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便似一夜的东风一般,吹遍了京都城的街头巷尾。一时间人人都在谈论那个胆大包天在沂王府欲行不轨的内侍是什么身份。有人说,那是有人打晕了内侍换了内侍的衣裳的采花賊。当然也有人说,那根本就是真的大内侍卫,是受命行事,想要在沂王府查找沂王不忠的证据。更有人说,这是当今圣上想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总之什么样的谣言都有,直将个京都城里传得好不热闹。竟连沂王大败鞑靼,不日即将回朝的喜讯的都给盖了。三日后,谣言被不要命的御使拿在朝堂上说话,气得顺天帝差点便当场斩了那位一心想名臣死谏的御使。但这一时半会儿却也是压不下这事了,必竟前几天宫里是如何兴师动众的在沂王府办宴庆功的,在朝的大人虽不曾亲自参与,可府里的夫人都是受了邀请去的。当日发生的事,过后也都一一道了来。其间的用意,莫说他们,便是那些不懂朝政的贩夫走卒也能明白一二。这会子,御使当殿将这事拿了出说……一时间朝堂之上,便剩下一群人噤若寒蝉大眼瞪小眼屏了声息的看着龙座之上的顺天帝。轩辕逸这会子一口恶气就差使得他恨不得跳起来,将这满大殿的人都给抹了。但,最终,他还是沉了气息,待感觉到自己不复之前的爆怒后,他阴沉沉的扫了眼大殿中的人,撇了头对一侧的兵部尚书铁烨道:“铁卿家,沂王现下到了哪里?”被点了名的铁烨连忙低眉垂眼自一侧站了出来,恭敬的道:“回皇上的话,王爷大军现已在三百里临水镇,安营扎塞,不日便可到京都。”“好,”轩辕逸沉声道:“派人传旨,朕令太子率百官出城相迎,犒赏三军。”“是,皇上。”铁烨快速退了下去。散了早朝轩辕逸留了轩辕祈南书房议事。才进南书房,轩辕逸便打发了殿内的人,面色阴沉的看了轩辕祈。“父皇……”轩辕祈站在一侧,神色之间有着懵然的不安。轩辕逸收了目光,捧了细瓷的茶盏,轻轻的啜了口后,才开口道。“太子妃的脚怎么样了?”轩辕祈顿了顿,稍倾恭声道:“回父皇的话已经请了宫里专擅骨科的路御医看过了,不曾伤到筋骨,但也要静养个十天半月。”轩辕祈的目光犹疑的在轩辕祈脸停了许久,稍倾点了点头。“王御使的话,你怎么看?”轩辕祈默了一默。轩辕逸并不催他,一时间大殿里陷入一阵难挨的寂静中。良久,响起一声轻“嗤”声。轩辕祈抬头看向轩辕逸。“是朕授意你母后的,那些人也是朕亲自拨下去的。”轩辕祈脸上便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讶然,只不过那讶然的神色却是很快便被一种了然与认同所代替。“想来,许是消息走漏了,让人早占了先机。”轩辕祈轻声道:“父皇可知查过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轩辕逸摆了摆手,“这事先不管了。朕来问你,朕让你犒赏三军,你有什么想法?”“儿臣自当听从父皇的安排。”轩辕逸的脸上便闪过一抹不悦,语气不耐的道:“你是一国储君,凡事该有自己的主见,怎的却还要朕来指点你该怎么做?”轩辕祈低垂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嘲笑。他若是真有自己的主见,试问这当会儿还能安然的站在这吗?嘴里却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连连道:“儿臣愚笨,父皇恕罪。”做势便要跪下。轩辕逸眼见得轩辕祈脸上一片慌乱,沉沉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真的松了口气,还是气轩辕祈的无能。“你且留心看你六王叔的反应,再看看他军中帐士又是否对他尽忠多过于尽忠朝庭。然后,将沂王府发生的事细细说与他听,他若是提出什么要求,你便尽管应了便是。”“父皇是说……”轩辕祈犹疑的看了轩辕逸,把握不定自己的猜想的是不是正确的。眼见轩辕逸沉沉的点了点头,轩辕祈失色道:“此刻,若是六王叔提出归隐,岂不是坐实民间流言?”轩辕逸冷冷一笑,嘲讽的道:“谣言?谣言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所谓无风不起浪便是如此。他既然已经占了名,朕若是不顺了他此意而成全他,岂不是里子面子都失了?你且只管应了他。”“他若是真心诚意就此远离朝政,朕便许他一世平安,若只是以退为进……”轩辕逸哼了哼,眉目间有了一股凶狠的杀意。“朕的手里又不是不曾沾过轩辕一姓的血。”轩辕祈眉眼轻挑,将轩辕逸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内。不多时,掌心便起了一层薄汗,越发的小意谨慎起来。好在,轩辕逸也没跟他再说什么,不多时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了下去。轩辕祈才出南书房便与急急走来的皇后娘娘撞了个正着。轩辕祈左右打量了一番,几步上前,向皇后娘娘请了安,“儿臣见过母后。”“是祈儿啊!”皇后娘娘紧紧蹙起的眉头便略略的舒了舒,柔声道:“可是才从你父皇那里来?”“回母后的话,正是。”轩辕祈小心的打量着皇后的神色,这是第一次,她在皇后娘娘的眉宇间看到一种难以掩饰的焦虑。这是从不曾有过的事!之前收到消息,在沂王府事发的那夜宫里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只是却是怎样也打听不出来。眼下来,那件事对皇后娘娘造成不大不小的干扰吧?会是什么事呢?“你父皇可还在南书房?”“回母后的话,适才儿臣告退时,父皇还在的。”轩辕祈抱拳道。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轻声道:“既是如此,你去忙吧。”说着便要带宫人走。“母后!”轩辕祈忽的出声喊住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顿住,不解的看了轩辕祈。在她的看来,轩辕祈重来都是稳重知进退的,既然她已经让他走了,他怎的还会出言相留!莫不是有事?皇后娘娘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祈儿可是还有事?”“母后,儿臣有几句话想私下与母后说一说。”轩辕祈的目光看向皇后娘娘的身侧。皇后娘娘便使了个眼色给梅姑,梅姑微微屈膝,领了宫人退了开去。“什么事?”“母后这般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事?”皇后娘娘犹疑的抬头看向轩辕祈,这事之所以没被传开,一方面是她及时的令徐嬷嬷回宫压下了消息,另一方面却也是皇帝还念着些许的情份!只是再深厚的情份只怕也经不起这样的算计吧?皇后娘娘脸上绽起一抹苦涩的笑,对轩辕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是。”轩辕祈跟在了皇后娘娘身后。两人走到了一处佳木茏葱的树荫下,皇后娘娘在一处背光的阴凉处坐下,看了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的一道清流,脸上生起一抹自嘲的笑。轩辕祈不言不语,只是细心的站在经过层层叠叠树叶落在皇后娘娘眉眼处的那处阳光下,遮起一片阴凉。“祈儿,你父皇怀疑上次丽妃落胎的事,是母后所为。”皇后娘娘幽幽的道。轩辕祈错愕的挑了眼,看着脸上说不是委屈还是讥诮的皇后娘娘。“母后是真的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幽幽的道:“我一心为他,他却……”许是心中太过难过,嗓音竟有了哽噎之音。“你父皇竟然让人搜了我的永和殿。”“这……”若说之前还觉得这事无关紧要,只是帝后之间的小磨擦,但眼下听到皇后娘娘的那句“让人搜了永和殿后”,轩辕祈脸上的神色可谓难看至极。怪不得,他打探不出消息。不曾想,竟然是这般严重了!略作沉吟,轩辕祈轻声道:“不知道父皇使了何人搜了母后的永和殿?”“王安。”“王安?”轩辕祈狭长的凤眸微挑,太监总管,最得圣意的王安!说来,皇帝到还是顾着皇后娘娘几分面子,而不是随意的指了什么宫人嬷嬷去做这事。“可搜出什么来了?”皇后娘娘眉眼间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嘲讽,若是搜出什么来了,她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吗?但转而那抹嘲讽便成了说不出的阴郁。便是不曾搜出什么又如何?必竟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皇上。说来说去,都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若不是她谄媚皇上,皇上又岂会这样!见皇后娘娘脸上神色几番变化,轩辕祈叹了口气,在皇后娘娘身侧坐了下来,轻声道:“母后心里很难过吧。”皇后娘娘听得轩辕祈温声的问话,不由得便红了眼眶,但她向来是个要强的,便是心中难过,却也不肯在人前示弱。“有什么好难过的,他这般待母后,又不是头一遭。若是这样便要难过,只怕母后早已不知道伤心死了多少回了。”皇后娘娘脸上生起一抹落寞的笑,“不管怎样说,母后与你父皇总是原配,想来……”顿了顿,轻声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你已经是太子。母后既使往后靠不上你父皇,不还是有你么!”轩辕祈不由得便想起了叶司盈,近来叶司盈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少了很多!但很快的他便将心思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来。“父皇待母后的情意,孩儿一直看在眼里。这次的事情,只怕是有人居中挑拨。”轩辕祈邹了眉头,轻声道:“母后可曾查过?”“还用查吗?”皇后娘娘讥诮的道:“当日丽妃落胎时,便有风言风语说是母后嫉妒不容于人。这会子只不过是故计重施罢了。”“要说这后宫之中,重来就不少事非。母后也不惧事非,只是……”只是却容不了一心相待的人给她来致命的一击!皇后娘娘虽不曾明说,但轩辕祈却是自其中看出了皇后娘娘脸上的怨愤之意。他微微的蹙了眉头,这后宫之中,你可以争可以斗,也可以怨更可以恨。只有你怨了恨了,你才会去争去斗!“母后既然什么都明白,又为什么要生气呢?”轩辕祈探手将皇后娘娘冰凉颤抖的手握在手中,轻声道:“孩儿不知道能为母后做什么,便是知道,只怕眼下也不是时候。”皇后娘娘抬头,看了轩辕祈。轩辕祈温文一笑,探手将落在皇后娘娘发上的片花瓣取了,随手扔在一侧的水渠里眼见得那花瓣被流水无情的带走,由不得自失一笑。脑海里掠过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又岂是流水无情呢?大多时候只怕落花也有无意的!“祈儿……”皇后娘娘反握了轩辕祈的手,“你父皇找你说什么?”“父皇令儿臣二日皇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六王叔,犒赏三军。”皇后娘娘听了轩辕祈的话,默了一默。稍倾才轻声道:“可给了你别的旨意?”轩辕祈抬头看着像个火炉一样挂在天上的太阳,待得那耀眼的光刺得他目光生痛时,才幽幽的道:“父皇让儿臣小意查看军中将士是六王叔的将士还是我大庆皇朝将士。”皇后娘娘默了一默,轩辕逸忌惮轩辕澈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相反,他若是突然不怀疑了那才是怪事。“他可是动了杀机?”轩辕祈收了目光,看向抿唇一脸肃沉的皇后娘娘一眼,忖道:果真不愧是做了半辈子的夫妻,一语便能道出其中关健。“父皇说,他的手上不缺轩辕氏的血。”皇后娘娘冷冷笑了笑。稍倾,抬头看了轩辕祈,肃然而坚决的道:“祈儿,你记住,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轩辕祈看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眉宇间凝了抹淡淡的清冷,见轩辕祈看过来,她幽幽一笑,轻声道:“现如今,也只有你六王叔他能与你父皇抗衡。只要你六王叔在的一日,他便没有心思来对付旁人。”似乎怕轩辕祈不明白,皇后娘娘干脆说得再直白一点,“你父皇一直觉得子嗣单薄,有意明年开春选秀,充实后宫。”轩辕祈要是再不明白皇后娘娘话里的意思,那他就真的是猪了。冲皇后娘娘笑了笑,轻声道:“儿臣知道怎么做,母后请宽心。”顿了顿,又道:“母后也莫要因了琐事伤了与父皇的情份。”“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笑了道:“母后清楚明白的很。”母子二人相视一笑。------题外话------嗯,今天瘦了点。争取明天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