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隔天之后回到我家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显得很疲惫的样子,那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来到我家之后,全家最关心的自然是他家倒底怎么样了,先生说,他们家只怕是个死局。死局两个字,有很多种理解,但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家都会遇见不好的事情,就像赵老倌家一样。我问先生那他家二儿子倒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先生和我们说了他家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基本上和父亲说的出入并不大,但却比父亲说的要更吊诡。先前说过,他家二儿子半夜经常会在楼梯间走动,其实当时我就好奇,为什么只有他哥哥听到了,而王叔他媳妇却丝毫没有反应,结果先生在他家在了一夜之后,发现王叔他媳妇也有问题。说到这里,先生才说他家大儿子八字和我一样,要不是八字硬能镇着,恐怕早就走了王叔或者郑老秋的老路了,这也是他不敢说出真相的原因,你想想一家三个人,两个中邪了,你一个人在他们中间,而且还被威胁过,你能不害怕吗。逃,是逃不掉的,你逃到哪里,这东西都会找到你,追着你不放,这就是神鬼事让人敬畏的地方。先生说起先他也觉得纳闷,王叔他媳妇怎么会听不见这声音,而且先生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住在他家的时候,他特地和王叔他大儿子一起睡,有先生和他一起,他家大儿子恐惧烧了许多,到了半夜的时候,果然楼上开始传来“咚,咚,咚”的走路声,先生自然醒着,但他让王叔他大儿子别出声,也别起来,听着这声音倒底是要干什么。先生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王叔他媳妇是个什么反应,他们一直这样听了大约二十来分钟,楼上的那个声音自始至终就是来回地走,好像是在不停地踱步,而王叔他媳妇丝毫反应也没有,直到这时候,先生才说不对了,然后跟他家大儿子说让他去看看他母亲醒着没有。可是这么一说,他大儿子却说什么也不去,反而更加害怕起来,先生这才看出一些端倪来,因为之前他大儿子压根没提过他母亲也不对劲的事,先生于是问他说他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没说。他大儿子这才说了关于王叔他媳妇的事,原来有一晚他大儿子去喊过他母亲,因为连着几晚他弟弟都这样,他自己又害怕,只能去喊他母亲,可是去到他母亲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他母亲竟然已经醒了,而且就坐在**一动不动的。起初他以为是他母亲也听到了这声音起来了,只是在听而已,于是他喊了她,可是王叔他媳妇却根本没有回答他,他走到他母亲旁边,才觉得不对劲,那种感觉就是很诡异,就在那时候,他母亲忽然从**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把他推开,力道大得惊人,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不敢再出声喊了,然后他看见他母亲走到了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央,这样站了不到一分钟,忽然就开始小声地说话,似乎有什么人在和她交谈一样。而他弟弟则拿着香在点,与往常一样点在院子边上,他大儿子见这样的情景,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躲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先生问他说怎么不去找别的人来帮忙,他大儿子才说他怕,因为他弟弟警告过他,他怕他弟弟真的会杀了他,所以不敢离开,也不敢对别人说半个字。听他这样说了之后,于是先生自己先去了王叔他媳妇的房间,哪知道这回更加让人惊讶,因为在先生打开房门的时候,王叔他媳妇就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外,先生见这样情景,当即就掏出了震子敲在门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之后,王叔他媳妇身子扭动了一下,这才缓缓离开了,先生拿了符在房门口、楼梯口等等的地方一一烧了,又用震子敲着念了驱邪的咒,然后王叔他媳妇和他小儿子这才安生了。做完这些之后,先生却并没有结束,他说他感到院子里有些诡异,然后就在墙角看到有个人站着。但是这个人很快就不见了,就像是看花了眼一样,我问先生说会不会是王叔,先生说应该不是,王叔是他家自己人,不会害他们的。我说不是王叔那会是谁,难道是郑老秋,这回先生没说话,但我看得出似乎也不是,先生之所以不回答,是拿不稳而已。等白天之后,他们家的人又变成了正常人,但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有些怪异,就像王叔他媳妇依旧会发现院子边上的香,而他小儿子会说他哥哥半夜站在院子里的事。先生感觉,他们似乎有种联手在陷害他大儿子的感觉,可是他又找不到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他的理由,虽然说他不是亲生的,但是王叔一家待他一直都比亲生的还亲,从没有过二心,这事只怕还有内里。于是先生详细问了他大儿子最近做过什么不敬鬼神的举动没有,但是他想了半天,硬是什么也没想起,我听先生这样说,想到的却是我和奶奶去帮他家叫魂的事,我也不记得有没有和他说过,我于是插嘴说会不会是他家大儿子真有问题。先生听见我这样说,问我为什么,我把叫魂那天的事说了,因为当时他大儿子就已经表现出不正常来了,只是后来好像好了。我记得这事好像还是后来请了先生来才摆平的。先生自然记得这一茬,被我一提起,似乎在想着什么,我怕打断他思路,就没出声。最后先生忽然详细地问了我,在赵老倌他家二儿子葬礼上见过王叔的事。这事已经经由奶奶证实过,当时他的确在,于是先生说得再去赵老倌家二儿子坟山看看,但这回他需要些人手,问他要什么人手,先生说挖坟。我们听了当场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是赵老倌家的坟,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去挖得,再者即便可以挖,可是擅自动别人家的祖坟,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是不得了的。先生却说无论王叔郑老秋那边,还是我家的事,恐怕问题就在那两座坟上。被这么一说,我们就都没问题了,父亲犹豫说非要去挖不可吗,先生说这是现在唯一的法子了,最后父亲说行,他负责找人,先生特地叮嘱说最好找外地的,说的时候也说是自己的坟,就说是重新修葺。父亲说他下头有几个靠得住的建筑工人,找他们做就可以了。于是先生选了日子和时辰,然后说了一些要准备的东西,去挖坟自然是要先祭祀的,这一选,日子就选在了后天,也是最近的一个能祭祀动土的日子。这事我总觉得有些忐忑,问先生说要不要告诉奶奶一声,先生没明确回答,我总觉得他和奶奶的关系很微妙,似乎他做什么总不愿让奶奶知道,但最后先生还是说,如果奶奶问起就告诉她吧。最后奶奶还是知道了,因为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他那边,只是奶奶知道了之后,却没有什么反应,大约她也知道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这样做了,她只是说做这样的事本来就已经不道德了,一定要好好抚慰死人,再好好下葬,不要随便将就了。父亲说自然不会,然后奶奶说赵老倌家那边她去一趟,再怎么说也该和他家说一声,赵老倌不成事了,和赵老太说一声也好。赵老倌夫妇和奶奶是一辈的,能由奶奶出面去说,自然比父亲他们这些小辈去说要好很多,也更说得动。毕竟奶奶做这行,在村里还是有些威信的。奶奶去赵老倌家是第二天的事,从奶奶回来的说辞来看,很顺利,赵老太并没有什么意见,她说他家已经成这样了,如果能帮别人家减轻一些灾厄,那么也算是给他家积德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二儿子本来就死的惨,死了棺材还要被挖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于心不忍,让奶奶一定要好好重葬,多给他烧一些纸钱,不要让他抛尸荒野。奶奶都一一应允了,而且保证说不会有一点不敬的地方的。临了了,赵老太特地叮嘱说这事不要告诉赵老倌,她自己也不会说,他疯疯癫癫的,要是知道了这事,恐怕会来我们家闹,到时候就弄得不好了。听了这些,我不禁觉得赵老太的确是个很明白事理的人。这些说完,想起我上次去他家的情形,我问奶奶说,她看见那个小孩子没有。奶奶却对我说,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提那个小孩子的事情了,我那天见到的,就当没发生过。奶奶说,有些东西寻根究底是会害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