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处轩昂阔朗的大殿,金光闪闪的匾额上写着三个虬劲有力的篆书“养心殿”。一溜儿汉白玉的台阶,两边汉白玉的栏杆雕花嵌贝,干净地一尘不染。上官玉成若无其事地站在台阶下,并不回头看她。是以古若雅自在地扭了扭腰身,缓和了一下刚才一路疾奔下来的狼狈。小太监一溜儿小跑上了台阶,就有穿着宫绿交领纱衫的宫女挑起了水晶帘子,露出里头扑了红毯的地面。不多时,那小太监就出来了,满面含笑地对上官玉成躬身,“王爷,皇上叫进呢。”上官玉成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脚就上了白玉台阶。古若雅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人家是让这面具男进去的,那么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眼见着上官玉成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水晶帘子后头了,那小太监却瞪眼瞅着古若雅,“王妃娘娘怎么不跟上去?”古若雅翻了一个白眼,这厮怎么传的话?那面具男回头跟她说一句话能死啊?无奈地迈步也跟了上去,一进入那水晶帘子后头,她就被一股浓郁的檀香味给熏得打了一个喷嚏。这熏香太浓了些,她可是闻不惯,也不知道这皇家人的鼻子都是怎么长的?身为医者,她对于这些东西有着天生的**,总觉得这檀香里似乎掺杂了一些东西。转过一道紫檀嵌珐琅五伦图宝座屏风,就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红木雕云龙纹宝座上。若雅偷偷地打量了这男人几眼,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鼻直口方,要不是眼皮耷拉下来,眼袋像卧蚕一样,倒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这就是皇上了?若雅心里偷笑,也没长成三头六臂啊,和常人一样也是两个肩膀架着一颗脑袋嘛。只不过人家能坐在那张宝座上,地位就至高无上了。她虽然好奇,可也不敢多看,见前头那面具男跪了下去,她忙跟着也跪了。头顶上那个威严的声音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沉沉地开口了,“起来吧,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多的虚礼!”面具男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古若雅也依样画葫芦磕了一个头,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满满的冷汗。上官玉成并没有回身,只是听到身后的人气息有些急促,他不由轻蔑地笑了:这该死的女人倒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堂堂丞相的女儿,莫不是连宫里都没进过?不过他想想旋即又释怀了:就算是丞相的女儿,也不过是跟着母亲进宫给太后、皇后、各宫贵妃请安罢了,见皇上的面儿定是少之又少了。慌张也是理所当然的。早有宫女听到皇上的话就搬了两个绣墩过来,上官玉成一撂衣摆大喇喇地坐了。古若雅可不敢拿大,人家好歹是皇上的儿子,她可算个什么呢?她斜欠着身子轻轻地坐了,依然低着头。皇上好似再打量她,看得她更不敢抬头了。这要是一抬头把那张丑陋不堪的容颜露出来,万一吓着了皇上可怎么办?她可没长两颗脑袋等着砍!她心里还忐忑不安,生怕皇上让她抬起头什么的。可是皇上也无非是嘱咐了几句“居家好生过日子之类”的话,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什么,也没有让她抬起头来看的意思。估计皇上也以为她作为一个新婚的小媳妇,怕生害羞吧。等到皇上摆摆手让他们去见皇后的时候,她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跟在那面具男的身后又重新行了大礼,方才慢慢地退出去。待退到屏风外边的时候,那紫铜熏炉里的香气又让她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她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这熏香当真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跟着那面具男又是一本疾奔,好在不是甚远,才到了皇后的寝宫——翊坤宫。一进屋,又是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刚起身,就见一个年纪略长、梳着一丝不苟宫髻、板着一张脸的女官,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方雪白的帕子,从侧边房里走了进来,径直奔向皇后。她悄悄地附耳过去,在皇后身边说了几句什么,就见皇后那张保养得看不出一丝皱纹的脸上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她摆摆手,那女官就退了下去。经过若雅身边的时候,她才看清上面摆放着的那方雪白帕子上有星星点点的猩红,好似寒冬腊月里的梅花。她愣了愣神,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他们新婚夜的元帕!明明昨晚上他们并没有洞房啊,这帕子上的猩红是怎么来的?莫非是他割了自己的胳膊淌出来的血滴?她脑子里自然地想到前世里看过的电视上的狗血剧情,女主人不想洞房,男主人就毫不迟疑地割破自己的胳膊滴上几滴血。不过这人似乎没有这么大方吧?她偷偷地朝他的胳膊瞄去,正是大热的天儿,因是大婚的喜日子,他身上穿了一件紫色实地纱的袍子,一根碧玉腰带紧紧地束着他窄窄的腰身,越发显得人精神挺拔。从身姿看上去,这家伙似乎也称得上玉树临风了。古若雅忽然被脑子里的龌龊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这都是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她赶紧收敛心神,听皇后的训话,“自此你们就是夫妻了。这夫妻事关一体,自然要互相照应。”这话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正低头竖着两只耳朵听着的若雅就听皇后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她,“王爷日日操劳,忙于国务,咱们当女人的要做好贤内助的本分,支应门庭,不能让王爷为后院的事儿分心。这成了亲,更要保养好身子,好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还开枝散叶呢?跟谁开枝散叶啊?古若雅心里好笑,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皇后的语速很慢,虽然说得都是老生常谈的话,可总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至少,古若雅是这么觉得的。皇上虽然威严令人害怕,但她觉得皇上倒是一片关爱之心。而在皇后这里,她丝毫感觉不到。也许,这是因为她不是这面具男生母的原因吧。皇后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才让他们出去了。拜见皇上和皇后不过是一时的功夫,古若雅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这个皇宫可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啊。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跟上大踏步往前走的上官玉成。不知道还要见哪些人,还要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