身后的夏侯淳脸色越发的难看,然而他身边的云婉洁却是直接黑着脸暗骂南宫墨雪。就在众人都以为选秀女仪式结束之时,礼部尚书突然走到大殿之前,手中执着一份诏书,众人以为是册封八皇子和九皇子为王的诏书,然而等念出来才发现其实不尽然。“朕近日夜不能寐,食不安寝,皆因夏侯一族子嗣单薄所致,故以选秀女之时机,赐婚成年皇子与宗亲,凡无正妃者,赐正妃,有正妃无侧妃者赐侧妃四名,美人十名,择钦天监吉日即四月二十八日之前完婚,钦此!”礼部尚书花白的胡子一动一动地念完这个匪夷所思的诏书,夏侯懿慢悠悠的眯起了眼睛,夏侯淳则是终于笑了起来,一脸深意的看向南宫墨雪的方向,只见南宫墨雪似乎没什么反应一般,慢悠悠的瞥了一眼他的脸,而又继续喝着手中的凉茶,闲适的让人想撕碎她那张淡然的脸!“真是累了呢!早些回家沐浴歇息。”南宫墨雪伸了个懒腰,一副闲适慵懒的模样,惹得夏侯懿险些笑出声来,这只小狐狸!“那咱们走吧,折腾了一下午夫人一定累了。”夏侯懿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避着周围散场的官员女眷们往外走,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黛影,比起他们两人的闲适和淡然,黛影心里则是怒火中烧,宫里这位是越活跃糊涂了吧,竟然逼婚这种事儿也能做得出来?莫不是年纪大了傻了……赐婚一事,实际上并非是南宫墨雪看得开或者是她大度,只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如今权势滔天作为东辰中流砥柱的洛王是决计不能只有一名正妃的,哪怕是朝臣能容忍,宫里头那位也是不能容忍的,他甚至巴不得洛王真的与懿王有些什么说不清楚的暧昧之事,总归只要是有弱点容易掌控的话,他才放心将夏侯家的江山交给他来守候,反之……洛王越出众,夏侯云天就越放心不下。盯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只是闭目养神的南宫墨雪,夏侯懿微微不悦却也没说什么,马车不紧不慢的朝着洛王府的方向回去,无论怎么说今日都是个好日子,从朔方城远道而来的贵客已经到了,下午影卫便已经传信来说过,人如今已经在王府中了,出尘那小子也几乎是同时到的。“丫头,你这一次不紧张吗?”夏侯懿抿着唇轻声问道,一双黑眸中褪去了无尽的黑暗,只是闪烁着璀璨华光。流转着一样的情愫。见他那副模样,南宫墨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敛住笑意正色道:“不紧张!”夏侯懿见她那般正经的说她并不紧张,眉头微蹙问道:“为何?之前去无影山见母亲的时候你紧张成那样了,如今为何不紧张呢?”他一副惊讶的模样让南宫墨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然而还是没有特别表现出来她的笑意,生怕这位爷炸毛了……“因为这些日子没见着母亲了,如今见到母亲为何要觉紧张呢?”她故意避重就轻的说道,不去探究他眼中的疑惑,毕竟这种事情越说只会越紧张的,不如让他自己去面对……说话间马车已经进了洛王府的后院,南宫墨雪见他冷着不动于是先站了起来,正准备走下车去手已经被夏侯懿握住。“慢些走,仔细着。”夏侯懿突然走到了她前面,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往外走。马车外面的几人却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耶律锦秋微笑着看向马车的方向,听影卫说雪儿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她马上就要做祖母了,心情激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