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时间,某高端机密研究所现场分析室内,集中了两波气质截然不同的工作人员,一边是公安局各处抽调的破案精英,一边是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科研人员。坐在会议室正中间的人就是顾昊。此刻他俊美的面孔一派威冷,面如沉水、双眉紧锁、双目炯炯。室内的空调极低,他的额头依然时时渗出汗水,丝质的衬衣领口敞开了两个扣子,这对系惯了风紧扣的他来说,已经是无法忍受高压极限的表示了,衣袖高高地挽起,注意力集中在面前开着的笔记本上,时不时指尖飞速在键盘上敲击着。那些坐在下属位置的人,平时都是被人高接远送的主儿,周末被领导勒令立刻加班,打起十二分精神破案,并且得到只要破案就能晋升的承诺。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是也知道在权贵压头的北川市,怠慢了那些不能得罪的人,下场会有多么惨。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到达目的地,并没有看到一个压阵的领导,那个坐在上位的冷峻男子,更是从他们进来到现在,视线一直都对着那个电脑,除了时不时地擦一下汗,连头都不曾抬一下。所幸桌面上有他们的名字,对号入座即可,每个位置面前放着一叠文字材料,语言很简洁,但是阐述事理很清晰,看得出是十分专业的办案人员整理出来的。除了会议室门外招呼他们进来、给他们续上茶水的年轻人之外,至今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室内的威压和空调,让人一进来就高度紧张,熟识的人也只是对视一眼,惊诧毫不掩饰,不过也仅仅是微微颔首,连招呼寒暄都不曾有,都不是毛头小子了,能动用他们这群人的主儿,自然是不简单的。只是坐在上位者的那张面孔,让他们很难生出熟悉感,不过既然是办案子,看过手头的材料,自然就明白对方的来头了。于是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那份材料里。有人已经拿起笔,一边阅读一边开始标注疑点。又进来两个人之后,李冉转身把会议室的门关上,走到顾昊的身边说:“时间到了,还有新龙区警局的人没有到,要等么?”顾昊的头从笔记本上抬起,挨个打量了与会人员,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空着的座位上:“不等了,资助新龙区的‘助警’基金,今年撤了。”“是!”李冉应声,记录下来。一瞬间那些低头看资料的人都抬起了头,惊诧的视线集中到顾昊的脸上。对那些科研人员来说,可能不知道特警基金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对常年工作在警局一线的人来说,都明白其意义所在,那基金是专门为出警的死伤患者处理后事准备的巨额抚恤金,现在他们至少明白,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幕后的捐助者,想到那天文数字一样的捐款,他们怎么能不惊骇?顾昊微笑颔首,和他们招呼道:“各位好,我姓顾,大家喊我小顾就好!很抱歉让大家周末加班,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局长给出的承诺,破案之后,我会督促落实,现在请大家研读一下手头的材料,然后发表意见。”会议室内很快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翻动纸张的声音,有人把手机从口袋里取出,调理成震动,之所以不关机是因为局里还需要通过他们来回报一下事情的排查结果。这个年轻人话虽然不多,但是句句掷地有声,字字关系着他们的前程,更多的是他们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捐助者的敬意,因为他们很清楚,自从八年前有了这笔基金之后,因公伤残的同事不至于苦得活不下去,现在明白这恩义从何处来,自然都想尽力回报。十分钟之后,顾昊打开自己背后的那巨大的投影仪,开始分析他归纳出来的结果:“这是今天搜集到的资料汇总,我简单地汇报一下,避免资源浪费,我说到任何一处地方,如果你有特别的看法,请开口打断我的描述,发表自己的看法。”于是大家都放松了姿态,梳理着自己的思路,等着他讲。“失踪的是我的未婚妻苏迷凉”,说着屏幕上边出现了一张苏迷凉的迷彩服照片,飒爽英姿,顾盼神飞,“我对她的习惯十分了解,我们每天中午十一点半、晚上六点、周六的时候上午八点,都有固定的时间通话,从不间断,这是我能够在今天上午八点联络不上她之后,能很快得出她被绑架的结论;现场勘查,她确实——已经失踪;失踪地点是第五季大酒店。”说完屏幕上出现第五季大酒店的图片,远景近景,“这个酒店,有着亚洲第一大人工瀑布的酒店,每周日晚上八点半会喷涌一次,远近城区的人都把这个景致当成奇景,开业两年依然风头不减;她之所以会住在第五季大酒店,是因为她和四个好朋友一直都很喜欢都市酷跑这样的冒险运动,她本身就是军校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勤奋刻苦,身手不错;她们一般选择活动场地倾向于废弃拆迁的街区或者新建成的尚未投入使用的建筑群,昨天晚上,她们选择的活动地点在第五季大酒店后边两千米远的新建成的商业街;一直玩到凌晨一点半,因为精力透支,所以就到附近的第五季大酒店投宿……目前,以酒店为中心辐射方圆二十公里,已经出动大批警员展开地毯式搜索,虽然知道不可能找到,但是整出这样严峻的形势,至少让犯罪分子忌惮,不能随意地转移她;可是失踪时间无法确定,从昨晚凌晨一点半到今天上午八点途径此地,有所停留的车辆共三十二辆,已经有专人去跟踪排查;破案我是外行,目前连犯罪嫌疑人都无法确定,所以请各位鼎力相助。”“我们需要重新看一遍当晚她们入住酒店的监控图像,还有酒店各个出口通道外边可能有的监控图像。”一个警员举手。“好,请切换。”顾昊点头,马上就有一个穿着研究服的人调整着仪器,开始播放。画面开始片刻,就有人喊停:“这个前台给她们取房卡的时候,神色明明是有标准间三人间的,可是开了电脑却发现没有了,她抬头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半,这个问题有人调查了么?”“有,超过晚上十二点,就算是第二天了,前台说她忽然发现那些房间已经被人以旅游团为名预定了,预付资金的ip地址是市内网吧的,账户来源已经查清楚——是大庸市,具体姓名也落实到人,可是对方说他是在网络上用两百块的价钱把空户头卖给了一个陌生网友,这条线索有用的就是大庸市这个地址和苏迷凉的籍贯有关,所以,大家把绑架她的人员锁定到大庸市和苏家有关的人身上。”李冉很及时地解释。“这点苏家的人有没有提供可供选择的人选,比如生意上的对手或者政敌。”又有人问。李冉对苏洛川和周滔之间的恩怨是最清楚的,他补充道:“最大嫌疑犯周滔已经自杀身亡,目前前妻和儿子都在日本,现在的妻子和九岁的儿子还仍然在大庸市,最大的嫌疑犯锁定在周滔的儿子周金宇身上,三四个月前,周金宇确实有入境的记录,到今天下午三点,并没有出境记录,也就是他还在国内,而且可能就隐藏在北川市,只是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就是犯罪嫌疑人。”“把几台钟表时间的镜头放大。”有人看这里已经挖不出更多东西,就要求切换画面。酒店大堂上挂了三个钟表,第一个标注着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半,后边紧挨着的美国华盛顿时间是中午十点半,英国伦敦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后边还有几个钟表标注着法国、意大利等国家的时间。“这个酒店大堂的钟表有问题。”“计算了一下,美国时间和英国时间还有后边的其他国家时间都是一致的,只有中国的不一样,按照正常的时区换算法,酒店大堂上中国的时间是凌晨零点半,而不是一点半。”“放大四个钟表的间距。”有人指示。画面一点点地推大,四个钟表凸显出来,相互间的距离很快就能看清楚了,中国的钟表位置和其他国家钟表的位置距离不相等,这说明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这个镜头是被刻意地修改过的镜头。李冉给酒店大堂拨了电话,让前台报出现在大堂内各个钟表的时间。一个个地念了出来,现在所有的钟表时间都是一致的,这证明酒店并没有犯下低级错误。“这刻意想要推迟的一个小时,有没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把苏迷凉绑走的关键时间段,罪犯故意模糊案发的时间概念,这一个小时刚好因为钟表的提示,被完完整整地排除在外了。”“现在的调查范围缩小很多,谁能够在这时间上动手脚?马上让酒店所在地西城区警局突击审讯酒店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包括这两天出入监控室的其他人员。”顾昊马上下了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