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局中之谜 计中之计

宋紫迎眼眶红红的，是又急又怒。一时大意，铸下的错，却是不可挽回，她恨那欺骗她的人，更恨她自己。倘若当初她不那般单纯无知，不那般愚笨痴傻，兴许，今天宋家庄在此所受的一切污辱，都不复存在。是她，让她的族人脸上蒙羞，是她害得他们族人丢了最宝贝的神兽麒麟。“哈哈……”张远山俘着那把胡子，笑得张扬而狂放，“宋家不过就是张家的手下败将罢了！这些年的耻辱，终于在今天一扫而光，从此我张家庄就可以扬眉吐气，光耀神州！而你们宋家庄，从今天起，将会被我张家庄狠狠地踩在脚底！”。那张远山的确是恶人恶行，十分地不要脸。宋世明慢悠悠地往前上了一步，一反之前的低郁阴沉之气，整张脸上，都弥漫着一层讽刺和讥笑。“张庄主，俗话说，得意忘形的时候，莫要过头了，这一过头，好事就会变成坏事，那好运也就走到头了！”话里分明有话。“你们宋家才是好运走到头了呢。”张远山仍旧得意洋洋。“在下想知道，那晚在我宋家庄盗取麒麟的两个黑衣人，以及那齐铭到底是张家庄上的什么人？在下一直想不通，张家庄的人，在下不敢说都能认全，但凡有点儿重要作用，处在重要位置的人，在下都是识得的，但偏偏那晚上，那三人却是在下从不认识之人。”宋世明缓缓道出心中已久的疑惑。张远山嘿嘿一笑，笑得老谋深算，“真想知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认出来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失了宝贝之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啪啪，齐成，齐名你们站出来，好好让他们看看吧！”张远山拍了两下，就从张家的人堆里，缓缓向前两步走出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稍为老成一些，那人便是张远山的长子张齐成，而另外一个则面生得紧。“齐名？齐铭？难道是他……”宋紫迎哆嗦着身体，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站出来的年轻男子。恰恰就在对面，隔着中间一个圆形的台，宋紫迎死死地盯着那人。长得不像？完全不像。现在这年轻男子，比那戏子齐铭更加地丰神俊朗一些。只是这身形，却有着说不出的相似。而夙莺早在宋紫迎失态的时候，也悄悄望向了对面，心中一凛，怎么会是之前一入会场，就盯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那个年轻人，那身影，如今看来越发地与某人相似。心中的答案，已经出来。“我的大儿子张齐山，我的幼子张齐名。”张远山颇为自豪地介绍。“可是那夜……”宋世明太震撼了。就在这时，那叫张齐成的，缓缓从怀里摸出一张人皮面具来，然后稳稳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顺便还在喉结处抹了一点什么药粉，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居然和那夜的黑衣人声音一模一样，长相也一模一样。至于他身边的张齐名，也就是他的幼弟，则木然地站着，什么动作也没有，并不像他那般得意忘形。张齐名甚至不敢抬头，因为对面那一道饱含怨恨的眼神，是那般强烈，强烈到他不敢与之对视！他是心虚的，他是愧疚的。那天晚上事发之后，他就是这种矛盾又复杂纠结的心思。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网牵引着，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至于幼子，之前没有见过，那是自然，因为幼子一直不在家中，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出去，学成归来也只是近些时日之事，这整个策划，都是幼子的功劳，这里应外合之计，也皆出自幼子，没有他，我张家也许还不能这般顺利地夺回麒麟，然后在此一展雄风！”这话，别人没有多深刻的怨念，可是，宋紫迎不一样。齐铭骗了她！他不齐，他姓张；他不是什么玩皮影的，他是张家的人；他缠着她住进宋家庄，为的不是想要演皮影戏给她哄她开心，而是为了混进来探查麒麟的情况。一切，怎么那么不堪呢？她傻傻地不知所以，被骗在其中，被骗得团团转，像个傻瓜一样。什么话本子，七仙女与书生的故事，全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她面色森然，整个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骗子，骗子……“张家的局，的确是布得精巧，一环扣一环，先得利用这幼子打入我宋家来，接着理应外合，巧妙易容改声，再胁迫我宋家小姐，抢了麒麟就全身而退，妙，真是妙！”宋世明一连赞了两个妙，那神色很是怪异，分明是宋家吃了亏上了当，该恼怒万分，该粗着脖子狠狠地骂对方不要脸才对，可是他的神色说不出来的怪异。夙莺细细看过去，就连大庄主宋世杰此时的脸上表情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浮着一层层的嘲讽之色。他们不是输家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那自然是，我们张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从此麒麟就归我们张家所有！”张齐成也跟着野心勃勃。而那张齐名至始至终，什么话都没有讲。“别高兴得太早了！张远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马也还有失蹄的时候呢？你既然说这麒麟原先也是你祖上所有，那么，想必，这麒麟的真假，你应该分辨得出来。”宋世杰此时看似漫不经心，悠悠道了一句。就是这一句，看似无害，其实暗藏玄机。张远山是什么人，摸爬打滚地和宋家斗了几十年，一下子便明白这其中可能有诈，脸上不禁灰白起来，当即就召唤那两只还盘中半空中的麒麟。那两只麒麟，倒也乖顺，盘旋着飞回到他的身边。张远山伸手一探，再认真的探，大吃一惊，身形一晃，险些一个不稳栽倒在地。“可恶！这麒麟居然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他像发疯似地紧紧抓着这假的麒麟，好一声失狂。“不，不可能是假的，我夺到麒麟的时候，分明有仔细检查过的。”张齐成更是不相信，那夜麒麟盗过来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他按照父亲说的方法，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把麒麟给引到了那聚仙瓶之中，等回到了张家，就急急将瓶子交还给了父亲。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太快，快得让人不解。就连宋紫迎宋大小姐，都好像听傻了般，愣愣地盯着那台上失狂的人，还有自己的二叔。二叔，一定是开玩笑的吧！宋家的麒麟，就是被这张家给抢走的，抢走的那麒麟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他们宋家原先占着的那麒麟，可是货真价实的啊！夙莺也听得有些迷糊，而她身旁的抚月，则眯着眼，一副置身世外的洒脱。局起局落，仿佛不关他事，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假的……假的……快说，你们把真的麒麟到底藏哪里了？那放在南苑的麒麟，根本就是假的，故意做出来让吸引我们前去的，对不对？”张远山失狂之后，好一阵子才恢复应有的冷静，这中间稍微一细想，聪明狡猾如他，立马就察觉出来这是一场圈套。对方下好了套，就等着他这条大鱼上钩落网。而恰恰，疏忽大意且得意忘形的张家，在夺到了麒麟之后，居然只草草的辨认了一番，没有细察，因此也就自作聪明的以为，麒麟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麒麟乃我宋家所有，藏在哪里，自然是我宋家的秘密，既是秘密，又岂会轻易为外人所道？张庄主，你莫是想得太天真了吧？”宋世杰一句话，就将张远山的得意忘形彻底打回了原形。“爹，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宋家的麒麟，真的没有被抢走，没有因为我而丢？”直到现在，宋紫迎还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浑然不知所以。太复了，她理不清，所以，她宁愿直接问自己的亲爹。那人是自己的亲爹，所以绝对不会骗她的。宋世杰用一种略带着愧疚和宽慰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儿，“紫迎，爹现在没有骗你，宋家的确没有弄丢麒麟，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就是借爹十个胆子，爹也不敢把它弄丢，否则爹怎么有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脑子嗡嗡作响，麒麟没有丢！宋紫迎往后跌了一步，“那爹，你为何之前不直接告诉我？我真的以为麒麟丢了，因为我的疏忽和大意，因为我引狼入室，因为我受了欺骗而连带害得宋家丢了麒麟，爹，你看着我当时那么痛苦，那么流泪，你怎么就不早说呢。”宋紫迎痛苦失色，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双眼，那眼泪就顺着手缝直接流了出来。当时有多伤，现在就有多难受！如果能早一点儿告诉她，兴许这两天，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不会这般自责得想去死。“对不起，紫迎，这事儿二叔也有错，当初是你爹和二叔我一起商量决定先不告诉你的，毕竟这事关重大，我们是怕再出意外变故，而且为了作戏做得真一点，就只有你爹和我才知道，我们瞒了所有人，也是不想张家发现蛛丝马迹引起再度猜测和怀疑。”宋世明也面露愧色，对这个侄女，这样做，这样的隐瞒，或许真的是太过了。毕竟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宋大小姐是怎么失声痛哭，是怎么愧疚自责不安的，是怎么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夙莺此时心中也一片沉重，可怜的紫迎！站在宋家家庄的立场，这样英明的决定，无疑是保全了大局，为整个宋家庄着想，可是，站在个人和长辈的立场，这样对一个晚辈，似乎真的不尽人情。但在族人的责任与私情上面，孰重孰轻，有时偏偏又是很难衡量的。谁都没有错，似乎谁都错了。“紫迎……”宋世杰等的是这一天，怕的同样也是这一天，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相揭晓，或许女儿就再不会原谅自己，或许这段父女之情，也会因此而蒙上一层郁色。“爹，二叔，不必多了，我懂的，我都懂的。”宋紫迎硬撑着，不让自己再继续哭下去，这么丢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想再继续丢人丢脸。“想不到，你们宋家也居然这么卑鄙无耻！”张齐成一声大喝谩骂道，心中如怒火烧，白忙活了这么久，亏他们张家上下还高高兴兴不已，还欢庆呢。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卑鄙？要说卑鄙，恐怕也是你张家在先，若不是你们这些年都处心积虑，什么歪点子都试过，我宋家又怎么能这么严密防守呢，我早知道，你们张家不会善罢干休的，去年你们也虎视耽耽过，今年更甚，可是你们迟迟没有动静，于是我就越发怀疑和不安，因此百般思量之下，才不得不想了个法子，偷偷请高人弄了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麒麟，然后关在南苑的秘室里，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南苑的防守，也只布置得比别处稍微的那么强一点点，多了几个暗卫，想不到，这么细的细节，居然也能被你们发现并加以利用，更加想不到，会想主意都打到了小女的身上，你们张家为了得到麒麟，才真的是不择手段！”“不过苍天有眼，最终还是让我宋家保住了麒麟，今天，我宋家庄之所以敢来参加盛会，并不是抱着要来比试一较高下什么的心思，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把我以假乱真的假麒麟给夺走。而你张家恰恰自暴了身份而已。”又是几句话，让张家在众位神州高人义士面前，丢尽了脸面。“废什么话，有本事把你宋家的麒麟放出来和这只朱雀一较高低？”张远山似乎还在硬撑着，还想再找机会翻身。“罢了，此次前来，我宋家只为观赛，凑热闹看个热闹罢了，并不是为参赛夺冠而来，所以各位请继续！”宋世杰大度摆了摆手，一笑抿风云。如此一来，那张远山就是想见宋家的真麒麟，也是无门！“叭叭”张远山一时怒从心中起，扬起手，手中聚满了真气，对着盘在半空中的麒麟，就直接挥过去两掌的掌风，可怜的两只假麒麟，就这样英勇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