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罗汉相迸发出的灰色光芒在没有陈云生干预的情况下暴涨,仿佛是自发而为。陈云生双手的力量得到了加强,抡圆了麒麟斩砍在那个傀儡的肩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之声回荡在大厅之中,金甲傀儡的半个膀子居然被陈云生砍落。面对突然获得的巨力,陈云生还没有完全适应。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次抡刀斩向傀儡的身体,一阵璀璨的火花之后,那金甲傀儡居然被他一刀两段,刀势仍不绝,深深刺入一旁的山壁之中,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金甲的眼睛缓慢失去的光泽,甚至连自爆都没来得及施展。陈云生不明白金刚罗汉法相为何突然爆发出如此的威力,此时无暇细想,抡刀劈向第一个傀儡。一人一傀儡在狭窄的空间内展开白刃战。不时迸发出一蓬蓬璀璨的火花,碎石横飞。约莫一盏茶的光景,那个金甲傀儡突然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陈云生一刀扫过,斩落对方的头颅。他身上被傀儡砍中了一剑,此时只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破开皮肉。金刚罗汉相在最关键的时候保护了他。他望向柳晓山,那边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柳晓山用水牢术禁锢了两个傀儡一段时间,当两个傀儡快要挣脱的瞬间,她加了一道冰封术,将两只傀儡冻在水球之中,而后又用了一道冰破术将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两个傀儡彻底肢解。整个过程干净利索,浑不似陈云生那般硬砍硬打,拼得一身是汗。两人相视一笑,一年多之前,他们面对一个傀儡的时候尚不能轻松处之,没想到一年之后以二敌五,胜得也并不费力。陈云生来到那个盒子前,盒子上的黄色手形纹路越发的明亮,闪动的也越来越快。他略一犹豫,还是将手印在了五指印中。那盒子触手微凉,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掌心蔓延至脑中,陈云生忽然置身于自己的识海之中。这种场景突然转换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双足踏在荒芜的平原之上,头顶一轮烈日只送来光线,却没有半分温暖。前方黑色的河流咆哮着向北方流去,黑河对面,静谧的深蓝色海水和黑色的河水泾渭分明。正当他努力从自己的识海中返回现实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风吹过长草的声音,也如同黑河奔流的声音。“为什么来这里?”陈云生转身,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从身上的衣服和白龙如出一辙,显然两个人应该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你是谁?”陈云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是他的一缕残魂。”那人说道,轻的仿佛风在呢喃。“他又是谁?”“他曾经是一位伟大的修者,他的足迹遍布震旦每个角落,他是此间的主人,我曾经是他的一部分,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也快要消亡了。”中年人面色充满了安详,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惶恐。“他留你在此地要做什么?”“忘了。”中年人淡淡地答道。陈云生心中涌起一阵悲哀,不知为何而生,不知为何而死,一生空白的仿佛一张白纸。死亡也许是上苍赋予万物的一种权力,只有拥有死亡的生命才能够摆脱如刀的岁月对记忆的打磨。如面前这一缕魂魄,想消逝而不可得,任凭时间将所有记忆都磨砺干净,甚至忘了自己守护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的任务是守护这个盒子,如果有人将它开启,并且将其中的东西取走,你便能解脱。”陈云生根据寂灭海底那一缕残魂的记忆,和眼前这个魂魄的叙述,拼接出一段往事。这缕魂魄和寂灭海的那缕魂魄应该都是来自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他隐约感觉到,金光洞内的骷髅就是那人的骸骨。而接下来自己的旅程都和这位上古修士有关。他的魂法和九天九地盘丝手毫无疑问就是那人的传承。自己无意间继承了人家的传承,就应该完成他的遗愿。就算天元僧没有嘱托,他也会这么做,这便是他的道义。那缕残魂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隐约感觉你说的没错。我可以将盒子中的东西交给你,换得自己的安息,只不过你要证明自己就是那个能够取走盒子的人。”陈云生沉吟了一下,将自己纳虚戒内的情形映在识海的天空中,一尊巨大的金色骨骸出现在天空。“这尊骸骨就是你口中的他的骸骨,这样总能证明了吧。”陈云生轻轻吁了口气,看起来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情。残魂眉头微蹙,忽然抬起头来,怒道:“你居然敢亵渎我的本尊。”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从他的眉心射出,陈云生知道,那是魂法中的“刺”。他急忙向一旁躲避,那缕魂法并没有刺中他的身体,而是刺中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土丘。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陈云生浑身一颤,他恍然大悟,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一草一木都是自己的元神所化。伤到任何的草木都是对他元神的一种伤害。在识海中施法陈云生并不是第一次做,当年他被困在幻尘空间之中,就是这么一遍遍推演各种五行道术的。他张手之间一道火龙术喷薄而出,一切都是推演的结果,在识海中施法的速度要远胜于现实之中。火龙喷吐着金色的火焰,向那缕残魂飞去。那中年人手上一道火光击出,一只火凤凰腾空而起,两厢顶级的火法缠绕在一处,火焰强大的余波让陈云生的衣袂疯狂舞动。他急忙施法,落英剑雨掀起的无边花瓣汇成了一条蜿蜒卷曲的龙,盘旋扑向残魂。与此同时,陈云生手指飞快的跳动着,一道深邃的光芒撕开了空间——元神斩。元神斩和落英剑雨同时施展,陈云生识海中宛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双手丝毫不懈怠,十余道元神斩先后形成一张由空间裂缝组成的网,恐怕世间没有什么比这张网更加恐怖。前面有遮天的剑雨,后面有绞碎空间的元神斩,残魂看似已经没有退路。那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狂热,仿佛寂寞了太久,终于来了一个人打破孤寂,即使是以战斗的方式。他仰天狂笑,手上飞快地掐着法诀,面对遮天蔽日的攻势毫无惧色。他的手上逐渐闪烁起一层深蓝色的光芒,只见他飞快将手掌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居然将空间划出一道巨大的裂缝。中年人步入其中,那道裂缝再次闭合。落英剑雨和元神斩将陈云生的识海搅动的天翻地覆,可对手就这样消失了,这让陈云生颇为惊讶。前方识海之中两种法术猛烈地释放着威能,已经完全脱离了陈云生的控制。在忽明忽暗的眩光之中,他紧锁双眉。陈云生非常清楚对手施展的是一种魂法,既然这缕残魂是《筑魂》一书的主人的一部分,自然对魂法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要获胜,只有寄希望于对手被时间削弱了力量。尽管陈云生已经十二分的警惕四周,却仍然没有预测到对手出现的位置。当那缕残魂悄无声息地将手上一道法诀打出的时候他才施施然发觉对方的位置。一道红色的光芒击中陈云生的后背,他心中咯噔一下,一丝绝望升上心头。高手对决,一招便致命,更何况自己是在毫无防备之下挨的这下。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后背中招的地方并没有痛楚感,身体的经脉运转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而那缕残魂则气定神闲地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掐着法诀,脸上满是自矜。也许是对手疏忽,也许是对手已经弱到无法全力施展出这道法术,陈云生不想深究,他要做的就是趁机拿下对方。他打算施展元神锁喉这种威力极大的魂法,让对手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一切都顺利的有些不真实,往往在这种时候才需要冷静和淡然。突然,陈云生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他的双手动的出奇缓慢。那双灵巧的手慢的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之手。一阵寒意在心底升起,方才那道法诀并非毫无作用,而是魂法中最后一章所描述的顶级法术,律令迟缓。陈云生心中的绝望再次升起,此时他移动缓慢,施法缓慢,如同一只靶子,暴露在对手的屠刀之下。中年人终于施展完那道法诀,手指一甩,淡红色的光芒在陈云生眼睁睁地注视下击中他的身体。一阵倦意袭来,陈云生感到自己的思维变得极为迟缓,仿佛一条淤塞的河流。“这是律令沉睡。”即使他猜出了对方法诀的名称,却仍然顶不住浓重的倦意。就在此时,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突然咆哮起来,黑色的河水狂躁地舔舐着河岸,激起数十丈的水花,一滴水滴飞溅在陈云生脸上,把他的困倦之意赶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