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自打和女儿见了一面,就放了心。女儿过得好,女婿待女儿好,她死也可以瞑目了。谁知道第二日,盛氏忽然叫了丫头来给她梳洗打扮,说是泰王妃有了身孕,要她过去陪伴几日。她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还能盼到这一天。于是欢欢喜喜地收拾了头面,带着陈妈妈出去坐了车来到了泰王府。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儿不假,自打古若雅出嫁那日,林氏听到小丫头的闲话,知道女儿嫁给了一个戴着面具恶名在外的王爷之后,她跑到盛氏那里哭了一场,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盛氏暗地里也不知道给她喝了什么药,自那日后竟然卧床不起了。以为这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女儿了,谁知道还能盼来女儿回丞相府见她一面,如今又来到了泰王府照顾有孕的女儿。她只觉得身上的病好了一半,还能走上几步路了。陈妈妈在一旁看了直念佛:夫人终于有了盼头了。等王妃诞下小世子,丞相府的人谁还敢为难她?上官玉成特意让管家带了一辆宽敞舒适的大马车过去的,林氏的身子虚弱,还能半躺半靠在上面。这一路虽说颠簸,可一来这马车里头着实松软,二来,林氏一听说女儿有孕过得很好,心里高兴起来,竟什么事儿都没有到了泰王府。古若雅本来一直窝在碧云轩那个小院子里的,只是如今上官玉成日日住在她那里,她在泰王府自然也和往日不一样。当着林氏的面,她只能把自己当成府里的女主人,盛装站在门口迎接。林氏被丫头搀扶下马车,就见古若雅带着两个丫头已经迎了上来,吓得她赶忙摆手让古若雅不要动:“好孩子,你可不能乱走路,这头一胎啊,最是要紧!”此时,古若雅也只有抿嘴笑的份儿!当娘的自然都盼着孩子们过得好,可是她若是不这样说,又怕丞相府不放人,更怕林氏不来!上官玉成一大早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时也见不着他的人影。古若雅只好自作主张把林氏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不多时,就听泰王府的总管来回:“说是已经给夫人收拾好了一处院落,就等着夫人过去了。”林氏一听,自然要过去。这女儿住的院子,自然王爷也要住的。哪有个做娘的也跟着他们住的?古若雅此时也不好和林氏透露真相,只得先把她给安置了。林氏还以为古若雅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嘱咐她一定要好生养着,不要管她。安置好了喜滋滋的林氏,古若雅才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坐在屋子里那张剥落了黑漆的桌子边发起愁来。如今她已经欠了泰王一个恩情了,到时候怎么开口离开这里啊?林氏也住了进来,她要怎么带走她啊?天哪,都是些烦心的事儿,想得她头昏脑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住都住进来了,先姑且这么着吧。晚上,上官玉成回府,亲自过去见了林氏,行了半子礼。这让林氏受宠若惊,心下更是高兴。没想到人家堂堂王爷这么尊重自家女儿,还给自己行礼,真是折煞了她。晚饭,就摆在碧云轩吃的。上官玉成不停地给林氏夹菜布菜,看得古若雅那叫一个眼花缭乱:这小子,倒是会做人!林氏当晚上就睡了一个好觉,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好眠。第二日起来自觉神清气爽,又加上古若雅让人送来燕窝参汤的,着实让她精神了不少。调养了两日,林氏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转圈儿了,她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舒心的日子。眼看着到了和广元堂约定的日子,古若雅有些发愁起来。这面具男日日都来她这里吃饭过夜,到那天,她该怎么找个借口出去啊?万一钻了狗洞被那面具男发现了怎么办?正杞人忧天的当儿,一大早,那面具男就出了门,还让小厮捎话道:“王爷到了郊外的别院,等天黑才能回来,让王妃不要等了。”古若雅大喜,心内直喊“天助我也”!这面具男也太会赶点儿了。她找了个借口和林氏撒了个谎,就钻狗洞出去了。今儿,她除了坐诊治病,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儿,那就是见着了那黑衣男人,得问问他到底给她找了宅子了没有?坐在广元堂里的大堂里,古若雅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朝门外望去。那黑衣男人怎么还不来?不过她很快就为自己的这种心理感到好笑:那黑衣男人,通常都是等外头排队的病号看完了之后才来。他好似不愿意和人一起排队,好似非常喜欢和她一个人相处……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这是瞎想什么呢?她可是有夫之妇!她敛了心神,仔细地检查着面前的一个病号,很快开了方子。今儿的病人不太多,还不到晌午都看完了。坐在后院专门给她辟出来歇息的屋子,她有点儿着急。黑衣男人还是没有出现。这一次,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带着食盒过来?不知道为何,她有些期待了。眼看着日影西斜,那人还没来,她不由失望了。他,不会来了吗?他,不是还要治伤吗?也许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吧?她自我安慰着。无奈中,她只得先收拾自己的东西,若是回去的晚了,林氏必然要担心的。再说,面具男晚上还要在她那儿吃饭睡觉,她势必得赶在他前头回去。不过一想到那面具男,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灵光闪过。那天夜里,她爬墙的时候遇到了那面具男,当时只顾着进去了,而且又陪着他吃了饭,也没来得及多想。如今想来,她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按说那面具男知道自己的王妃出去了,还这么晚回来,该追究才是啊?为何不仅不问,还对她越来越好?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有些想不通。这面具男是在装着不知道还是知道了等她坦白呢?他是如何发现自己外出的呢?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抛头露面在外头坐诊行医?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了,越想越觉得这面具男知道的可能性很大。她有些后怕起来,自己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么,怎么把这茬子给忘了呢。悻悻地拎着布包儿朝外走,在大门口那儿撞上了一具结实的胸膛。古若雅揉揉撞得发红的鼻子,低声嘀咕着:“谁走路不长眼啊?”就听头顶传来一声闷笑,她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戴着宽大斗笠的黑衣男。那人低头盯了她一眼,才笑道:“也不知道谁走路不长眼。”竟是把她的低声嘀咕给听了个一清二楚!古若雅不好意思笑了,又问:“怎么才来?我这就要走了呢。”黑衣人笑道:“出了一趟城,有些事儿耽搁了。”见他堵住门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古若雅皱了皱眉,“可是我该走了呢,回去的晚了又有麻烦。你的伤……”正要同他商量等下次吧,却被那人给打断了:“没什么,伤在身上不急。”他这么好说话?古若雅惊喜地差点儿没有拍手跳起来,这男人,真是好体贴啊。离得他这么近,近得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和他的体味。这男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也许是赶得急了,身上有淡淡的汗味,还夹杂着一点儿皂荚的清香。只是这味道似乎在哪儿闻过一样。古若雅的心头突突跳起来,眉头皱了皱,往后退了两步。上官玉成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羊皮包,递给了古若雅。古若雅不明所以,傻傻地问道:“什么东西?”“打开看看。”斗笠下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鼓励着她。古若雅打开了上头的暗扣,顿时被里头那一排细巧的东西给惊呆了。天,她以为这古代的人打造不了这么细致的东西,没想到比她料想的还要精美!她用手指一一地摩挲着梦寐以求的手术刀、止血钳等一系列手术用具,嘴里发出了惊叹声。上官玉成依着门框,满足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小女人,专注的样子很迷人。他静静地看着沉醉于那些器械中的古若雅,不由有些着迷。古若雅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布包里,抬头朝上官玉成道谢:“真是麻烦你了,还亲自给我拿过来。”“没什么,只要你喜欢!”这句话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连上官玉成都没有觉察出自己的心思已经全放在她身上了。古若雅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要她喜欢,他是不是也欢喜?那他,为何要因她的喜欢而欢喜?上一世,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她毕竟有一个成人的灵魂,比起那些云英未嫁的女子心思敏锐得多。眼前这黑衣男人话里什么意思,她自然听得出。大堂内还有掌柜的李德生和伙计二顺子,其他的几个小厮要么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灰尘,要么跟着二顺子学打算盘辨认药材,似乎没人关注他们。古若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笑道:“既然你今儿不治伤,那我该走了。”“我送你吧。”上官玉成顺手把她手里的布袋给拎过来,率先迈步出去了。这要搁在前世,也是个绅士男友了吧?古若雅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想道。正好也要问他宅子的事儿,送就送吧。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影子拉得长长的。这已经是第几次和他一起并肩同行了?若是今生能得一人如此,她也该满足了。古若雅只觉得心思无比沉重,既贪恋着这美好时光,心里又挣扎地厉害!若是没有嫁给泰王,她也许会勇敢一些,会接受这黑衣人的感情吧?苦笑地压下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她淡淡地问道:“上次让你帮我找宅子的事儿办得如何了?”那黑衣人听完侧脸笑道:“正想和你说呢,上次我看中了一所小宅院,价钱也不贵,就想帮你买来,谁知道第二日就有人捷足先登了,只能再看看了。”“没办成?”古若雅失望地低垂了头,那她想把林氏安置出去都没有地儿了?“嗯,没办成。”黑衣男人毫不犹豫地答道,丝毫没有任何的尴尬。“哼哼!”古若雅气得鼻孔里哼出声来,他不说在这京里很熟吗?买个宅子这么难吗?是没有真心办还是真的办不成?他不是还要治伤吗?等下次一定不给他施麻醉,疼死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古若雅的步子也大了许多,走了两步,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回过头来辟手夺过黑衣男手里的布袋,甩在肩上气哼哼地走了。上官玉成两手抱在胸前,唇勾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小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古若雅心里杂乱无比:她本想着这几日宅子买下来就收拾收拾找个借口把林氏送过去,这下可好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搬走呢。算了,大不了哪天她偷偷地出来,雇辆马车出去亲自找吧。真是支使狗不如自己走啊!她感叹了一番就来到了洞口边,敲了敲墙壁,那边晚晴就把杂物搬开,接过口袋。古若雅就爬了进去。一口气儿还没缓过来,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响,回头看时,林氏和陈妈妈两个人来了。一见了古若雅,林氏就劈头盖脸地数落:“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上哪儿去了,身边一个丫头也不带?出了事可怎么是好?王爷怎么也不来管管你?”古若雅只能苦笑,她还瞒着王爷呢,他怎么能知道?林氏的话刚落地,外头又是一阵嘈杂声,泰王一身白衣翩翩而来。古若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忙用胳膊肘子戳了戳林氏:“好了,娘,待会儿我再跟您细说。”好歹安抚了林氏,又忙笑着上前迎上面具男:“妾身见过王爷!”上官玉成见林氏也在,也忙见过礼,慌得林氏有些束手束脚的。他自然而然地拉过古若雅的手,贴心地问道:“今儿有没有不舒服?”这话让古若雅该如何回答?当着林氏的面,总不能说我好好的吧?再说了,身为医者,她多少也知道孕妇的反应的。抿了抿嘴,她才低了头,细声回道:“还好!”说完了,她只觉别扭得要命。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呀?她和他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好不好?上官玉成忍着笑牵着她的手进了屋,林氏跟在后头,露出欣慰的笑。女儿能得女婿如此欢心,这一辈子,她就满足了。晚饭,依然是三个人一起吃的,上官玉成对岳母、对妻子那真的是关心备至,令林氏满意得连连赞叹。用过饭,古若雅还想拉着林氏多说会儿话,不然,她又要和那面具男独处了,这种感觉让她很不适应。林氏哪里肯多待,嘱咐了古若雅几句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屋内,静谧一片。晚晴和春意两个丫头收拾好了饭桌,也不知道躲在哪儿去了。上官玉成上前就牵了古若雅的手,笑道:“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吧?”不容古若雅拒绝,已经把她给拉出来了。和这个面具男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还是头一次手拉着手到院子里散步。一轮皎洁的明月慢慢地沿着树梢爬了上来,溶溶的月光洒在小小的庭院里,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就像是弥漫在烟雾之中。古若雅侧脸望着那张银灰的面具,忽然问道:“你的脸,很难看吗?”这话问得有点儿突兀,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片沉寂,本着有话直说的原则,就这么问出来了。问完就有些忐忑,万一戳中了人家的伤痛怎么办?上官玉成却没有介意,只是轻轻点头:“是很丑。只是你会在乎吗?”会在乎吗?古若雅心里重复问了自己一句,有些不知所措。面丑的人,总比心灵丑的人强吧。她不也是丑女一个吗?他现在还没看到她的真实面目,还和她在这儿谈情说爱的,那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在乎?她不答反问:“若我也是一个丑女,你会在乎吗?”上官玉成愣了一会儿,才失笑道:“那倒是巧了,我们两个正好是无盐配丑男,一对绝配!”两个人顿时都大笑起来。古若雅笑着笑着,忽然感慨起来,也不知道何时,他们两个之间竟能这么融洽了。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上官玉成指着那片杂乱荒芜的草地道:“等明儿把这片地清理出来吧,这小院里该种些花草才是!”“别,别动这些东西,我喜欢!”古若雅着急之下,脱口而出。“好,你喜欢就不动!”上官玉成毫不迟疑地应道。说完,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对视了一眼。古若雅的心乱得砰砰跳,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和真正的夫妻似乎很像了啊?……夜阑人静,月光昏暗。芙蓉院内,一灯如豆。一个黑衣蒙面人悄悄地潜入柳芙蓉的卧房,掀开了帐幔。睡梦中的柳芙蓉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给惊醒,翻身坐起来。“怎么样?在这里过得还好吧?”黑衣蒙面人阴恻恻地问道。柳芙蓉花容失色,忙跪在**,磕头求饶:“求主子饶命!”“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到现在还没有上手!人家王妃都有身孕了,你是怎么弄的?”“主子,他,他不近女色,那方面好像不行。我们进府的三个,奴婢都问过了,没有一个被他碰过的!”“不行?”黑衣人低低地怒吼着,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柳芙蓉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上。“不行他的王妃怎么会有孕?难道他的王妃偷人了吗?”面对黑衣人的质问,柳芙蓉不得不为自己找托词,“主子,也许有这个可能。前些日子,奴婢带了人到碧云轩,结果发现王妃不在,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有这等事儿?”黑衣人狐疑,“那老三没有追问?”“没听说,回来那王妃就把奴婢这儿闹得鸡飞狗跳,奴婢还被罚在经堂里跪了三日呢。”想想当时那种惨状,她就委屈地直想流泪。黑衣人似乎信了,自言自语道:“古木时的女儿到底有什么好处,他,怎么喜欢上她了呢?”旋即,他那双阴鸷的眸子又紧紧地盯着柳芙蓉,“限你一月之内要得手,绝不能让他生下嫡长子。不然,你的家人……哼哼!”冷酷的声音让柳芙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不得不应道:“是,奴婢尽力!”“不是尽力,而是绝对要做到,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黑衣人留下这句话,就从窗户里翻了出去,徒留柳芙蓉一个人跪坐在**发呆。晨曦微露的时候,古若雅醒转过来。屋内还一片昏暗,模模糊糊能看清人影。她想要翻个身,方才发觉自己的腰上不知道何时搭上了一只大手,她皱了皱眉头,扒拉开那只手,就要起身。眼角余光瞥见那张银灰的面具,她忽然起了好奇心:这人,成天戴着这张面具,大热的天不觉得捂得慌吗?手,轻轻地朝那张面具探去,心,忽然绷起来。面具下的他,该是什么样子?是丑得惊天动地还是勉强能入眼呢?若是真的丑得不能见人,她能接受吗?不过现在都已经嫁给她了,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她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慢慢地伸过手去,在触碰到一片冰冷之后,忽然停住了。到底要不要看呢?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心内翻来覆去挣扎地厉害,正不知该如何时,就听一个性感沙哑的声音吃吃笑道:“看够了没?”吓得古若雅一个激灵缩回了手,身子一转就翻过去,把头捂在被子里装死!身后,火热的胸膛慢慢地贴近了她的背,耳边传来一阵低笑!------题外话------亲爱的们,别喷我了,我尽力写了,这一章应该不那么啰嗦了吧?应该有点儿看头了吧?嘻嘻,多鼓励我吧,我好需要我好需要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