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血,不停地溢出来,触目心惊,飞龙金丝图案的黄色龙袍,也被染上血污。气息急喘,耶律沧吉这一伤,让他体内的气息翻涌,伤及五脏六腑。他冲上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运功抵挡,而是生生受了这一切。他有心想要替母后解了这性命之危,更有心想要伤在夙莺手下。这是他欠她的,这是他母妃欠下的,他们母子欠下她太多太多。“母后,儿子不傻,儿子想保护母后,儿子不孝,以后恐怕不能在母后跟前再尽孝义……”耶律沧洁艰难地开口,每说一句话,都要花费他更大的气力。“别说了,傻儿子,母后不求什么,母后只求你好好的,母后不要听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快,快把这颗救生丹先服下去,这救生丹暂时能替你压制一下紊乱的气息!”西太后慌乱地赶紧从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那精巧的小盒子里有一枚金光闪闪的宝丹。那宝丹,是她花了大力气才从神州顶级的炼丹师手里高价买过来的,随时都带在自己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有想到,如今倒是先给儿子用上了。西太后给儿子亲手喂下宝丹,蹲跪在儿子面前,老泪纵横。“母后,别哭!这是儿子应该为母后做的,无论母后曾经害过多少人,曾经怎样步步为营精心算计,沧吉都懂,母后这是为皇儿一心着想,都是为了皇儿好呢。皇儿不怪母后,真的不怪!”服下宝丹,他勉强能撑起。视线忽又从他母后身后,移到站立一旁的夙莺身上。他努力睁大眼,想好好再看看她,然后艰难开口,“难怪那次宫中夜宴,朕在湖边就感觉你甚为的熟悉,就好像曾是与我亲近之人,朕当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暮烟。当时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你就是暮烟,就是我的暮烟,你为什么选择隐瞒不说呢?”情绪一激动,他又激得咳出一声,带出一口血。夙莺不自然地别开眼,却也闷声答道:“告诉你?告诉你有用吗?告诉你的下场,那就是恐怕连重生之后的夙莺,夙将军府的庶女,插翅也没有命活着走出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她冷冷相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只怕让我死得更快更惨!”那一次,宫中夜宴,她是对他又恨又怨,之所以怨,是因为还没有从那最后一丝的温情回忆中纠结出来,而恨,是因为他亲自给自己喂了毒。而如今,只怕对他,只剩下了恨。不再报以任何希望,不再有任何期待,所以便没有了那怨。如今的她,已能从他们往昔的那份情中彻底解脱出来。对他,她只有悔,再没有任何的留恋。这唯一的悔,也只悔当初为何要认识他倾心于他,以致于为自己也为整个苏府招来一场灭顶之灾。耶律沧吉神色黯然,“你说的也对!也许现在这样真的挺好!”“咳咳”,他又咳出一口血,污了整个嘴角。西太后慌乱地拿着手里的锦帕试试为其擦净,流着泪劝慰:“皇儿,别再说了,和她们这一对贱母女,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母后,您让皇儿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好吗?”再不说,他只怕自己永远也没有这机会了。西太后捂着嘴巴,痛哭流涕。大恶之人,原来也有自己最在乎的人,在自己最在乎的人受到了伤害,也会伤心难过。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夙莺,我真的没有想要害过你,害过你们苏家,那些事,我确不知情,若是我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出面尽力阻止!”“说这些还有何用?已经晚了,你现在假惺惺的,能改变什么呢?能让死去的苏暮烟的肉身重新活过来?能让为她而死的明月丫头车夫活过来?能让整个苏府一百多口人活过来吗?能让父亲大人活过来吗?没用的。”夙莺拼命摇头。痛失所亲的人,不是他们自己,所以他们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抱歉,是我强求了!如今,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放心不下一件事!”说到后面,他已经自发退去了那个“帝王”高高在上的身份,他自知他不是真正的皇子,那帝位的高位,本来就是他们处心积虑才谋来的,是不属于他的,被他‘抢’过来的。夙莺别开眼,始终不想看他。私仇家恨,统统加在一起,他和她之间,已经隔了太多的仇怨。“别的无所谓,我只求一事,只求你,看在我的面上,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网开一面,放我母后一条生路,只要让她今后不再害人即可,但求饶她性命,她终究是生我养我的生母,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周全。她平生积下的罪恶,足以让她万死不辞,可是,我已不能再保护她,只能恳求于你!”耶律沧吉艰难说出自己最后的恳求。“傻皇儿,求她们做甚?你母后我是胆小无能之辈吗?不要求她们,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落井下石,看我们母子的笑话罢了!”西太后冷冷回应,不赞同儿子的做法。想她一生孤傲不可一世,自恃过高,眼高于顶,从来都没有为任何事低声下气恳求过对方,哪怕是当初在神州苍术阁,对玄明的爱慕疯狂到了极点,也没有过。她自有她的尊严和她的自傲!“暮烟,我只问你,能答应我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耶律沧吉却只定然盯着夙莺,期待着她的答案。夙莺为难,这女魔头实在该死!哪怕死一千次,都不足以平息众怒!坏事做绝的后果,理应不得好死!阿初神色淡然地看过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命中的定数,她的命数,掌握在她自己手中,而非你恳求,能恳求得来,亦而能改变得了的?”耶律沧吉顺声望过去,月牙白长衫的年轻男子,五官卓绝、气质清贵、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确是九五之尊之相,原来这人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之身。纵然没有皇袍加身,仍然是掩不住一身倪眶天下的气势!“你是真命天子之身,那你答应我也成,你如果答应我,我就告诉你玉玺的下落,可以立马写下诏书,将这西夏的皇位转传于你,这样的话,你就不费一兵一卒,一刀一枪,顺利地接掌皇权!我的要求不高,这个交易,相信你也很划算。”耶律沧吉忽然眸光一闪,提出交易。他现在的杀手锏,也就只有皇位与玉玺。如果用这两样东西,能保他母后的一条性命,太值得太划算了!“不,皇儿,你不能将这皇位让出去,不能交出玉玺!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不能随便交出去!母后就是拼死相护,也不让你这么干的!”西太后却疯狂地想阻止。耶律沧吉苦笑,一笑牵动了肺腑之气,又咳出来。他都快要死的人了,还要皇位要这玉玺做什么?阿初犹豫不决,如果接受了这条件,那么仇就不能再报;他为难地看向夙莺和玄荷前辈,比起他的母妃被害之仇,这苏家的仇,更大。夙莺和玄荷前辈,母女互看一眼,这交易……真是为难!庆之三年,暖春,噩耗传遍整个西夏,甚至流传至整个中原大陆,登位仅三年的新皇-沧吉皇,身染重疾,御医束手无策,医治无效,龙御归天。太后忧思过度,痛失亲儿,经此打击,从此一病不起,精神恍惚,似巅成疯!沧吉皇在归天之前,留下一纸遗诏,遗诏上面将皇位与玉玺传于耶律云初,并细载这耶律云初其真实身份,乃皇室遗落在外的皇子。晓初元年,西夏又一位新皇登基,年轻的皇子,乃遗诏上的耶律云初。耶律云初,又有一个小名,阿初,就是那个三魂重新归位,拥有真命天子之身的阿初。西夏皇室历经种种皇室丑闻之后,这位新登的年轻帝王一上台,就发布了一系列的惠民减税鼓励生产政策,深得人心,另外严惩一些贪官污吏,广开科举,招贤纳士,很快扭转过去皇权动荡不安的局面。很快,帝都的百姓们,又发现了一件惊喜大事,那就是已经被官府建起的染布坊,突然推到,而改为在上面重建了一座威严庄穆的府邸,有细心的百姓还发现,这座新建立起来的府邸,居然和过去在这块地上的苏府,无论是大宅构造还是布局设计,都一模一样。新的苏宅,又重新建了起来。玄荷前辈作为这苏府的女主人,义不容辞地参与了全部的重建。以后,这儿就是她永远的家,她再不用四处流落。而她也取下了那些丑陋的人面面具,将带了伤疤的倾国倾城的容貌暴露于过往的百姓面前。而有年长一些的,瞬间就一眼认出了她,感叹道:“看,那是以前苏府的女主人呢?想不来,又回来了!”风和日丽,暖意融融,帝都的皇宫里,最高的城墙之顶,一对壁玉般的人儿,双双立在顶端。这儿是皇城里最高的位置,适合登高望远。轻风习习,吹动两人的衣袍翻飞。年轻的男子一身锦衣龙袍,衬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头戴皇冠,薄唇微抿,不说话的时候,神情静穆,好不威仪!而年轻的女子,则是一袭素色的长裙,亭亭玉立,精巧的五官上,全写着兴奋与激动之情,葱白的手指,指着皇城脚下帝都里一座突起的建筑兴高采烈地说道:“阿初,快看,我看见了刚建起来的苏宅,真的和过去的苏府一模一样呢?娘的记性还真好!我还真怕由她一人操持,她会忙不过来呢?”耶律云初随着女子银玲般的笑声,也跟着温润起来,面部的线条顿时柔和,“嗯,前辈的能耐,你该相信她能办到的。”“夙莺,苏府已经建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办我们的事儿了?”“我们什么事?”夙莺还沉浸在苏府重建的喜悦当中,一时不明。“朕要娶你进宫!做这后宫的皇后娘娘!朕别的都不缺,别的都可以等,可是唯独这皇后,一国之母不能等!要知道,这几天在朝堂之上,向朕呈上来的帖子,十份有九份都是要朕尽快定下这后宫大事!”耶律云初神色灼灼认真地说道。“哦,皇上还少位皇后娘娘呢?这事儿容易,这朝中大臣,武百官既然盼着皇上充实后宫,那么想必他们家中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应该也不少吧,皇上你就开个选秀会,广选美女,充实后宫,我想,定然会有好多如花美眷,前来参加,让皇上赏心悦目,皇上只需要好好地挑选一番,这还不简单。”夙莺盈盈浅笑,只字不提自己。“夙莺,你胡闹!你早该知道我的心思不是吗?我和你早已经成过亲,你就是我的媳妇儿,今后,这后宫里的皇后娘娘!你要是不想那么复杂多事,就直接入住后宫,咱俩今晚就洞房如何?嘿嘿,我早已经等不及了!”耶律云初趁着身旁的佳人含羞大胆偷香了一口。立于他们身后城墙上负责守卫职责的禁卫军不禁羡慕起来,小心嘀咕:这一对帝王帝后,看起来还真恩爱啊!没想到,当初苏暮烟的夙愿还能有真正实现的那一天,与最心爱之人,一起携手,站在这西夏最高处,共同俯瞰这盛世繁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