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菡心中冷然,直到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果然是好谋算!皇上私库丢失了三百锭黄金,而那管理者就是司徒俊。这三百金锭不多不少恰好就是相当于三万两银子。而三万两这个数目……又恰巧和那借条上的钱数吻合。周益之、肃王先后找到证据证明可能存在有人售卖科考试题,偏偏其中就恰巧有楚王内眷的兄长在内,而且还分别是王妃和侧妃的哥哥。这种种的巧合凑到一起恐怕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成了铁证如山。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呢?这些事情单独来看似乎都是没有关联的,也和司徒俊扯不上任何的关系,可是偏偏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摊开来摆在一处,就似乎桩桩件件都和司徒俊沾上了那么一点的关系。就是这么模棱两可的情况反而越发的引人遐想,也越发的让人往阴暗处去探寻。得出的结论难免就是司徒俊这个囊中羞涩的王爷,为了让自己深爱的王妃的兄长——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才学欠佳的银样镴枪头——能够科举中第,所以不惜挪用皇上私库的金子,帮着这位内兄购买流传出去的试题!真是条理清晰,又合情合理的猜测。只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种猜想真是有理有据了。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柳慕风监守自盗,营私舞弊,可是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怀疑他了。这果然是比直接让人指证他要更加的有说服力!最最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预先让柳慕风在福源楼听到有人议论,将事情引到杨氏的哥哥身上,可是又故意露出破绽,使得他们犹豫再三,最终却对这件事情隐瞒不报,现如今即便是他们现在说出来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就算是武德帝相信了,楚王也会担上一个知情不报、想要袒护自家侧妃兄长的罪名。还真真是进退两难,一点都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看来对方是打定了注意,想要让司徒俊吃一个大亏了,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方动的手段?是钱贵妃那边动的手脚?还是周贤妃起了*的心思?而如今站在这里的两个人——肃王和周益之究竟是参与者还是不过是充当了傀儡的角色?今日他们不约而同的到此来变相的告发司徒俊,到底是有意而为之,还是不小心碰上了?柳静菡的心思不停的转动,可是面上却也适时的带上了三分的焦急,倒是不会显得过分的突兀。司徒俊看了一眼武德帝,又看了方才空口白牙诬陷他的三个人,心里觉得一阵阵的讽刺。这里面有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同僚、他的下人,可是每一个人都用了不同的方式在逐步的推着他,让他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罪犯。他到底是应该感谢他们的“垂青”,或许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重视;还是应该痛恨他们的无情和无耻?他不同声色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柳静菡,却毫不意外的发现妻子也在关切的看着自己。他的心突然也宁静了。起码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关怀自己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司徒俊平日里温文儒雅的脸孔,此刻却带着讽刺和阴暗,他冷然的一笑,问道:“敢问父皇,今日这几位,是算计好了,共同过来告发儿臣的吗?不知道父皇您对他们方才的话作何感想?”武德帝沉默。片刻之后,他方才沉声说道:“俊儿,你对这些事情要作何解释?难道管理私库的不是你?难道这个神柳慕风,杨子康不是你的内兄?难道你不是就依靠着俸禄生活,并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这就是说他如今是已然相信了这些人的说辞,认为,司徒俊极有可能坐下了监守自盗,营私舞弊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司徒俊低下头,心中冷笑。果然,在他的心目中,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存了三分的忌惮和怀疑的。不管这件事情的背后有没有武德帝的影子,他都必定是推波助澜者之一。起码他是故意就范,否则依照武德帝的头脑和心机,不可能看不出这件事情的刻意之处。想到这里,司徒俊居然一抬头,双眉一挑,突然笑了。那笑是如此的魅惑人心,如此的肆意激扬,倒是令得武德帝皱起了眉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的儿子,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从来没见过这个儿子如此这般放肆的模样。他一直以为这个四子应该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出挑的一个。以前太子没死的时候,他就像是太子的影子,总是隐藏在暗处,也从来不肯轻易露出锋芒,仿佛生怕抢了太子的风头。后来太子死了,司徒俊却也失明。可是这样反而让他们父子之间多了一些相处的机会,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始终没有入自己法眼的儿子,其实各方面都是挺突出的,只不过是因为他刻意的忽略和司徒俊费心的隐瞒,所以才令得他没有看到司徒俊的优点。再后来,司徒俊的眼睛再机缘巧合之下被治愈。这时候,他才真正的开始忌惮这个儿子。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做手脚,而且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对眼睛的治疗,这等心智和隐忍,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那时候,他就动了心思,要把司徒俊留下,留下给自己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做一个肱股良臣。可是现在,他又有些后悔了。把他放到户部去历练,却发现他的能力真的不错,再加上性情沉稳,倒是不可多得。然而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个儿子深不可测,或者说是不好掌控。他开始怀疑,到底这个四皇子能不能够安心做一个臣子,而不来搀和储位之争?就像是现在,他即便是能够居高临下俯视一切,却还是没有能够猜透司徒俊的想法。此时,司徒俊也停止了那有些令人不舒服的笑。他指着那跪在一旁,稍微有些得意的曲公公说道:“本王不提别人,先来说说你!”如果能够解决这监守自盗的指控,起码他能证明,他没有赃款可以用于私下购买试题!所以解决此事乃是当务之急。曲公公一愣神,马上抬头看了武德帝一眼,却发现皇上压根没有关注他。他只能是恭敬的说道:“不知楚王爷有什么事情吩咐!”“方才楚王妃已经说到了店子上!只不过被周益之大人的到来给打断了,可是我却是记得的。王妃,不如你再给在场的各位说一遍,你对于这私库失窃的想法。”司徒俊扭头问柳静菡。柳静菡自然是立刻就说道:“妾身是说,与其说王爷您这位十天半个月不入宫是嫌疑犯,倒不如说这位每日都守着库房的曲公公嫌疑更大。他大可以利用每天的机会一点点把金锭转移,而不用一次性都拿走。这自然是利用了人性的盲点,咱们大都以为这种事情必定是不肯拖延想要一次都结束的,可是估计这位公公是蓄谋已久了吧。”那曲公公心中一震,突然有些慌乱,却是在看了某人一眼之后,立刻就改口说道:“王爷!你怎能如此的无情?您不是答应小人,只要小人帮着您偷拿了那三百锭金子之后,就帮着小人出宫回乡,而且不会让小人承担责任吗?”真是峰回路转!这位曲公公居然突然又反口说是被司徒俊指使才会偷盗!司徒俊和柳静菡面上都有些惊讶,可是心中却一点都不奇怪。柳静菡摇了摇头说道:“曲公公,你现在说这些话,还会有人相信吗?只怕你就是想要把责任推到王爷的头上吧。”曲公公可是一点都不怕:“王妃这话好没道理。小人是什么身份?哪里敢有这样要人命的心思?再者,小人拿了那银子有什么用?倒是不比王爷,家大业大,用到银子的地方可多了去了。”“放肆!本王堂堂一个王爷,用得着偷盗赚取银子吗?我要那么多金子又有何用?”司徒俊很是愤怒。其实,他这话没有别的用意,不过是想要逼着这人说出那句在场所有人想说而不能说的话!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倒是不如直接撕破这张窗户纸!那曲公公毕竟不是傻瓜,怎么敢胡乱攀扯?虽然如今这种种的“证据”就是指向司徒俊监守自盗用以给柳慕风或者是杨子康进行购买试题之用,可是却没有人敢真的说出口。曲公公只能拐弯抹角的说道:“小人又从何而知呢?小人不过是因为思念家中的老母,才会被您利用着做下这等不可饶恕的大罪。若不是您当初承诺,到了皇上只要一切说不知道,小人又怎么肯尼个轻易答应?至于您到底是拿去给王妃买衣服,还是买别的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司徒俊被这放肆的奴才气得倒仰。此时,却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回禀说道:“启禀皇上,钱贵妃派王成公公过来请安,并且要送上一碗百合莲子羹。”“不见!”武德帝此刻哪里有心思去喝什么莲子羹。顿了顿,他到底还是说道:“让他在外面候着吧,一会儿再说。”说完,他挥了挥手,让那进来捣乱的小太监赶紧下去,不要再添乱。司徒俊感觉柳静菡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一回头就看见柳静菡的嘴唇微微一动,无声的说了几个字。司徒俊立即明白了。他虽然惊讶,可是却心中一定。随后,他就突然开口质问:“曲公公!本王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那私库之中是少了三百个金锭!而且你确定那金锭乃是本王‘逼迫’你偷盗的?”曲公公很奇怪,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司徒俊居然还纠结在这等愚蠢的问题上。可是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正是如此。”王喜在一旁冷眼旁观,也是早就发现了这个曲公公前后的变化太过突然,倒是想是临时想好编造出来的借口。可是如今连武德帝都没发话,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劲!“敢问皇上,单凭他的一面之词,您就相信了?是否曾经派人过去验证他的说辞?”司徒俊转头直接质问武德帝。武德帝顿时一呆。不错,他听了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震怒不已,而且也不相信会有人胆敢骗他,居然真的就没有让人去查看一番!没想到,司徒俊倒是钻了这个空子反诘起他来了。他立即瞥了王喜一眼。王喜会意,立马说道:“小人这就亲自过去。皇上放心,必定会仔细点算清楚的。”肃王倒是知道王喜和楚王私下里的关系不错,未免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起来,他看了半天的热闹,也知道这私库中的银两是不是到了司徒俊的腰包,却是决定着是否能够用其他罪名给他定罪的关键。他眼珠一转,说道:“皇上,只怕是王喜公公一个人过去,查的不能仔细,或许有所遗落,就对四哥不公平了。不如再派一个人一同前往。”王喜心知肚明肃王这是怕自己动手脚。他一个年老成精之人,哪里能不知道这些皇子皇孙们的龌龊心思?他立即说道:“肃王爷说得在理。既然贵妃宫里的王成就在外面,那不如小人就领着他去一趟吧。”虽然王成不是钱贵妃的心腹,可是好歹也是锦绣宫的人,肃王听了王喜的提议,就没有反对。武德帝见状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王喜就一脸古怪的走了进来。他行了个礼,这才对着满脸不耐烦的武德帝说道:“小人方才去查过了。而且是拿着账册一一对照,那私库之中的银两一两不少!”“这不可能!”曲公公顿时瘫倒在地!这绝对不可能!明明是他亲自把那金锭一点一点偷走的,怎么可能今天就一两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