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天才的噩梦 七

成舟晚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许下一大堆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诺言，才算哄得红叶肯把脸上的纸帘儿摘下来——真要这样让他去学校，同学们在笑话他之前，老师肯定会责怪他这个做爸爸的封建迷信怪力乱神不好好教育小孩。但第二天……“成红叶！你脸上那是什么东西！”成家一大清早就响起了成爸爸的暴吼声。红叶背着书包正要出门，听到喊声转头瞅了他爸一眼。这一眼让成舟看得更清楚，也更崩溃。“这谁给你画的烟熏妆？还画得这么浓，你打算出去扮鬼吓人吗？”成舟捂住抽疼的脑袋，为什么红叶和鬼冢融合后，没有变得更像大人一点，反而越来越喜欢作怪？“你给我回来洗干净，否则不准出门。”成舟上前要拉红叶回来洗脸。红叶打开他的手，“嫑碰我的脸，这是我的计划之一。”“计划？”成舟不明白，看向送红叶上学的司徒。“你想不想赚那三百万？”红叶抬头问。成舟不忍直视红叶的脸，勉强点头。红叶指了指脸上的舞台效果烟熏妆，认真道：“所以这是必要的。”“这和找到害死李加冉的凶手有什么因果关系？”“到周六你就知道了，耐心点，舟舟。”“叫爸！”红叶从善如流，“爸爸再见，爸爸你等老师的电话来接我啊。”成舟心中纠结着三百万和儿子的教育问题，纠结来纠结去就这么看着儿子顶着那张脸上学去了。“何生！”成舟转身，痛心疾首地问客厅里给小星河喂饭的何生，“谁给他买的化妆品？”何生讪笑。小星河一边吃饭，一边拿手指头蘸着黑色的眼影往眼皮上抹。成舟指指一大一小，揉着额头进厨房找早饭吃。红叶到了学校，还没进班级就引起了轰动，好多小朋友跑出来围观他。许多送孩子的家长也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少人都笑了出来。也许红叶太小，小到大家看到他画了那么浓的妆，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责怪他，而是好笑，笑这么个小不点太会作怪。老师们也在笑，红叶班主任笑完后立刻拉住特地把红叶送到班级门口的司徒。“这位先生，你是成红叶同学的亲戚？”司徒瞄了眼班主任抓住他胳膊的手。红叶班主任心中莫名一冷，立刻松开了手。“我是他叔叔，有事吗？”司徒带笑问。红叶斜眼睨他，占我便宜？司徒望天。“我以前好像没有看见过你，以前送他来上学的何先生呢？”“他有事忙，如果你对我的身份好奇可以打电话给他父亲。”司徒转身要走。“等等！我想问一下成红叶脸上的妆是怎么回事？”红叶要进教室也被班主任拦住。司徒回身道：“我们也想问问学校，红叶以前都好好的，怎么昨天回家后就变得……暴躁易怒，在家里大吵大闹，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什么？”红叶班主任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红叶。就见红叶面目极度阴沉，一双眼睛宛如咒怨里的孩童，死气沉沉兼阴郁得可怕，而原本看起来好笑的妆容此时看去却触目心惊。司徒又道：“后来他给自己画成了这副模样，要给他洗掉，他就闹得要死要活，嘴里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红叶班主任皱眉，“他说什么了？”司徒突然逼近红叶班主任阴森森地道：“他说他看到了鬼，跟他现在脸上模样一样的小孩子鬼。”红叶班主任被吓得往后倒退一步，“这位先生，请你不要乱说话。我、我要联系他父亲，成红叶同学今天不适合到学校上课，我建议你们先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我们也想给他请假，可他死活闹着要到学校来，他说……”司徒压低声音，“要到学校来找何老师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红叶班主任咽了口口水，“找何老师要东西？要什么东西？”“红叶说何老师偷了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这个，他就没有办法在绘画比赛中获奖。”一个小时后，不得不再次请假的成舟出现在东南路小学的校长办公室。办公室里人很多，除了红叶及他的班主任和司徒以外，校长、教导主任，还有何老师全来了。“成先生，你儿子的事情我希望能有一个解释，他画成这样来学校会给学生带来很不好的影响，而且……这位司徒先生说的一些话也让我们校方很为难。”包主任一看到成舟，立刻先发制人道。成舟环视办公室一圈，推开挡住他的包主任，走到里面抱起红叶，轻声问司徒：“怎么回事？”司徒凑到他耳边，低声把红叶的吩咐说了一遍。成舟听着听着，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怀中红叶一眼，你这个计划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明？让你知道你会同意吗？红叶保持面无表情的阴沉样，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何老师。臭小子，让你先斩后奏！成舟用劲捏了红叶屁股一下，被红叶小脚丫踹到大腿。父子间的暗地里交锋被司徒挡住，没有被其他人看见。“成先生？”高大的包主任眉头皱成了川字。成舟看向办公室内诸人，脸含怒意地道：“我还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我儿子会变成这样？”“成先生，你这话说的未免没有道理，昨天成红叶同学放学离开时还是好好的，这点应该有很多人可以证明。”包主任立刻道。“谁说他离开时好好的？我去美术室接他时，他都要晕倒了，双眼通红，整个人都不对头。何老师也在场，她也看到了红叶的样子，当时她还建议让红叶休息两天，到周六直接去参加比赛。”成舟怒瞪向何老师。事情牵涉到自身，何老师不得不站出来开口道：“成同学年龄太小，也许这次比赛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以前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我看到了。”红叶突然开口。众人一起看向红叶。“你看到了什么？”成舟问。红叶用没有波浪的声音，死气沉沉地道：“我看到了一个小哥哥，他住在美术室里。”“不可能！”何老师不等其他人反驳，立刻冷笑道：“美术室里怎么可能住人？还小哥哥？成红叶你这么小就骗人可不好。”成舟一听有人批评他儿子立刻就不愿意了，“你怎么知道他在骗人？我儿子说他看到了，他肯定就看到了。”包主任一看两人要吵起来，连忙出来打圆场，“事情未明，大家先冷静一下。”包主任微笑着，尽量和蔼地看向红叶，“成红叶，你说你在美术室看到一个小哥哥，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跟你说了什么？”红叶倏地抬头看向包主任。包主任被他怨毒的目光吓了一跳，这么小的小孩怎么可能有这么怨毒的目光？“他说……他叫李加冉。”李加冉这名字一出，当即让整个办公室就是一静。包主任和校长互看，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和怀疑。红叶班主任脸色也一下变得铁青，李加冉也是他曾经带过的学生。“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李加冉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看见他？你这个小王八蛋满嘴谎话，到底是谁教你的？谁让你来……”“何老师！”包主任、校长、红叶班主任一起喝止。何老师愣了愣，看到众人惊讶、疑惑、不可置信的目光，抬手捂住了胸口。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易怒？怎么会把心里的话就这么喊出了口？何老师望向被成舟抱在怀里的红叶。红叶目光与她正对，阴阴一笑。是他！是这个小鬼在搞鬼！他对我做了什么？他说他看到了李加冉，难道他现在被李加冉附身了？何老师惊疑莫定，打定主意等会儿不管听见什么都闭紧嘴巴什么也不说。至于李加冉的鬼魂……哼，等她今晚去鬼市买一些对付鬼魂的东西，想必那阴魂不散的小鬼也不会再是问题。“爸爸！”红叶眼睛翻白，突然尖声厉叫，“爸爸救救我！救救我！”“红叶？”成舟明知是假的也被吓住，“红叶你怎么了？”校长等人也一起看向红叶，红叶的模样太吓人，黑色眼眶，眼白上翻，身体僵直，小孩特有的尖锐童声更是叫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在这时！众人头顶上的日光灯突然炸裂，碎片四飞。办公室内诸人惊叫。可这还只是开始。“砰！”敞开的大门突然被重重摔上。“哐哐哐！”所有窗户玻璃都发出了被重物击打的声音。“卡啦！”玻璃碎裂。“空空哐哐”办公室内所有抽屉、柜门开始不停地关关开开，桌上、柜子里的资料噼里啪啦飞散而出。校长等人惊得下巴都掉了，三个大男人一起扑向桌上的电话打算报警。电话不通，红叶班主任立刻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可是……电池满格的手机竟然自动黑屏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白天见鬼了吗？”包主任不可置信地大喊。校长也在掏手机，可他的手机一样刚按了个键就立刻黑屏，“快出去！大家快离开这里！我们出去再说！”司徒微笑，转身对成舟挤了下眼睛。成舟，“……”校长抓着门柄死命转动，不热的天汗都流了下来，“门打不开来！谁来想想办法？”包主任也冲上去帮助校长一起拉门。红叶班主任跑到窗户前对外面大叫，可是外面人就像没有听见他的叫喊一般，也没有人看见他拼命挥舞的双手。最可怕的是没有风的办公室内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阴风，围着众人转来转去。阴风从何老师脸上刷过，本来暴怒的何老师在这一刻却异常地冷静下来，她倏地转身看向红叶。红叶再次尖叫：“爸爸！我好怕！我好怕！”成舟只好配合地大喊：“不要怕，爸爸就在你这儿，红叶你不要怕。”红叶戳他，你情绪不够。成舟加大力度，力争喊得脸红脖子粗。“何老师不要！不要推我！爸爸救我——啊啊啊！”红叶的叫声突然拔尖到一个可怕的程度，然后蔫了，瞬间软倒在他爸怀里。“红叶？！儿子你不要死啊！”成舟大声惨叫。司徒低头，掩住了上勾的嘴角。红叶昏倒，办公室内的异常现象突然全部停止。“咚！”校长抓着被拧断的门把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包主任连忙伸手搀扶他。红叶班主任闻声立刻从窗户前离开，快步向成舟父子走去，焦急地问：“红叶怎么了？”成舟抱着红叶拼命晃动，“红叶，红叶你醒醒！”校长在包主任的搀扶下起身，也向这边走了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成红叶同学怎么了？”成舟急道：“红叶昏倒了。”“爸爸……”红叶大概受不了成舟带有报复性质的剧烈晃动，适时地苏醒过来。“红叶你醒了？”成舟惊喜。“爸爸，我头好痛，呜呜，这是哪里？我怎么了？”红叶搂住成舟的脖子，张开小尖牙咬！成舟被他咬得“嘶嘶”抽痛，还得装出一脸幸福高兴的模样道：“你现在在校长办公室，红叶，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校长办公室？爸爸，我不是在美术室画画吗？”闻言，办公室里的大人们都莫名地感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你说你在美术室画画？那你记得今天星期几？”“星期三啊，爸爸你又提前老年痴呆了吗？”成舟寒着脸道：“今天星期四。”红叶做出不相信的表情，转头看向班主任。班主任韦老师对他沉重点头。红叶又看向何老师。何老师目光森冷，眼中满是警惕和不屑。红叶目光与她相对，突然惨叫一声：“爸爸！何老师好可怕！”随即一把抱住成舟的脖子。成舟……忙做样子拍抚他。韦老师等人看向何老师。何老师压抑怒火，冷笑道：“成红叶！我做什么了，你要这样针对我？”“何老师，我儿子怎么针对你了？我还没说你呢！你身为老师怎么可以随便骂学生，还骂得那么难听？”成舟愤怒，回击道：“那叫李加冉的孩子是谁？我儿子说看到李加冉，为什么你反应会这么大？难不成是你把他害死的？”何老师脸色一变，嘴巴张了又张，硬是忍下，随即用委屈和哀伤的目光看向包主任。高大英俊的包主任对何老师有那么点意思的事在这座学校里也不是秘密，当看到何老师受了委屈，他自然不可能不站出来为她说话。“咳，成先生，你这样没有根据的指责在法律上叫做诽谤，请你注意说话。”包主任开口。“哦？那何老师骂我儿子小王八蛋，随便指责他说谎就可以了？我们要不要找教育局的来评评理？还是找电视台来采访一下？”成舟心中怒火逐渐升高。老子在公司被同事、被顾客欺负拼命赚钱养儿子，不是让儿子到学校来也给人欺负的！红叶厉害所以不怕人真欺负到他，可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呢？“成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我想刚才何老师只是口不择言，并不是真心……”校长想要出来做和事老，无奈这时候成舟已经处于保护儿子的战斗模式，看到谁都觉得对方想要害红叶。“口不择言就可以随便乱骂学生了？我儿子才五岁，送到你们学校是相信你们的教学质量和教师品德，不是送到你们学校当受气包的！”校长苦笑，“成先生，你儿子怎么可能是来当受气包的？我们学校也很重视你儿子，加上他年龄小，平时也一直非常注意关照他，这点他们班主任可以证明。”红叶班主任连忙点头，并温和地安抚成舟，“成先生，何老师这样说红叶确实不对，我相信何老师本心也不是想这样说红叶，只是红叶突然说他看到一名已经死去三年多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位也参加过美术比赛的孩子，何老师作为当时的美术老师之一，会有点激烈反应也正常。”说到这里，韦老师顿了顿，特意环看一圈众人，加重音量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一些不好解释的异常事情，现在与其彼此斗嘴，不如先解决这里的事再说。”校长附和，“韦老师说得在理。大家都冷静下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韦老师又专门劝成舟，“成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弄清楚红叶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说看到了一个死去的孩子这些事，然后再谈其他会比较好？你应该也好奇红叶为什么只有到昨天的记忆吧？难道你就不奇怪红叶脸上的浓妆以及他到刚才为止的一连串奇怪表现？”包主任看大家都在说话，他走到门边又试着去开门，没打开。走到窗边试着喊人，没人理。拨打电话，一样不通。红叶看到包主任的举动，忽然说了一句让大人们汗毛倒竖的话：“包老师，没有用，他不让我们离开。”包主任吓得一身冷汗回身，“他是谁？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红叶的目光慢慢转动。大家随着他的目光，慢慢看向何老师……身边。何老师脸色变了又变。“红叶，你看到了什么？”韦老师声音微微颤抖地问。红叶没有回答，只转头又抱住了他爸的脖子。办公室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