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恶毒妹妹 愚弄傻兄

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是走在后面的，嫡庶有别，在身份和位置顺序的安排上都有明显区分的。秀眉微凝的夙莺，从马车里将做工精细的车帘掀开了小小的一角来，探头望了出去。“长姐，怎么了？”夙霖不安地问道，也倾身侧了过来，想去看看马车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事，吸引了他长姐的目光。从马车里面望出去，才知道他们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市集，正从醉香楼的侧门边经过，而刚才被训斥的那个，可不就是那个傻子吗？只见他单薄的身子，在这深秋里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整个人冻得有些瑟瑟发抖，微弯着腰缩在那儿，并且那件长衫看样子好些天没有更换清洗，满是脏污。一头的墨发，更是凌乱不堪，活活像个鸡窝。清瘦的脸，也不知道在哪里闹腾的时候，沾上了一些泥灰，说是“灰头土脸”，一点都不为过。“怎么又是他？”夙霖不安地侧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长姐，这个傻子还真是阴魂不散，昨日才刚遇到，今日便又这样撞见。可怜，那傻子还真是有几分可怜！“谁啊？”杨氏也按捺不住了，听夙霖一惊一呼的，好奇心作怂，也侧过身来想一探究竟。“啊，怎么是他？”杨氏也大惊失色，随后担忧的望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夙莺，小心地说道：“莺儿，你不要理这傻子，你要是觉得讨厌他，就当咱们没有看见他就好了。至于亲事，我会找机会和你大娘，好好说一说，争取帮你推掉的。”“就是，长姐你不要理会，我和娘都会为你想办法的。”夙霖和杨氏一样，担心的无非就是怕夙莺看见这傻子，触景生情再想起那日想不开要上吊自尽的傻事来。幸亏那日发现得早，不然这长姐就真的没了。“娘，霖弟，我没事！”夙莺勉强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她刚才并不是在讨厌那傻子，而只是在为那傻子抱不平，觉得他好可怜，真让人疼惜！“脏……有土……”马车外，傻子从地上捡起那两个掉落在地的馒头，伸手拍了拍，但无奈上面还是沾了些尘土，怎么拍都拍不掉。“嫌脏啊，那你就不要捡啊，还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你直接饿死得了，还省了爹娘不少的粮食呢。”另外一个看起来比傻子要小一点的女子，正是傻子的妹妹。此女有别于寒碜脏乱的傻子，一身正时景的华丽衣裙，衬托出了她的美艳和娇丽，小巧可人的清丽面容，也和傻子的面容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这妹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长兄。“哥哥……饿……”傻子一边本能地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边眼睛盯在那已经粘了尘土的馒头上。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真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饿，你就吞下去！不然，就丢去喂狗！”明艳的女子没一丝同情之心，反而像个欢快不懂事的孩子，以取笑戏弄自己的长兄为乐。“哥哥饿……哥哥吃……”傻子吞吞吐吐，口齿不清，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然后就着手里脏污的馒头开始狂啃起来。看样子，就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的样子！夙莺难过地别过了头，天啊，这傻子以前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自己的亲妹妹尚且对他如此薄情寡义，没有一点亲情温暖，那么不相干的旁人呢？岂不是会拿着棒子或是扫帚追赶驱离他。“哈哈，真是个傻到家的笨蛋，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傻瓜呢，那馒头就是喂狗，狗还不一定肯吃呢。”少女拍了拍手，嫌恶地退后两步，大抵是这样欺负自家傻子兄长的把戏，让她觉得很过瘾，开心地大笑了起来。“混蛋！真不是人！”夙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马车继续在往前行驶，她轰的一声，气愤地站了起来，想要替那傻子呜不平，却忘了这是在狭窄的马子里，结果起来得太急，头就不小心磕在了马车的车顶上，撞得生疼。“长姐，你怎么样了？”夙霖连忙拉扯她坐下。“哎，你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这么冲动做什么，来让娘看看，是不是撞破皮流血了？”杨氏心疼极了，眼眶一红。“娘，霖弟，我没事，我就是刚才太急了！”捂着发疼的脑袋，夙莺心里升腾起来的那股怒火，还是半点都没有消散，“那傻子的妹妹，太不是人了，怎么可以如此耍弄自己的傻子长兄呢？”杨氏眸光闪了闪，有些忐忑地答道：“哎，谁叫那好好的一个娃，咋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呢。痴傻不说，偏偏还爱四处乱跑，这周围的街坊邻里也是好多看不过去的，但总归只是外人，偶尔相帮，就是好心给口饭吃就算不错的了。”“姐，那种人生来痴傻，那是他的命不好，爹娘不喜欢，遭恶毒妹妹欺负，那也没办法。这年头，都是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咱们还是管好自己吧。”夙霖也跟着相劝。风莺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那傻子，他并不痴傻。就算他有缺陷，可是他也不是全傻啊。以前的苏暮烟，不过就是好心给过他两个馒头帮他解了饥饿，他却懂得知恩图报，在苏家出事以后，不顾众人的非议和异样的眼光，还敢跑去苏家废墟前吊唁，这就已经足够说明，这傻子还是懂一些人性与善恶是非。而有些人呢，虽然生下来，头脑聪明四肢发达健全，但是做出来的坏事，却不是人干的事。相比较之下，她反而觉得这傻子，傻得难能可贵！马车越走越远，那个傻子还迎着北风孤零零地站在先前那个场地里，一个人抖着手里的馒头，慢慢地艰难地咽着。那一幕，定格在了夙莺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直到很久以后，她常常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这么心酸的一幕来。“长姐，别看了，外面风大，快把车帘拉下来吧！”夙霖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他长姐的表情，在看到那个傻子以后就突然变得好奇怪，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尽管这些天来，这个长姐处处与众不同的惊人表现以及各种所作所为，都和以前不一样，他时常会冒出一个疑惑出来，这面前之人，真的是他的长姐吗？可是那张脸，分明就是长姐的面容和五官；还有每次叫她霖弟时的姐弟情义，那分明也是真情流露；现在的长姐，的确太让他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了。他想，或许自己也是时候该懂事，该长大镇定一些，帮长姐分担一起来照顾娘亲了。马车驶进了皇城，在宫门前停下。皇城皇宫，向来是整个西夏最威严也最崇高的所在，坚实的城墙，巍峨婉延伸向宫廷深处。“啊，这里面进去就是皇宫了吗？”夙霖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的仰头看着这座雄伟庄严的宫殿群，难免心情激动。“嘘，小声点儿，霖儿不要这么没规矩。”杨氏立马在他耳边适时提醒，就怕他一时激动而冲动触犯了皇家的威严。“夙大将军，请！”从皇宫里面走出来一个尖细嗓子的公公，专程出来迎接他们，并为他们引路。“有劳公公了！”面容清冷的夙乾亭夙大将军略一回礼，就仪态庄重地跟在了那名公公之后，随后跟着的便是杨氏母女，最后才轮到李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