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扑腾着翅膀,似乎很乐意为主子效劳,欣然同意前往。夙莺立即提气纵身一跳,便直接跳上了火凤的背部,稳稳地抓牢。一柱香的工夫之后,火凤带着她已经成功地采到了所缺的那味草药。洞里的火堆熊熊燃着,驱走了一洞的寒气,渐渐暖和起来。火堆之上,架着一个药罐子,那是一块石头做成的罐子,这是夙莺无意中有一次出去采药的时候发现的一块形状很类汤碗的石头,后来经她加工打磨光滑之后,就制成了药罐子被她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草药的药气散发出来,闻着,暖暖的,让人心安。夙莺一边注意药罐里熬着的药,时不时还回头心疼地看一眼仍在昏迷之中的抚月。这回,病得不轻。“来,药熬好了,快趁热喝点下去吧!”夙莺端着药碗径直来到抚月面前,无奈,他仍然未醒过来。药被她吹了又吹,直到不那么烫之后,她这才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试图想去扶起抚月,将药碗放在这个男人的唇边,但无奈,陷入昏迷之中的他,根本不知道吞咽。她抬高药碗,想借手腕之力,压着药碗,把药往抚月的嘴里硬灌,但是,倒出来的药汁,从抚月的嘴巴缝里流出去的更多,浪费更甚。“怎么办?用灌的居然也不行。”没有意识不能完成吞咽的动作,这着实难住了夙莺。伸手再一摸抚月的额头,这人居然冒了冷汗,额上烫得吓人。“再不让他把药汁喝下去,然后好好发一身的汗,估计会出大问题的。”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把药汁全都吞进去呢?她盯着黑糊糊的药汁汤碗,忽然计上心头,只是转瞬,又连连摇头,似在挣扎。她怎么能这么做呢?她是女子,他是男子,这样不合礼法。天人交战,她一番犹豫之下,人命关天,最后还是决定放弃那所谓的什么繁缛节道德礼仪。在人命面前,一切的束缚,一切的道德,都将没有任何意义。“抚月公子,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希望你清醒以后若是知道了,不要怪我!总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受累受病痛折磨而什么都不做。”低头,她端起药碗,然后仰头,含起一口黑糊糊的药汁,伸手扶起病中昏迷的抚月,最后低头将嘴凑近他的唇边。她用了最原始也最便利的一种方法,那就是嘴对嘴地,由她亲自将碗里的药汁,用嘴如数渡进了他的口里。她堵住他冰凉的嘴巴,渡完药汁,却并不马上就离开,她还得确定他吞咽下去之后才算满意。如此反复,一碗药汁这才如数喂了进去。许是喝了药汁的原因,这男人紧皱成结的眉宇不似先前那般狰狞,气息也较之前平稳了些。夙莺口里全是药汁那种浓烈的药味,她跑出洞外,取了点干净的水,漱了口之后才重新进洞来。火光跳跃,映照着她通红窘迫的脸。这还是她重生为将军府不受庞的庶女之后,第一次和男子如此大胆和亲密呢。虽然这个嘴巴对嘴巴的姿势,真的不能准确地称之为互亲了对方。但是,他们的确是嘴巴亲了对方的嘴巴,这一点无疑。一回头,抚月的睡颜就在眼前。夙莺拍着自己扑嗵跳个不停的胸腔,不由得感叹,幸亏抚月是昏迷没有意义的,不然的话,她还真的没有勇气这般大胆!累极而困,她倚在火堆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直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这才警觉地惊醒。“不要慌,是我!”虚弱无力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夙莺睁大眼,所有的困意一扫而光,细看之下这才发觉原来是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先她醒了过来。“我怎么坐着就睡着了呢。”她懊恼不已。再看外面的天色,已近天黑。“呀,不知不觉,我居然睡了那么久。”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睡得不好。身体疲倦着,可是脑子却是清醒的,焦虑的。具体地说来,是和抚月轩辕澈分开之后,她一个人带着傻儿奔波,根本就不敢睡,到了后来顺利找到月来客栈,又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安危而焦虑。就在之前合眼的时间里,是她最放松也最安心的时刻。所以不知不觉,她一睡,就睡了那么久。“你好点了吗?还没有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或是疼痛的地方?”夙莺磕睡虫跑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抚月的情况。“不碍事,死不了的,反正都是老毛病了。”他不以为然地答道。寒症跟着他,可以说是打从出生起就有的毛病顽疾。夙莺亲自为他调理的一长段时间里,他的身体,真的好了很多,寒症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字数,也越来越少。曾一度,他以为自己已经恢复成一个健全没病的人。也曾暗自庆幸过,庆幸自己遇上了夙莺这样懂医又对他极为细心和体贴的女子,庆幸自己得到了她的细心照料。庆幸从此自己可以当个正常的男子,像别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忌。但是,跟着商队奔波时,他还是犯病了。那时,他不是不悲观的。只是,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和进程,他咬牙什么都不说,包括最亲近的贴身侍卫,他也冷着脸叮嘱青竹,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顽疾复发,寒症发作。除了他自己,除了青竹。他瞒得很好,谁也没有察觉。“死不了?”夙莺陡然提高音量,对抚月这样不以为然的回答状态,给彻底震怒了。连日来的担忧和焦虑,此时都愁数化为了对他隐瞒实情的怒气,“死不了,你有本事别在刑场上面昏迷不醒啊?你这算什么呢?抚月,你存心是想让我们这些人懊恼,难过是吧,懊恼不该拉着你一个身体不好的人强跟着我们一起奔波涉险,你昏迷不醒,好让我们为你担忧难过。抚月,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不,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把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当成你值得信任和依靠的朋友?”“夙莺,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们而已。”抚月无辜,他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他已经尽力挽救咬牙挺住,可是,还是挺不住。“不想拖累我们?可是最终呢,你还不是拖累了,你以为你发病了,奄奄一息,像要死了的样子,就不拖累我们吗?”夙莺大声朝着昏迷刚醒的抚月大声咆哮。这是她第一次在抚月面前,对他如此大声,如此愤怒。所有激烈的言词,都无法形容,当她在刑场上看见他无一丝生机跌倒在地时灰败情形的震惊和担忧!他是强大的,他怎么能跌在地上一动不动,半丝反抗也没有,而任凭那个举刀的刽子手动手呢。他不该虚弱成这样的,不该弱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时,冲出来的夙莺,所有的目光都投放在跌倒在地昏迷的他身上,轩辕澈的安危,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留意。也是那时,她才终于明白,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所想像的重要。生死关头,患难之间,她才彻然醒悟。有多在乎,此时便有多大的怒火。正因为在乎他的周全和安危,所以,才会这般恼火。“你说,要是我们劫刑场,再迟一步来的话,会怎样?你的人头是不是真的会落地?会被那个无情的刽子手斩杀?还有,今天围在四周的禁卫军你知道有多少吗?万一,我们要是计划得不够周全,安排得不够妥当,万一没能把你和轩辕澈救出来呢?”所有的“如果”,她简直不敢想像。抚月虚弱地咳了一声,唇角荡起一抹安然笑意,“你担心我,你真的很担心我的安危,对不对?”这么对着他大吵,大吼,又这么愤怒,居然……居然是因为太在意他!当这个念头在抚月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好像一下子春暖花天,人间四月芳菲,他幸福高兴得想要眩晕……“你很迟钝,好不好?是不是昏迷的时候,脑子被撞坏了?我当然担心你的安危。”夙莺想也不必想,便遵从自己最真实的心境回答,然而答得太快,她才恍悟,自己一不小心居然吐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心声。忽觉这样直白的表露,是不妥的,又急急补充,“不光我一个人担心你,其他的人,青竹、婆婆、彩凤也都担心你啊!”似乎再加上其他人,才不必将她自己显得格外突出。抚月心情大好,也懒得再去揭穿这个腼腆嘴硬心面不一的女子的假面。他只要知道,她原来这般在乎他,就好。那他为她做过的一切,他的付出,他的忍让和牺牲,以及成全,全都值了。洞里的清寂,因为抚月的清醒,而渐渐淡去。火光的照耀之下,一对年轻的男女,各自的脸上都泛着安然的笑意……岁月静好,有你在,便一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