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是暮秋,秋风瑟瑟,阵阵冷缩。好在,他们暂时还有这么个安身之地。彩凤洗洗在另外一间房睡下了,连傻儿都酣然入梦,只有夙莺怎么也睡不着,在床塌上翻滚两下,最后索性披衣下床。院外,星稀月明。她从宅院里走出来,像个夜间的幽灵般行走在空荡荡的东大街。没了白日里的喧哗和热闹,整条东大街,都显得有些过分的静谧。各个商铺早已经关门打烊,就是普通的住户也皆闭门落锁。她将脚下的步子放得很轻,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这片夜色。远处好像传来几下狗叫声,惊了这夜的安宁。紧接着,夙莺好像听见了隐盖在这片黑夜之下的另外一种声音,隔得太远,她还不能确定。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下,她很确定真的有人,而且不止一个。要不要多管闲事?大晚上的,她又孤身一人。但是,最终好奇心占胜了所有的恐惧。她试图一点一点地往那声源处慢慢寻过去,同时尽量让自己借助周围的隐蔽之地隐身躲好,不让对方发现。在一条暗巷的尽头,她听得里面传来几声呼救声,“饶命,几位大爷饶命啊!”“我们都是附近街上的乞儿,求几位大爷给条活路吧,我们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已经很可怜了!”“求大爷不要抓我,也不要杀我,如果这地盘是几位大爷的,那我们明日还去别的地乞讨好了,绝不会和大爷抢地盘的。”断断续续的,像是几个乞儿乞求哀怜的求饶声,从求饶声里几乎可以辨得出来,这几个乞儿还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估摸着最大的也就**岁光景。到底是谁,在这大夜里的,会为难几个乞儿呢,她实在想不通。躲在巷边一棵树下,她偷偷地借着月光,查探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借着又一个隐蔽地势,悄悄地躲在了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离那些声音很近。“哼,好不容易才抓到两个,别放他们跑了,不然咱们回去没法交差!”属于壮年男子粗犷阴狠的话通过巷子里的风传了过来,他们都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连口鼻都掩住,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来头,她数了下,黑衣人一共有五个。而那些可怜的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乞儿,却只有两个,都是两个男娃儿。在那两男娃儿偶然抬头的瞬间,夙莺躲在暗处,借着月光看过去,只见那两男娃儿灰头土脸的,头发也乱糟糟,似乎很久都没有清洗梳理过,身上松垮着的旧衣褴衫,更是挡不住这深秋的寒意。可怜的两娃儿就那样惊恐地跪在那里,面黄肌瘦,估计好一阵子都不曾吃好睡好。不知怎么的,夙莺在这个时候就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苏府废墟外第一次见到傻儿的情形,那时的他也是这么狼狈,脸上沾着尘土,乱如鸡窝的发里还夹杂着乱草。再看向那俩乞儿时,不免就多了份怜悯。“可不是吗?就是这两个,还是我们盯了很久的,趁着现在大晚上的没人,咱们快点行动!”五个黑衣人包围着向那跪地求饶的俩娃儿一步步靠近。“啊,不要,救命啊!”其中一个更为瘦小的娃儿先被两个黑衣人一把抓住,随后还被捂了嘴巴,只能发出艰难的呜咽之声。另外一个大点的乞儿见情形不对,想逃,但是又被逼进了死胡同,身后根本毫无退路。“想跑?没门,敢跑一步试试看,看大爷抓到你,不打断了你的腿!”有一黑衣人脾气暴躁,凶神恶煞地威胁。“废什么话,一起上,还怕他长了翅膀能飞了不成?”三人一齐上,一下子就将手无缚鸡之力体弱的乞儿当场抓住。“啊,救命啊,要杀人了!”乞儿不甘心落入恶人之手,被抓住的同时还不忘高呼几声救命。两个可怜的乞儿都被抓住,作势要被扛上肩带走。救,还是不救?夙莺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实际上她考虑的也不全是救还是不救的问题,主要她想的是,要救人,该怎么个救法?她孤身一人,又是个女流之辈,如何是那五个黑衣人的对手?但是眼睁睁着看着不救,这两娃儿被他们这些恶人抓住,指不定以后会被送到哪里会落到什么样悲惨的下场?是被抓去炼制毒物,还是终身成为别人的奴役?无论哪一种,那都不是好下场好结果。当然,兴许还有比这些更惨的,她想不到的人间练狱在等着他们。其中有一个乞儿被抓之后眼露惊恐和绝望之意,就像将死之人突然看见牛头马面来索自己的魂一般再不能逃脱。危急之际,眼看着他们就要被带走,夙莺豁出去了般,冷冷地喝斥了声,“你们干什么?”在凉凉的夜里,这声喝斥格外的响亮。那五个黑衣人朝着她藏身的地方望了过来,心下大骇,其中一个给另外一个使了个眼色。另外那一人便怒道:“谁人躲在那里?有种的,tm的给老子滚出来!”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她还想着救人,夙莺索性就从自己藏身的小角落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大晚上的,你们五个黑衣人抓两个未成年的乞儿,这是想干什么?”她尽量让自己显得霸气些阴狠点,这样才能先震慑住黑衣人。尽管此时,她自己完全没有底,不知道依她的能力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能不能救出那两个孩子。夙莺出门的时候,外面套了件男装长衫,发髻也被她挽起来藏好,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个身形娇小的男子。“你什么人?躲在那儿多久了?少他管的多管闲事!”有一黑衣人朝她骂了过来。另外一个则眼露凶光,好像他们五人的头,“废什么话,将他也一并给我拿下,无论他刚才躲在那里偷听到了多少,这个人绝不能留,我们抓人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半分。”五人立马会意,欲抓他杀人灭口。她一见情形不对,手边抄起一根刚才捡起握在手边的树棍,当下就蛮横地向着那两个扛着乞儿的黑衣人身上挥过去,“快放开他们!”两个乞儿似乎看见有人挺身而出救他们,当下挣扎得更厉害,拳手脚踢,抱着黑衣人的头又啃咬又使劲拧扭。局面开始混乱,不过,一个毫无武力的凤莺再加上两个体弱的乞儿,终究不是五个壮汉黑衣人的对手。夙莺一个不察,就被一名黑衣人给抓住压在了地上,痛,手腕处传来剧烈的好像骨头都要断了的痛。这群王八蛋,太不是人!“杀了她,留不得一个活口!”冷冷地命令,杀人不眨眼。有一个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尖细的刀,那尖刀锋利无比,甚至在月光之下还泛着冷寒的光。夙莺身体一僵,好像那把刀子已经落下来,插进了她的身体里,她能想象得来,那是怎样的一种要命的刺痛,也许她还会挣扎几下,血也会像泉水一样的往外冒,染红她的衣衫,流淌一地。就像当时,在郊外凉亭,车夫和婢女明月丫头一样惨死。可是,她不甘心,她还不能就这样死啊!“救命,来人,快来救命啊!”也许是求生的意念,让她在最后的生死关头里,居然还能尖声呼叫。“哒哒”远处,有赶马车的声音传了过来,惊了这里的缠斗。“打死,叫什么叫!”有人气急败坏道。五个黑衣人似乎在夜里作惯了这样的恶行勾当,当下就捂着他们的嘴,将三人拖至暗巷角落,只等那马车开过巷口。赶马车的车夫是一个年轻小厮,一个宽边帽儿压得极低,手里的马鞭儿更是挥舞得呼哧作响划过劲风打马前行,似是赶路十分焦急。年轻的小厮,似乎听见了暗巷里的喊叫声和**,压低声音向着马车后厢汇报一声:“主子,前面好像有人在喊救命!”马车后厢无人应答,没有丝毫反应。小厮再不敢多言,挥起一马鞭子又驱赶马儿加速前行。夙莺大喜过望,那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似看到了一丝求生的希望,可是,渐渐地又惊在了那里,因为马车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哀声呼救,还是听见了不想多惹是非直接视而不见?这年头,人情冷如薄冰。可是,怎么能放过这兴许是最后一线逃生的机会呢?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马车要离开巷口,呼啸着远去之时,凤莺快速地低头,一口咬住了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张脏手。“啊啊,疼死我了!你要死居然敢咬老子!”宁静再次被杀猪般的嚎叫和斥骂声给惊扰。“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这里有两个乞儿被抓了,他们好可怜!”夙莺咬伤了那黑衣人之手,趁其呼痛之时,早已经一步冲出了暗角,跑到了小巷的巷道里冲着巷口使命地尖声呼救。“md,该死,马上杀了她!”只见一个黑衣人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向她直直地冲过来。她惊恐地闭上眼,心想,这一回,真的完了!魂归西天,看样子是再不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