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谁比谁倔 执拗到底

“小哥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不用赶着去莲花山了？”小厮神情严肃地望了一眼马车后厢，再看向夙莺的时候，一咧嘴还冲着她笑了两下，心情大好。“上车驾马！”从车后厢里冷冷地传出一声厉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马车后厢卧躺之人，早已经等得耐心全失。“好嘞！小哥请上马车，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只是这两个乞儿怎么办？”年轻小厮目光在扫过两个站在一边可怜兮兮且冻得发抖的乞儿身上时，不由得多了抹复杂和犹豫之色。他家主子向来爱干净，从来不沾染污脏之物，这两个乞儿身上这么脏……“不，我不跟你们回去，想要我出手医治，就必须跟我回我的地盘！”夙莺立在原地，挺直身板，不卑不亢坚持自己的底线。她不能走，她走了，家里那两个人怎么办？傻儿要是看不见她，肯定又会哭闹不停的，他一疯起来，彩凤丫头决计没有办法哄住他。“这……”小厮头疼不已，“我家主子他不喜欢去陌生的地方，在别人的地盘，他会不习惯。”不习惯？难道我就习惯了吗？“那不想我出手医治就算了，我们就在此地告别！两位大侠的救命之恩，在下心领，来日若是有缘再相聚，定会好好报答两位。”夙莺说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拉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就要离开。“小哥你怎么能走呢？你走了，我家主子这病谁来医治啊？行行好，算小的求你了好不好？你别走，你别留下来帮我医治我家主子。”年轻小厮厚着脸皮跳下马车赶紧追过来阻截他们的去路。生怕夙莺就此一走，再撒手不管。“去我家，就在附近，也有适用的药材。”夙莺三言两语简单明了，还是坚持。“哎，姑奶奶呀！这叫什么事儿啊？”年轻小厮哀嚎一声，心里的火气不好当面发出来，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好不容易碰着一个能医治他家主子的大夫，但是这大夫的脾性怎的也如此执拗？“小哥，你等等，我再去劝劝我家主子！”明知道他家少爷绝对不可能妥协，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毕竟，人命关天！还是少爷自己的命，他就不能勉为其难，将就一下吗？夙莺象征性耸耸肩，立在原地等他的消息。年轻小厮再火速跑回马车，站在马车外嚅嚅诺诺半天，那小心翼翼生怕受罚的模样，颇为委屈和滑稽。“少爷，能不能先跟他们回……”话才刚刚开了个头，来不及说完，便被一阵严厉的斥声给打断，“没门！”“少爷，这不是情势紧急吗……”他还想努力再劝一下。“滚，小爷我就是疼死病死，也绝不受人威胁半分！”傲骨铮铮，也是清傲不可一世的性子。夙莺立在不远之处，将这几句对话听得分外清楚明白。再不多作犹豫，当即重新又牵了两个乞儿不再打算留在这里多管闲事。哼，就你有脾气，就你硬气吗？你就等着病死疼死吧？“咳咳……”许是受了刺激，马车里再度传出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咳嗽声，就连那本来还算平稳的呼吸之声，此时也变得急促粗喘。“主子怎么了？要不要小的上去服侍您？”年轻的小厮这回是真焦急了，额际开始冒冷汗。天灵灵，地灵灵，千方要保佑他家主子平安无事，不然主子出事了，他会被乱刀砍死的。“驾车，回去！”在一阵咳嗽之声，传来两个冰冷无情的命令，他是铁了心要执拗到底。“主子您这身子怎么回去？依小的看，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去那位小哥家里让人家给医治的话，还是赶夜路赶去莲花山找大师吧！”“咳咳……”一阵比一阵严重的咳嗽声，划破这夜的静谧，像是控制不住生生从肺腑之间揪扯出来的声音，刺耳而又挠心，咳得久了，连那咳音都嘶哑残破。这不仅仅是肺痨，夙莺懂点医术，所以她知道……如果不及时果断医治的话，那小命儿极有可能会受有危险。咳得这般痛苦，那苍白无颜的脸色，全头到脚的病态白……心一软，哎，救人一命，本来胜造七级浮屠，她没有一点不想救治他的意思，何况他还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恩公，只是这看似嫡仙一般的温和人儿，这臭脾气……“滚……咳咳……回去！”侥是病魔缠身中，这人仍然威严得不可侵犯！夙莺实在看不下去，哪有病人如此虐待自己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正巧小厮又朝着她这边求助似地望过来，她就借此机会打了个手势让小厮过来跟前。“这位小哥，真的求求你，就依了我家主子一回吧！你看看他这个犯倔的样子，再不医治会出人命的。”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俯在夙莺的耳中，声音软和恳切地哀求她出手相助。而夙莺不语，径直拉过小厮的手，抚向掌心之处。小厮浑身一颤，这……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这位小哥看起来有龙阳之好？可是他不好这口，整个身躯早已经因为那细密**的触碰，而绷成了一条线。要是胆敢再进一步非礼他的话，哼，他不打得这小子满地打牙哭天喊地的求娘告饶！就在他胡思乱想神思飘忽之际，只见掌心传来酥麻的触感，但是却极有规律，一横一竖，像是笔画！很快他就机警地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想借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向他传递消息。他开始凝神专注辩认，只见掌心上面留下了一串印记，拼合起来就是：“那人太倔，你想办法弄晕他，我再出手医治！”这样也行？他一惊，这是大大的不敬。万一被他家主子醒过来，事后追究责罚，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被杀的。慌乱地点头，这种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事儿，他绝不能做。掌心又是一阵酥麻，这回上面写的是，“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不成？”他又拼命摇头，不，他不想主子有任何闪失！眼一瞪，夙莺给他一计白眼，划拉下几笔，现出几个字，迂腐，不知变通！小厮脸一红，脖子一转，目光复杂幽深地看了眼马车，内心似在做着最后的天人交战。夙莺也不催他，给他思考的空间。良久，他拿定了主意般，坚定无比地对着她比出一个合作的手势。夙莺突然就满意地笑了，那一笑，宛如春风二月百花盛开，在这冷清的夜里，竟格外的妖娆。两人这么一商量，相互配合，不一会儿就将马车上的白衣男子给弄晕了。夙莺赶紧叫了两个乞儿一起上了马车，然后指挥着小厮往东大街的宅院行进。宅院的院门并没有从里面插紧，只须在旁边轻轻一划拉，那门就自然开了。“快把你家主子抱进来！”夙莺又跑去叫醒了彩凤，彩凤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迷糊的眼睛，不知道这大半夜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神情很是惶恐。“外面有两个乞儿，彩凤你去厨房弄点儿吃的，然后再烧点热水让他们两个孩子洗个澡，看看有没有合适他们穿的干净衣服找两件出来让他们换上。”夙莺没有时间多作解释，吩咐完了就立马退了出来，只留下彩凤怔愣地坐在床边半边回不过神来。等她终于爬起去了院子里，顿时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院子里居然停了留看起来还算豪华舒适的马车？这不算是最惊奇的，最惊奇的是，好像宅院子一下子多出来几个人。两个衣衫破烂的人，她扫了两眼，可以确定这两个孩子就是莺姐姐口中所说的两个乞儿。问题是那个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他是什么来路？难不成他也是要饭的？可是哪里有见过，一个要饭的，还穿得那么干净整洁，甚至还长得分外俊朗。她以前在将军府里见过的家丁还有侍卫，也算不少，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有眼前这个青衫男子这般让人明艳，只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或许是感受到她的强烈注视，那青衫男子居然回过头来，对着她站的方向微微一笑。那样温和一笑，顿时彩凤觉得某处像有怒放绽开的花儿一样，又像小时候逢年过节可以吃的甜糕，塞一块喂嘴里，甜丝丝的。可是明明现在是深秋的夜，明明手边没有任何甜糕，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愣着干什么？彩凤，我吩咐你做的事呢？”夙莺忙进忙出，这回儿手里抱着黑乎乎的一团走出来。一把将这一团黑物放在了年轻小厮的手里，然后素手一指偏房，告诉小厮，“将他先放在那边偏房的床塌上，记得不要惊忧吵醒了他！”“他？”小厮又是一惊，满目惊诧之色，忙低头去看自己怀中所抱之物。借着院外稀朗的月光，他这才依稀发现，好像自己怀里抱的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啊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彩凤以为是他不知道地方，赶紧热络地在前面带路，根本不知道人家这是在别扭。“放这里就好了！”彩凤无比热情，不忘八卦地问了一句，“你们是？”突然宅院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她还很不适应。“姑娘放心，我们只是来叨扰几天，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会走！”年轻小厮谦和有礼。接下来的后半夜，自然是忙碌不停。彩凤按照夙莺的吩咐，弄了些吃食，特意还去叫了青衫小厮，当然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做菜的时候，她特意把厨房里存着的几个鸡蛋也拿了出来做了盘煎蛋。这算是目前为止，她们这里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不料，饭菜刚一上桌，青衫小厮端起饭碗，还来不及夹一筷子菜，两个乞儿就开始轰抢起来。“喂，慢点，不要抢啊！吃完了，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们做！”彩凤当即就惊呆了。不过，在看向那两个可怜兮兮看见热腾腾的饭菜就跟见了宝两眼冒绿光的乞儿时，她再不忍心责备。都是爹娘生的，他们好可怜！“算了，让他们多吃点，我无所谓的，反正平时我的吃食也不差。”青衫小厮丝毫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