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神州,恍如隔世。两进两出,夙莺对身后这片离开之地,没有任何留恋。寻来,只是为了傻儿;离开,亦是为了傻儿。若说,对神州还有什么惦念的话,无非就是念着那宋家小姐宋紫迎和齐名的安危,宋张两大世家惨遭灾祸,这幕后行凶之人,半分线索也还没有。但是眼下时间紧迫,她暂时还顾不上去查这两桩惨案,只能先顾着傻儿的事。“老婆婆,这两样东西,我们要找哪一样?要去哪里寻?”出了神州,就是大陆之境。可是这一片大陆,也并不是只有西夏一国。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之上,当下分为四国,大陆的西边有强国西夏,南边有南诏,东边则有东凉,北面则是北兰,四大强国之间虽偶有战乱争执,便相互制衡,共同存在。因此,夙莺才有如此一问。茫茫天地,她们所需要的法器,究竟要上哪里去寻找呢?老婆婆又慎重地翻出怀中的古籍,翻阅过后,才笃定地答道:“按照这本古籍上的记载,我们先去找这结魂灯,记载上面指示在东边,那我们往东凉那边去寻。”夙莺一行走水路,再转至陆路坐马车,前后用了差不多半月的时间,这才扮作商人的身份,得以顺利地混进商队之中,来到了靠近东凉的边境地带。四大强国之间,来往贸易密切,所以在边境地带,常有互商来往的商人,扮作这个身份,再合适不过。“大哥啊,你看咱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东凉境内啊?”一路上的搭讪和闲聊,已经让青竹和这支商队混得十分相熟,此时趁大家都稍作休整之时,过去打探一二。“哎呀,这位小哥,第一次出来做买卖吧,我指给你看,前面那座山头,看见了没?只要越过这座山头,翻过去,山头的那一边,就是东凉的属城。”“哦,那边呀,这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了,想来我们再赶半天的路,明天午时应该差不多就可以进入东凉属城了吧?”“午时差不多可以到达,兄弟,一路上累坏了吧?这出门做买卖的,都不容易,这赚的都是辛苦钱呐。”“可不是吗?不容易,都不容易。”青竹笑着附议。“没有战乱,那再辛苦,还能落点儿银子,也算值得,做我们这行的,常年在边境跑来跑去,别的不怕,就怕两国之间硝烟起挑战祸。”“没事儿了,这近几十年来,四大国之间不是还算安宁平和吗?这战乱,哪能说起就起得来的呀?兄台还真是多虑了!”青竹继续打着哈哈,与那商队的领头人聊着一路上的见闻。夜,渐深;凉风,起。一路奔波,本就劳累不堪,再加上风餐露宿,自是辛苦,只是谁也没有报怨过半句,升起了火堆,他们一行人偎在火堆旁,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明天就能进入东凉了,咱也可以喘口气了!”彩凤揉了揉为了赶路早已经走得发酸的脚踝,她虽以前是丫头的命,无论在哪里,干的都是粗活儿,但是干粗活,也不必都靠双脚走来走去不停歇,不过,她身体累,心里却是满足的。夙莺怜惜地望向彩凤揉脚踝的动作,愧疚地说道:“嗯,今夜你将就着歇一歇吧,等明天进了东凉的属城,咱先找个客栈好好洗洗,再踏实地睡上一觉。这阵子,也委屈你了!”“不,莺姐我不委屈,为了傻儿,我也愿意陪着你们一起冒险,虽然我能力弱小,可能什么忙都帮不上,也许一路上还是你们的拖油瓶,不过,哪怕如此,我是个累赘,我还是想跟着你们,和你们在一起!”“傻瓜,你一路上不是都有帮我照顾着傻儿吗?你哪里是拖油瓶,是累赘了?彩凤,你很能干,这一路上,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事情一多,你也知道的,有时候,我就顾不上傻儿,只能把他扔给你照看。”“行啦!你这俩丫头啥也甭说了,还觉得不够累吗?今夜早点儿歇息,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因为已经靠近东凉的缘故,所以他们一行人的警惕也随之放松下来,本来一路上还担心着苍术阁盗古籍的事儿,会东窗事发,后面会有追兵追过来呢?所幸,一路上都没发现异常之处。营地里,升起了好几堆的火,这一支大商队的商人们都风餐露宿在荒郊野外,随着夜色的加深,火堆霹里叭啦地燃烧,四周的酣声渐响,此起彼伏。火光渐小,偶有留下来守夜轮流护卫的,也是个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在这当口,附近的草丛里,不时地往外冒出几个转动的圆溜溜的东西来,这圆溜溜的东西,一排一排的,看上去数量还不少。借着朦胧的月色,细看过去,才发现这是一颗颗隐藏在草丛下面的黑影人的脑袋。这一排黑影人,定然盯着火堆那边的商队的情形,似乎隐在此处,已经多时。此刻还没有什么动静,想必还在暗中观察,待夜深人酣,警惕最弱之时再一举动手。这些黑影人一看,就是暗中接受过严格训练之人,个个屏神静气,居然一点儿紊乱的气息都没有外露。整片荒野,安宁而清静。然而,这只是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之前的最后的平静。一阵轻风起,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就在这一片“沙沙”声中,隐在草丛里的黑影人开始蠢蠢欲动。夜幕之下,草丛黑影蹿动,一下子就蹿出二十多个身手娇健动作迅猛的黑衣人,皆一身的黑色夜行衣。这支商队,大部分都是经商的人,虽然他们中很多都是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走南闯北的,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然而被这样一伙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给团团围住煞人的杀气惊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腿软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大爷,你们都是什么来头?求大爷们饶命啊,我们只是一支徒经至此路过的商队而已,在此露营一晚,若是大爷们是为求财,那大可尽管拿走我们运贩的货物好了,虽不贵重,但也值一些银子,请千万要手下留情,我们还不想死啊!”“大爷饶命,求大爷饶命啊!我身上还有几绽银子,这是我全部的家当都在此,请放过我一条性命吧!”他们想得简单,只以为这荒郊野外,能在此处神出鬼没,居然大胆出现的,不是山贼就是匪类,大多数都是为抢劫钱财而来。钱财,虽然重要,他们这些商队的商人,这么辛苦和拼命,不都是为了一点儿获益吗?可是在性命面前,钱财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拥有再庞大的家业,拥有数不清的财富,无命来享受占有,还是白搭。所以,他们也算是识相的,立马就跪地求饶。夙莺这边也早被惊醒,他们是什么人,稍稍扫两眼,就已经发现了这些黑衣人的异常。当下即不跪地求饶,也不哭天喊地,就连彩凤一弱女子,也倒是见多了也临危不乱。那些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丝毫不把这些商人的命看在眼里。“吵死了!全拉一边去,一个不留!”为首之人,一声令下,这几十条性命就将在一把屠刀之下,血光满天飞溅,人头落地。而发布施号命令者,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由此可见,人命在这些亡命之徒的眼中,小如蝼蚁。哭喊声震天,跪地求饶磕头的,不计其数。然而,哪怕这样,也仍然改变不了被杀伐的决定。二十多个蹿出来的黑衣人,只用了一半的人数去对付那些手无寸铁,没有工夫和修为无反击之力的商人,而剩下的还有一半的黑衣人,团团将夙莺这一伙人围住,半刻不敢松懈。原来,这些黑衣人此行,要对付的人,是他们。而那些无辜的商人,不过是被他们牵连罢了。“你们都是什么人?受谁指使?既然你们的目标是我们,那就放了那些无辜的商人,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全与他们无关,这样就要了他们的命,不是件很残无人道的事吗?”夙莺看不下去,担心自己再晚点站出来,那些无辜的商人,就要命丧屠刀之下。一条一条,都是鲜活的生命呢?哪个生命,不是爹娘生养大的,哪个生命,都值得好好珍惜。那黑衣首领却是不以为然,无动于衷,“谁说他们没有错?他们的错,就在包庇你们掩护你们,他们的错,就是不该与你们在一起,你们该死,他们这些和你们在一起的人,更该死!”那森寒的语气,就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厉鬼阎罗。“想杀是吗?那也得杀得了再说!”抚月向来就是冷情的性子,极不易动怒,就是眼前这充满暴力和血腥的一幕刺激之下,他也仅仅只是皱了几下眉头,他没有像夙莺那样意气用事冲动起来还和这群恶人理论什么该不该杀的问题,他要解决,那直接就是用武力,用一切压倒对方。“哟喝,口气还不小,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嘴硬!”那首领恶狠狠地回击。青竹看不下去,“大胆,就凭你这个不敢露脸的缩头乌龟,还穿什么夜行人搞什么黑衣人,就凭你?你也佩和我们主人如此讲话!简直是太自不量力!”“给我杀!”一声令下,杀伐之意起。说时迟那时快,抚月早已经凭空跃地而起,升至半空之中,双手运气,聚集成一团蓝色的火焰,那火焰越聚越高,像一团聚集而起的蓝色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