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莺这个庶女回府的消息,不一会儿立马就传遍了整个将军府。消息传到后面偏僻寒酸的独院时,李氏正在第n次偷偷地心酸抹眼泪,因为女儿嫁给一个傻儿的事之后,她在这个家里,越发地没有一点地位,备受各种欺凌和歧视。以前虽然也是这样,但好歹还有夙莺这个强悍的女儿在,多少能护着她一点。一想到命苦嫁出去的女儿,被毁了一生的幸福,她就愧疚不已。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能有什么将来可言?一个女人出嫁,图的不就是夫君的庇佑和爱护吗?倘若这个男人连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谈何顾其发妻?彩凤丫头走后,这个独院里连一个婢女都没有了,更显得凄凉,夙霖整天闷闷的,不是埋头苦读诗书,就是当劈柴来练拳脚。整个将军府这消息都传开了,但唯独这小院里无人来通知。最后还是和夙霖走得比较近年纪相仿的一个粗使小人跑过来偷偷告诉他的。“什么?我姐回来了?”夙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这个长姐,一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回门的日子都没回来露个脸。时间一长,他难免就生了怨恨,嫁出去的女子,果然如泼出去的水,全都是忘本的。这会儿听说长姐回来,却是摆起了冷脸,不咸不淡,但内里早已经按捺不住狂喜。这厢,李氏刚好正走出来,不经意间也听到了这个粗使下人的话。她和夙霖不一样,她是位母亲,再地位卑微再怯弱的母亲,在对待儿女上面疼爱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当即就丢下了手里的活计,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院落,往前厅狂奔,在半路上还不忘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女儿嫁出去,这是第一次回来,她总要给女儿还有女婿一个好印象。尽管这女婿是个傻儿,也许他根本就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礼仪廉耻。“娘,娘,你等等我啊!”夙霖气急败坏,这种情形下也顾不得什么先前的怨恨这类的,只拔了腿撇下那向自己偷偷汇报情况的粗使下人便拔腿狂奔去追李氏。母子一前一后,赶到前厅的。夙莺进得前厅来,不料,前厅的主位之上早已经有人等在了那儿,显然是已经得到她回娘家来的消息,守在这儿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心狠毒辣”的大娘,以及她的嫡姐夙清瑶。夙莺眼皮抽抽,她回娘家来,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自己的亲娘和亲弟,却是她是不想看见的人。她含笑微微福了一礼,礼仪周全,并且还甜甜唤了一声“大娘,嫡姐!”言语之间仍旧热络客气,不过,那笑意却是敷衍并不发自真心。杨氏一身的珠光宝气,贵妇人的装扮,身上穿的自然也是价格不菲的上等绫罗绸缎织就的锦衣,端着主母的架势,高高在上。至于她的嫡姐夙清瑶,那也差不多是盛装打扮,一袭嫩粉色的少女裙装,衬得整个人明媚娇艳,人比花娇。夙清瑶一见同父异母的庶妹穿得如此寒酸回将军府,那眉眼都止不住地藏着满满的得意,这看人的眼神,越发地满含鄙视和嘲讽。夙莺反正也是见惯了这家人的嘴脸,见惯不怪,站得笔直。不过,有人可就不悦了。抚月也是个**心细的谦谦君子,只两三眼,便已经看出了这气氛里的不和谐,以及平静隐藏之下的激流暗涌。宅门府第,高门大户,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身边这位女子,明明看着生得柔弱,可是骨子里却有倔强不服输的性子,偶尔还会拥有男子般的气魄。他仍旧一袭白衫,站在厅堂中央,哪怕不言不语,仍旧熠熠生辉。杨氏先是望了一眼夙莺,貌似看起来这个粗使没礼仪教养的野丫头好像瘦了也黑了,一身的粗布长裙还是那么不堪入眼,这日子肯定也是不好过的,当下便“满意”了。这丫头过得越惨,她才越觉得顺心顺意。只是眸光一闪,闪过一片白影。这个一袭白衫的年轻男子又是谁?是那个傻儿吗?可这眉宇之间英气勃发自有一股洒脱风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傻子。杨氏在打量抚月的同时,夙清瑶这贼溜溜的乌黑小眼,也瞅上了那袭白影。白色的长衫,并不是没有年轻的贵公子穿过,只是,夙清瑶还是头一回看见将纯白的白衫穿得这么纤尘不染宛如嫡仙下凡似的,生生叫她看了就移不开眼。同时,她也在心里暗自猜测这年轻公子的身份。“莺儿,你旁边这位是……”杨氏淡淡开口询问,话却只说了一半儿,剩下的意会不明。她自然是不希望那个傻儿,就是眼前这翩翩公子,否则的话,这造物主岂不是太造化弄人了。看起来好模好样的一位公子,神色俊逸非凡,为什么偏生这脑子有问题呢,生下来就是个痴傻呢。可是不是傻儿,面前这人又是谁?夙莺就知道会这样,带抚月这样嫡仙般的公子来将军府,那无疑会惹来众人的侧目。不过,来都来了,她也就只有硬着头皮朗朗答道:“回大娘,这位公子是夙莺的朋友罢了。”“朋友,什么朋友?”这回急不可耐问话的可不是杨氏,而是她的好嫡姐夙清瑶。只见夙清瑶一双如水的清眸,一瞬不瞬痴痴盯着模样俊逸的抚月,就像情窦初开待字闺中的少女,一不小心撞见了自己心仪的人。夙莺瞬间就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倒了,她知道,她已经从夙清瑶那带着痴迷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个嫡姐对抚月的迷恋。啧啧,看来抚月公子的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就这么施施然往这厅堂一站,整个厅堂蓬毕生辉不说,就连一向清高孤傲自侍身份尊贵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夙清瑶都能因为这一见而钟情,因此可见这人的魅力。她说不出是该欣喜,还是该懊恼。杨氏的注意力也全在抚月身上,只不过与自家犯傻的女儿不同,她想的却是另外一桩担忧的事儿,所以根本就没有察觉自己女儿神色的异常。“朋友?夙儿,不是大娘又要说教你,你看看你自从嫁出去之后,回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带着你的夫君一起回来?还有,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身边跟的却是莫不相关的男子,这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尤其你现在已经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你已经是有夫君的妇人,三从四德难道你都全忘在脑后了吗?”杨氏终于逮着机会能好好再说教一下,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大娘……”夙莺神色堪堪,不过却是坦坦荡荡,“我和抚月公子真的只是生死之交,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清白的,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抵毁她不要紧,但是抵毁抚月那就万万不行。人家抚月公子好歹也是位翩翩如玉的贵公子,岂能容人如此亵渎。“清白?哼?若是还知道清白这二字的话,大娘劝你还是和这位公子保持距离的好,所谓人言可畏,你说你什么也没做,可在别人眼里未必就是这样,倘若你不知礼知廉耻,要是在外面再胡来乱搞,你是嫁出去的人,有辱的不仅是你夫家的名声,也会有损我们将军府的威仪。”杨氏摆出一副恨女不成器痛心疾首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位尽心尽力爱护小辈的主母呢。只可惜这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玩阴险手段的狡猾,夙莺一眼就能识破。明着是说教,暗下里不就是打击辱骂她吗?辱她不知礼仪廉耻,骂她在外面胡来乱搞。她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要被说成这样?当下,她便气得小脸通红,双唇咬得死紧,广袖下的双拳紧握。不光她气,抚月也气愤至极。大抵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明里暗里这么辱过名声。当即就想站一步出来,气得想动手打人。夙莺眼明手快,也正防着他,急急不着痕迹地拉住他,向他使眼色,她忍,她必须忍,因为还没有见到她的亲娘和霖弟。“大娘真是说笑了,什么时候居然也学会外面街头没事干便凑在一起闹磕的长舌妇们歪掰的一套风中生有?大娘你可别忘了,你是将军府的主母呢?堂堂将军府的主母,也能和这些下作的长舌妇混作一堆呢?”她不发怒,但是不代表她没有生气了,她一生气,连敬称也直接去掉,索性说她无礼她便先无礼这么一着。“你……本夫人能和那些市井贱妇相提并论吗?”杨氏果然被气得脸色铁青。在这个对峙的过程里,夙清瑶后来始终不发一言,还是痴迷地盯着抚月的俊颜,时而羞羞答答,时而眼角含春眉间含笑,活生生的像魂儿被勾走似的。夙莺将这一幕落在眼底,只觉得无比的嫌恶。这对母女还真是一样的货色,都这么的下作,什么礼仪什么廉耻,她杨氏就真的这么有大家风范吗?胸襟大度吗?那为非独独容不下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容不下她的母亲李氏呢?还有她夙清瑶就真的是高门阔户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端庄温婉吗?呸,人前还不是全装出来的。至于人后,那就是活脱脱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