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雅听了心中暗自发笑:这个古雪晴今儿来就没安着好心,三句两句不离“姐夫姐夫”的,打量她是个死的呢。她的男人,可不能让别的女人惦记着,就算是丑男恶男,那也是她的!她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略带点儿委屈地说道:“妹妹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窝子里去了。你那姐夫,哎,不提也罢。”说着,掏出了帕子做拭泪状。一心想见上官玉成的古雪晴,脑子里压根儿就想不了那么多,还以为古若雅是真的难过呢。也是,先前可是听说泰王连洞房都没入呢,她和盛氏在家里还暗自庆幸,最好是这辈子都不理她,让她过守活寡的日子。谁知道后来泰王竟然和她携手来到了丞相府,还把林氏也接了过去。她也曾多次问自己,古若雅那贱蹄子到底哪里好?先不说那张能吓死人不偿命的脸吧,单说那副唯唯诺诺的性子就像极了林氏,怎么竟然能够得泰王的欢心?那次,她那样挑逗泰王,趴在他怀里,她不过也只是生了一肚子气罢了,并没有怎么着她。这样一个扶不起来的人,泰王会喜欢?打死她她都不相信!若说以前泰王那个京中闻名的丑样子,喜欢她还有些可能。毕竟,丑男配无盐嘛。可自那日,她见着了泰王的真面目之后,她就再也不相信了。那样一个连她都惊绝万分的美男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无盐?别是做戏给人看的吧?只是这怀有身孕是怎么回事儿?她特意向她母亲问了,当时盛氏是这么告诉她的: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不管怎样,那贱蹄子也是泰王的王妃,他也许是想换个口味尝尝鲜吧。这么一说,古雪晴倒是释怀了。虽然她父亲这么多年来只有她母亲一个正房,可背地里也没有少干那些龌龊事儿。那些略有些姿色的丫头,几乎都被他碰过。只不过他碍于母亲娘家的势力,不敢明目张胆罢了。被她母亲知道的那些,要么被卖进青楼,要么乱棍打死!日子久了,年岁大了,她父亲自然也收敛了不少。如今,泰王正当青春鼎盛,自然忍不住,身边少不了女人的。母亲告诉她,是个男人都会这样的。那她,也可以不在乎。只要她能嫁给他,有的是法子收拾那些女人!她自信满满地来到了泰王府,借口看望姐姐,实则是想再见见那个又好看又威风凛凛的姐夫!见古若雅一副委屈地欲言又止的样子,古雪晴就以为泰王不会喜欢上她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她心里顿时就甜滋滋的,古若雅哪能跟她比啊,给她提鞋她都不要!凭着自己的美貌和家世,这世上的男子还鲜少有不动心的。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让泰王喜欢上她而不可自拔的。她装模作样地安慰着古若雅:“姐姐快别伤心,听母亲说这有身孕的人就得天天快快乐乐的。你看,姐夫也不来陪着你,实在是不像话!”古若雅也就顺势收住眼泪,勉强笑道:“可不是?不过你也不能这么说你姐夫,他一个王爷,成日里自然有忙不完的事儿,青天白日的哪肯到后宅里陪着一个女人家啊。”古雪晴也跟着点头,却道:“不管怎么样,姐夫还是得常来陪陪你才是。这么说,姐夫竟是不大来这院子里了?”她小心地打探着什么,面上虽然漫不经心的,可那有些兴奋有些紧张的眼神还是泄露了秘密。“是啊,一天里难得见上他一面。你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说着说着,古若雅都被自己的话给感动地要落泪了。不是演戏吗?咱们比比谁更会演?她这些日子可是烦不胜烦,被面具男成日里给聒噪地要命,恨不得赶他出去!她可不是受了冷落伤心难过,而是被那人给烦得受不了。她这个欲言又止、泪眼盈盈的逼真样子,真的把古雪晴给糊弄住了。她当即喜上眉梢,勉强宽慰着古若雅:“姐姐宽宽心,若是觉着没意思,就回家看看去。丞相府的花园子很大,里头有凉亭、秋千,我们姐妹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说笑,不比在这里强?”古若雅于是就破涕为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笑道:“妹妹说的是,等过两天我就回府一趟,到时候咱们姐妹就在花园子里荡秋千去!”古雪晴就点头道:“姐姐明白这个理儿就好了。”古若雅面上就有些疲倦,声音里也透着一股虚弱,站起来走到古雪晴身边,拿了帕子对着她甩了甩,才道:“我这些日子总是爱犯困,一到这个点儿就要睡觉。妹妹原谅姐姐则个吧。”晚晴忙上来伸过手让古若雅扶着,方才对着古雪晴笑道:“二小姐见谅。娘娘自打有了身孕,就爱犯瞌睡。这个点儿通常要睡上一觉的。”古若雅听了只觉得自己的嘴角要绷不住,连忙用牙咬了一下,才好歹忍住了。晚晴这丫头,水平是越来越高了啊。短短几句话,就能把人给打发走。古雪晴本就坐不住,听了这些话,当然窝火。可是一想到泰王将来就是她的夫君,她又发了仁慈之心。若是在泰王面前失了分寸,估计她不会再有机会了。见丫头扶着古若雅就要躺下,她连忙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姐姐尽管安歇,我到外头走走去。听说这王府的花园子很大,我还从来没去过呢。”古若雅心中暗道:我还没逛过呢,你倒好,来了就逛花园!怕是要去找面具男吧。她指了指旁边的晚晴,笑道:“妹妹头一次来王府,就让这丫头带着你四处走走吧。”古雪晴正想趁这个机会去见泰王,哪里肯带着古若雅的人,手忙乱地摇着:“这丫头还是留下来服侍姐姐吧,我身边丫头婆子一大群,还能在这王府里迷路吗?”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好听的,见古若雅有些无精打采的,她就赶紧地出来了。古若雅等她走后,叫过春意来吩咐:“跟着二小姐,要悄悄的不能被她发现。看看她到底做什么呢?”春意虽然不解为何王妃要这么防着自己的妹妹,可自家主子的吩咐她不敢不听,答应着就去了。晚晴是个心眼儿多的,已经猜着了几分,却不敢说出来。古雪晴出了碧云轩,就向二门上的小厮打听:“王爷在何处?”那小厮见她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王妃的亲妹,自然不敢怠慢,忙指点道:“王爷正和几个护卫在后花园子呢。”古雪晴一听大喜,她还以为大白天的他定会窝在书房里呢,没想到在花园子里头。上次可不就是在她家的花园子里头,她和他相遇的?一想起上次窝在他怀里,闻着那股男人特有的气息,她就觉得面红心跳的。上次的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拒绝。这是否意味着,他心底也是喜欢她的呢?若真的是那样就好了,他们两个可以联手赶走古若雅那个贱蹄子。不就是皇上赐婚的吗?若是挑出她一些不是来,还不很容易?凭着泰王和她爹联手,怕是没有办不了的事儿。她满心的兴奋直奔向后花园子。远远地,湖心的水榭子里头,上官玉成戴着银灰色的面具,一身月白长袍,黑色缂丝腰带,负手而立。湖心的微风吹过,荡起层层鱼鳞样的波纹。那个男人墨色的发梢和月白的衣摆也微微荡漾。玉树临风的身姿让他有如谪仙一样。单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浮想联翩了,更何况再看他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一想到这些,古雪晴更是热血沸腾,忍不住就站在了花园入口处细细地打量起来。几个丫头婆子忙悄无声息地四散开,由着古雪晴一个人在那儿静赏风景。那个人,好像觉察到有人在看他,忽然就回过头来,银灰色的面具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辉。见他看过来,隔着面具,古雪晴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猜测:那个男人一定是笑着的。是啊,天下还没有几个男人见了她不笑的。连当今太子见了她,都惊为天人,都驻足侧目对她微笑。这个男人一定也是笑着的!她很肯定地想道,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条长长的九曲回廊桥,好似很长。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只觉得离湖心那个亭子永远是那样地远。她恨不得插翅飞过去,脚步走得是又急又快。可是将要走到那湖心亭子的时候,她却又站住了。她娇羞地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今天的妆容可精致?今天的发辫可好看?今天的衣裙可漂亮?她驻足良久,才带着一副小女儿娇羞的姿态,手指绕着衣角,慢慢地走过去。上官玉成就那么静静地负手而立,无悲无喜地看着湖面。耳边听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古雪晴走到她身旁,学着他的样子盯着水面看。可是除了波光粼粼的湖水,还有间或跳出来的一尾两尾的锦鲤,她看不到有任何新奇的东西。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打破静谧:“姐夫,您都盯着这湖面看了一刻钟了,到底看出什么花来?”上官玉成微微侧脸,望着那张妆容无可挑剔的脸上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道:“就是因为没什么好看的,我才要看。”别看古雪晴长了这么一副好胚子,可是做的事儿尽是心狠手辣的,想靠这么张脸就吸引他,也太小看他了吧?古雪晴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纯真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姐夫,您这话禅机很深,我可是听不懂啊。”说完,她故意往他那边靠了靠,一只白嫩的小手还不时地蹭蹭上官玉成搭在栏杆上的大手。上官玉成只觉得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不着痕迹地把手缩回去,转身就坐在了亭子的长椅上。他的手,只有他家王妃能碰,只有他家王妃能看!这不要脸的女人,碰了他,只会让他觉得恶心无比。古雪晴见他坐了,也连忙转过身来靠向他。上官玉成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没有动,久久才道:“听不懂有什么要紧?”真是的,我的话凭什么要你听懂。只要王妃听得懂就好!他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让古雪晴更是抓狂。自来京中的那些贵族少年,哪个见了她不是欣喜异常,想方设法地和她套近乎、聊天、讨她欢心?可眼前这个男人,冷言寡语,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才更让她心里被撩拨地麻痒麻痒的。这样的男人,比那些吃了麻雀舌头般的少年有意思多了。这样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人啊。她带着一股强烈的征服感,顺势坐在了上官玉成的身边,头微微地倾向他。上官玉成敏锐地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这香气闻起来像是上好的香料熏的,除了宫里也就只有丞相府能用得起这种香料了。只是这么名贵的香薰出来的气味,让他烦躁无比。他还是喜欢闻古若雅身上那种带着体味的清香味。他忽然控制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人已是长身玉立站了起来。古雪晴有意无意地拿手碰着他的胳膊,关切地问道:“姐夫可是着凉了?”上官玉成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无妨!”这还是受凉了?古雪晴暗暗想道,听母亲说,男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虚弱了,最需要人疼了。这么个好时机来了,她可不能白白错过啊。她忙伸出一只手想要覆上他的额头,却触碰到一片冰冷。她讪讪地收回了手,笑道:“姐夫都病了还在这儿吹着凉风,小心姐姐知道了会心疼的哦。”她装出一副不懂世事的样子说笑着,听得上官玉成暗暗皱眉:这该死的恶女花花肠子可不少啊。他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接话。古雪晴此刻的心里就像是猫抓一样痒得难受,这男人越是不爱说话,她就越想征服他。她只好捡着一些能说的说道:“姐夫怎么这么罕言寡语的?莫非是不喜欢和妹妹我说话?只是姐姐乏困睡下了,这府里竟然连个陪我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啊?”她说着嘟起了那张粉润的唇。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撒娇作怪,想博得人们同情。若是别的男人见了,定要把她搂入怀中好好地安慰哄一哄的。可是上官玉成不是一般男人,他心中认定了古若雅便不会有别的女人走进他的心里。何况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肚子的坏水,花花肠子多得是。他冷冷地说道:“既如此,你还来做什么?”古雪晴满心里盼望的哄劝不仅没有,反而换来这么一句冷冷的话。这让她真是进退两难。她自小就是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样的话?不过,她对这个冷酷无比的男人更是喜欢地不舍得松手了。人,有时候就会这样,对那些捧着你在手心的人反而看不上眼,而对那些能凌驾于你之上的,反而要趋之若鹜。古雪晴眼下就是这么个心态,她内心里有一股被征服的喜悦。这么一个修罗样的男人,这么一个浑身冷冰冰从沙场上凯旋回来的男人,才是她今生所求。她打起精神,陪着小心,好看的杏眸里微光点点,委屈万分地说道:“姐夫怎能那样说人家?人家不是想姐姐,还想……想你了吗?”说完,她已经捂着脸不敢看这男人了。她这么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说出这番楚楚可怜的话来,任是男人都受不了的吧,都会小心翼翼地哄着她的吧?可是她等了良久,眼前这男人都没有丝毫要说话的苗头,她恨得不由暗暗咬住了下唇。就在她以为这男人不会开口说话、她预备再想新的花招的时候,上官玉成忽然冷冰冰地说道:“你这话蒙傻子呢吧?”笑话!她会想她姐姐?她恨不得让这个姐姐过得生不如死吧?她会想他?亲姐姐都不想了,一个姐夫有什么好想的?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古雪晴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今儿这男人怎么有些不正常啊?远没有那天可爱!那日里,任凭她怎么做出出格的事儿来,他都没有这么说过自己。就算是摘下他的面具,他不也没有怎么着她吗?古雪晴傻傻地望着那张冷冰冰泛着银光的面具,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该使的招数都用上了,以往可是百验百灵,今儿是中邪了吗?怎么一个都不管用?她迷迷糊糊地只好装可怜:“姐夫,您怎能怀疑我的一片诚心?姐姐怀有身孕,我不能来看看她吗?您又吹了风受了凉,我关心关心还不行吗?”她连说带哭,人已是哀哀欲绝,身子就仿佛娇弱不能站立,歪向了上官玉成那儿。上官玉成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不知道身边有个人倒过来一样。古雪晴一边哭着一边从手指缝里偷偷地观察着那个男人:他怎么没动?是不是他也想让自己靠在他怀里的?只是他不好意思明说吧?她暗喜,身子不再犹豫就朝他靠了过去。反正他会搂着自己的,自己不会摔倒的!就在她以为这一招管用的时候,就在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要靠在那具温暖的怀抱的时候,那个男人,不知道用了个什么身法,竟然避了开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大吃一惊,可是倒下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了。“哐当”一声,古雪晴就撞到了地面上。都是青砖铺成的地面,坚硬无比。她柔软的身子撞上去,只疼得她龇牙咧嘴,趴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快要断了,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那个男人,好死不死地在她背后凉凉地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和地面亲上了?”气得古雪晴满肚子都是气,恨不得跳脚上去给他几个嘴巴子。无奈这坚硬的地面摔得她骨头都软了,她在地上就像是个蛤蟆似的折腾了半天,才爬了起来。鼻子那儿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古雪晴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抹了一下,殷红的一片!“啊,血?”从小就从未吃过这种亏的她,当即不顾形象地咧嘴大哭起来。上官玉成抱着胳膊好笑地看着,还知道哭啊,分明还是没摔疼啊。古雪晴恨恨地站在他面前,瞪眼吼道:“你成天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啊?明明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偏要遮着藏着。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等我揭穿了你的老底,看你还遮掩什么?”她狼狈不堪地走上前,劈手就去揭那张面具。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男人成天戴着面具不嫌烦吗?上官玉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待她走近了才问道:“你确定要看?”“当然,上次我可不就看了,又没什么吓人的地方?”古雪晴轻笑,感觉到这男人有一丝紧张,让她立时忘了自己的疼痛。“若是吓着你,我可不管的哟!”上官玉成警告道。“谁要你管?”古雪晴气得挥开他挡着脸的手,使出在丞相府的小姐脾气来,一下子就把面具给拽了下来。她以为自己能看到那张阳光俊朗的脸,可是今儿怎么不一样了?那张脸上纵横交叉着足有几十条伤疤,就像是一个个蜿蜒爬行的蜈蚣一样,可怖地发出淡紫色的光。她顿时就觉得两眼一翻,只来得及喊了声“鬼呀”,就往后仰去。亭子的栏杆不算很高,古雪晴这么仰过去,人就从栏杆上翻了下来。“噗通”一声,水面上溅起了一个大大的水花。古雪晴就掉到了澄净的湖水中。上官玉成还不忘趴在栏杆上大喊:“让你别看你就是不听,我上次可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哈哈……”沉在水里的古雪晴手舞足蹈地挣扎着,那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