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状元郎端的是与柳慕风想象中的模样差了太多!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紫金冠、碧玉带、粉底靴。最最重要的是他面如冠玉、朱唇琼鼻、剑眉星目,就是最最常见的富家少爷的打扮。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人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郎!柳慕风如何也想不到这位本科风头最盛的状元居然会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少爷!显然,感到惊讶的不止是他自己。在场的众人,除了知道内情的周玉之,所有人几乎都是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们也都是参加了许多聚会的,几乎人人都是认识的。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不认识的,再联系这些日子唯一没有现身的就是状元,也就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大家不免就更加的惊讶了。柳乘风自然也是这其中一人。他虽然不忿柳慕风这“不学无术”之辈居然走了大运,弄了个探花,可是他毕竟不同于王氏,不是那无知的内宅妇人,他是不可能公然去讽刺诋毁柳慕风的。他当着别人的面自然还是需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不过是在言语之间流露出几分对弟弟中探花的惊讶,或者是对于别人的探寻表示同样的疑惑罢了。他自然也是不肯为了柳慕风和丧失了这等同其他同年交好的机会。所以,他们兄弟二人对于这些日子的同类聚会却是都是双双出席。只不过是刻意错开时间,一前一后出发到达罢了。再者就是在宴会之上很少沟通。如今他站在人群中才知道,原来那胜过“玉公子”周玉之,独占鳌头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黄毛小子!在场诸位几乎人人都是过了而立之年的沉稳角色,就算是如同他们这等号称年少有为的也都是将近或者过了二十的。骤然出现这么一个年级不过十五六的少年,又偏偏是状元,则能不令人侧目?周玉之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他一见众人都心中疑惑,甚而开始窃窃私语,而那位状元郎的脸上也明显的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就赶忙过去,笑着说道:“众位,这位就是本科的状元,玉成晖,玉公子。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玉公子,和我这个冒牌货,可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一句话就缓和了场内有些诡异的气氛。众人都是哈哈一笑,纷纷说周玉之才学出众自然也是玉公子,而玉成晖状元及第,自然也是非同一般。那玉成晖的双颊居然有些微微发红,显然是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可是他好歹还是稳住了心神,冲着众人微微一拱手,表示回应,然后就随着周玉之到一旁休息了。尽管如此,由于之前玉成晖始终没有露面,所以众人对这位神秘的状元郎都有几分的好奇,难免就多看了他几眼。一时之间,玉成晖就有些不自在。周玉之一看玉成晖的模样,就知道他必定是不习惯这种被人围观的状态,就笑着说道:“二位,你们可是也同我一样,当时都以为本科是没有希望了?”柳慕风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也接口:“可不是吗?不光是你,眼瞧着别人都欢天喜地的有了消息,我自然也以为自己必定是名落孙山了,也是灰心丧气得很。再没想到,居然会那么晚才有了消息。”玉成晖听了二人的话,赶忙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瞒二位,我也是后来才听家父说,这一科的一榜三甲,是万岁钦定的!比二榜、三榜整整晚了大半天。”“其实也不算晚了。我原本只盼着能进个二榜就知足了,哪怕是最后一名呢,也算是不枉费了这些年的辛苦。”柳慕风的笑容很是真诚。玉成晖听见二人说话温和亲切,不免也就将心中的紧张去了三分,也就和周、柳二人攀谈了起来。周玉之脸上笑得灿烂,心中却是有些发苦。别人压根不知道这前三甲的所来,自然是除了惊讶就是惊讶,可是他这知道内情的却是满腹的苦水。按理说,当初那肃王定下的状元原本是他周玉之,而柳慕风别说是状元了,压根就淹没在落榜的卷子之中,至于这位玉成晖虽然的确文章不错,然而因为砌词过于朴实无华,也不过是点了个探花。可是偏偏武德帝看了今科的三甲却提出要亲自看看所有的卷子。这一看之下自然是耽误了发榜的时辰,却也把这柳慕风特意提拔了出来,点了个探花,而自己这个状元只能屈居榜眼,至于那位原本的探花柳乘风,自然就成了二榜一名的传胪。这些话都是那周臣私下里告诉周玉之的。只因为周臣一向是自诩自己的儿子有状元之才,别人家的父母知道儿子得了榜眼只有骄傲自豪的,周臣却是心中疑惑不已,便特意打探了一番,却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他本想着要瞒着周玉之,可是又怕他不知道内里深浅,来日得罪了这两位皇上亲自“提拔”的状元和探花,所以才把实情相告。周玉之本不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之人,虽然对于这一番“无妄之灾”感到有些郁闷,可是也不过几日就纾解了。如今面对眼前这两位简在帝心的同年,他的笑容也是无比的真诚。几个人聊了几句之后,也觉得愈发的亲近起来。都是才学出众、年少有为之人,他们之间的话题共同自然也是不少,不过是两刻钟之后,三个人就称兄道弟起来。“玉贤弟,你为何这几次都不肯出来参加聚会,弄得同年们都传闻你性情倨傲,不好接近,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柳慕风突然对着玉成晖说道。周玉之暗地里摇了摇头。觉得柳慕风说话未免有些太过直接,恐怕会惹得玉成晖不快。柳慕风一向是个谨慎性子,怎么会说这种明显就是得罪人的话?谁知,玉成晖居然也是满脸的不好意思:“家父一直告诫我说,不要过分的高调张扬,免得让人觉得我们玉家借着皇宫内有贵人撑腰,所以狐假虎威。”周玉之一愣,而柳慕风却是心中了然,果然不出他所料。周玉之虽然早就知道玉成晖乃是宫中淑嫔玉氏的家人,可却是没有想到他回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玉成晖又看着周玉之笑米米的说道:“家姊曾经和小弟提起过玉之兄,言谈中很是敬佩玉之兄的才学和人品,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了。”周玉之听他这句话,顿时觉得一阵的尴尬。没错,这位玉成晖的姐姐正是那位被他变相拒婚的玉碧云。这些日子,虽然家中父亲不再执意让他和玉家小姐结亲,然而言辞中的意思也不过是让他再劝劝他自己。想来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估计最终还是会结成秦晋之好的。柳慕风自然是不知道周玉两家之间的这一场官司,可是他还是能看出来,在玉成晖提到他姐姐的时候,周玉之流露出的那抹不自然。他赶忙岔开话题说道:“二位,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再过一阵子就是咱们集体觐见圣驾的时间了,你们可是已经准备好了?”-----今年的新科进士,总共是四十三名。这天的五更时分,他们便顶着漫天的星星排成一列长队,由礼部的官员率领,来到皇宫之中,准备觐见皇上。玉成晖是今科状元,自然是当先走在头里,他的后面依次跟着榜眼周玉之和探花柳慕风,在之后自然是传胪柳乘风和新科进士们。他们望着九重天阙般的皇家宫廷,每个人都是肃然起敬,心情激荡。虽然有的人本就是贵族或者官家子弟,可是以前大都是跟着父兄进宫,自然和此刻的心情大相径庭。就更遑论那些头一次觐见圣颜的寒门子弟了。他们每个人都是寒窗苦读,十载艰辛,如今终于有了好的回报,再想到将来可能得到的荣*和一展抱负的信心,哪个能不激动万分?新科进士第一次觐见皇上,这事情自然是非同小可。市井小民们总会幻想或者流传哪个进士紧张得失态的轶事,可是实际上这是绝对不可能出差错的。因为这都是礼部提前安排好了的。从哪里开始走,走几步,如何行礼,如何回话,都是有一定的规矩的,又经过一次次的排练,怎么可能有纰漏?所以别看是洋洋洒洒的四五十人,可是却是行进有序,丝毫不乱。这四十三位新科进士终于是到了那往常皇上召见群臣所在的太极殿的门前,就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位太监模样的人。他手中捧着明黄的圣旨,肃容站好,用略微有些嘶哑的嗓子张口说道:“皇上有旨!”一听这话,众位进士们立即跪倒在地,齐声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偌大的宫殿外面,却是一丝儿的杂音都没有。“着二榜第一名进士柳乘风传胪唱名,新科进士一次觐见圣颜色。”柳乘风敛肃心神,站起身来,答了一声:“臣遵旨。”他也是相貌英俊,长身玉立,此刻手持名单,依次唱名,又是声音清朗,倒是着实引人注目。他每叫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就高声答到,然后跟着引路的太监走进太极殿!柳慕风听着即将叫到自己的名字,越发觉得手心都攥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