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想见宋小姐?可是见了,又能如何?”夙莺故意叹气,佯装为难。要把宋紫迎带出来见这张齐名,并不是难事。但最关键的问题,却是见了之后,又怎样,能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现在这种僵持冷硬的关系。“有些话,我想当面和她讲,不吐不快,哪怕她就是恨我,就是怨我,我也认了,毕竟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先欺骗于她,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但就这样不说清楚,不明不白地放手,我实在不甘,我知夙姑娘和她关系极好,走得也近,所以劳烦姑娘一定帮忙!在下在此先谢过姑娘!”夙莺摆摆手,“好吧,我最后一次再帮你一回!但能不能扭转局面,还要全看你自己!”……在这神州,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夙莺去找宋紫迎的时候,她正坐在梳妆台边发呆,手里还捏着那木偶娃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急急忙忙地将手里的木偶娃娃,给塞到了梳妆台的阁厢里,神情慌乱。夙莺暗叹,又是一个嘴硬不肯服软的!“紫迎,外面风雨已经歇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吧!”夙莺不动声色,深知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再刺激这宋小姐紧绷的心神。“还是不要了,风雨虽停,可是想来路上还有积水,坑洼不平,会脏了鞋袜的。”宋大小姐显然不愿意迈出客房半步,或是刻意躲着避着不想出门。她宁愿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也不愿再踏出一步。“老闷在屋子里,会生出皱纹来的,你对着镜子看看,你闷了几天,是不是感觉苍老了些,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丑八怪没有人要的。现在雨后,园子里花草定然也会清新,咱们出去走走,吸几口雨后的清新气息,却是极好的。”夙莺废了三寸不烂之舌,这才将宋紫迎给请出了屋子。“小姐……”婢女守在屋外,有些阻挡的意味。“不妨,我带你家小姐就在庄里逛逛园子,散散心,不会走太远的!”夙莺对那婢女交待道。然后,夙莺带着宋紫迎没有去庄门的前门,反而绕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偏门。偏门不比正门,这边的下人极少。没到门口,宋紫迎就本能地抗拒,挣扎着想退回去。“莺姐,我不去了,我要回去!”迈出那道门,对于她来说,危机重重,她不愿意冒着有可能撞见那个人的险,踏出这道偏门。“紫迎,都到这里了,怎么样,咱们也出去逛逛,就逛逛好吗?不会太远的,一会就回来,好吗?”夙莺拿好话来哄她,没有办法,受人之托,就能替人办好事情。谁叫她那么心软,一时就答应了人家的请求呢。如今,她倒是焦头烂额。“不出去,我不出去,莺姐,咱们就在庄里随便走走逛逛,不好吗?我真的不想出去!”宋紫迎很是抗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夙莺突然神色一紧,咄咄逼问道:“紫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敢出去?难道你心里在害怕,害怕一旦出了这道庄门,是不是会在外面撞见那个你不想看见的人?”宋紫迎已经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内心的懦弱和挣扎,被这样直接揭露出来,她实在承受不住。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害怕,在逃避。“紫迎,你不必如此,他不会在的,更不会来的,你现在就算是想见,也见不着了,也许永远也见不着了!”夙莺突然语气幽幽的,无比的惆怅。“怎么?”有心想问,宋紫迎却问不出口。但夙莺不待她问出,就已替她答道,也不管她想不想听,“听说那个人连续傻站在雨夜里,因为淋雨受寒,昏迷不醒,性命可能堪忧!”“什么?严重吗?有没有什么大碍?”宋紫迎大惊,吓得脸色惨白。“那我就不知道,我也是听下面的家丁闲聊的时候,无意中听见的,哎,真是可怜,这寒气入体,那人也是修气体质,这影响可大可小,弄不好,会送命的。”她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加重了语气中的沉重。“他怎么那么傻呢……”宋紫迎喃喃失语,竟好一阵儿恍惚,不知所措,心头空落落的,落出一大片来。他昏倒不醒人事,他就不能再在庄门外紧紧纠缠于她,这对于她来说,不是该轻松的一件事吗?可是为何,她现在心头却是半分喜悦都没有。反而,是沉重,是担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好担心……她唇色发白,好半响都回不过神,不知该怎么反应,愣愣的,像失了魂一般。夙莺将她的失常反应,都一一看在眼底。不要怪她来了这么一招,实在是她看不下去,不得不出面插一脚。趁着宋紫迎胡思乱想恍神的工夫,夙莺早已经不说不问,直接拉起对方的手,拉着她出了那道宋紫迎迈不开的偏门。拐过一个偏僻的拐角,一方隐蔽的狭小天地里,一袭长衫的年轻男子,正立在那儿,深深凝望过来,目光深沉。宋紫迎眼色一跳,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本能地想夺步而逃。岂料,一双修长的手,更快地抓住了她,阻止了她想逃离的动作。“紫迎……”张齐成刚一出声,似乎意识到这样过于轻昵的称呼,有些唐突,赶紧急急改口,“宋小姐……”宋紫迎忍着不回头,却是幽怨地将目光投向了引她前来的夙莺。夙莺心虚,知她肯定是有心怪罪自己,堪堪道:“紫迎,你和张公子这样长期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张家于你们宋家都是极不好的,还不如你们心平气和静下来,大家好好谈一谈,至于我之前说的,张公子雨夜里晕倒昏迷的事儿,是真的,我决计不敢骗你半分,也不忍心欺你,他一夜烧得迷糊,口中却还念念记挂着你,声声唤着你,叫你不要走,不要离开他,就算我这个旁人,看了也很揪心。我之所以愿意帮他一把,带你出来到他面前,也是他恳求于我,紫迎,我是你的朋友,我待你宛如姐妹一般,我是希望,你真的可以抛开这些恩怨是非,希望你真的可以寻见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夙莺草草说完,然后就急急退开,为他们这一对纠缠的人儿,留下一方私密谈话的空间。至于这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她所做的,也只能到此为止。“紫迎,不要怪夙姑娘,她是一片好意,我求了她很久,她才肯帮我的,风雨夜,也是她和那位月公子出手救了我,否则的话,我真的已经送了命。”说罢,他又轻轻咳嗽了两声,脸色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病态的惨白。他受寒之后,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好,却又急于出现见她。“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说清楚也好!”宋紫迎本来态度极为的冷淡,但听见他那几声揪心的咳嗽之后,就似乎不忍心那么对他冷硬。她终还是不愿,将事情做得太过决绝!更不想伤他更深!“紫迎,你说实话,你恨我吗?”张齐名满目凄迷之色。“你说呢?若是咱俩的角色互换,若是我先单纯诱你,然后再存心欺骗于你,然后再对你的族人下手,你会不会恨我呢?”宋紫迎冷冷回应。“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欺骗在先,你若是恨我,也是应该的,这是我的报应。”他堪堪痛色。“恨也好,最起码,你还恨我……总比……总比你什么都不在乎要好”他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古人都说爱恨纠缠,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恨中间也许就夹杂着爱意,紫迎,若是没有这些欺骗和利用,若是没有什么张家与宋家的恩怨是非,就单纯的你和我,紫迎和齐铭,你是否会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呢?事实上,跟着你回来被你安排在客房住下,然后和你讲那些皮影儿,介绍那些木偶娃娃的时候,我已经就对你动了不一样的念思,紫迎,我喜欢你,我真的是喜欢你的,虽然这个发现,有点儿晚,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笨太蠢,怎么非要到了设计于你,然后将你陷于危险之中,我才能察觉呢,我就是个浑蛋啊,你们都骂得对!”雨后,清洌的微风拂过,张齐名终于能鼓起勇气,第一次向自己心心相念的人坦承自己。原来坦承,并没有那么难!“说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宋紫迎**而纠结的心思,再一次被触动,她神色一痛,转身就想离开,再不想听这些。于她而言,知道,比不知道还要痛苦。因为无力改变,因为那难以跨越和言说的无奈。“不……紫迎,你先别走,好吗?……你听我说完”张齐名好不容易能见她一次,怎么肯这么轻易就放她逃开呢?若是这一次不好好把心里的话,全讲出来,全道给她听,依她逃避的性子,一躲起来,日后想要再见,再诉衷肠,更是难上加难。他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两手相扯,指尖相触,让两人都不由得浑身颤栗。“放开!这样算什么?”宋紫迎从小就生在家教甚严的宋家庄,平时别看她个性豪爽,为人大大咧咧的,男女授受不亲,这份距离她还是懂的,再怎样,断然也不能随意叫人轻薄了去。未出阁清白女子的手,岂可别的男子想握就能握的?“你答应我先别急着离开,我就放手,否则的话,我不会放,死也不放!我也说到会做到!”张齐名也跟着硬气起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不好好争取,也许就会痛失一生所惦念之人。手掌有力,对方的修为阶级又在自己之上,宋紫迎挣了几次,都没有能挣开,“你放手,我不会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