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来时速度太快,容楚也万万没想到,冷静淡定如太史阑,居然也会有这么激烈的举动,一时惊住,他身后周八探头一瞧,叫声,“不好!”赶紧伸肘抵住他,太史阑听见这一声,忽然想起他伤筋动骨可别碰着他伤处,将将要撞进他怀中时赶紧一扭身,扭得甚不自然,以一种狗吃屎般的姿态栽进他怀里。容楚手一抄,将她抄住,搂住她的腰,笑道:“可别闪了。”。太史阑听他语气异常,这才回忆起他进门时说的第一句话,愣了愣,眼光下意识向后飘去,却哪里还有苏亚和周八的影子?她扒着他肩头,心里闷闷的,极度欢喜过后,担忧又涌了上来,看他这模样,是接到信了,然后飞马回奔,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耽误事儿。“她告诉你的?”这个她指的是苏亚。容楚不答,直直地瞧着她,眼神充满新鲜以及不可思议,太史阑给他诡异的神情瞧得发毛,忍不住就想挡住肚子。容楚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我的天,我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可无论怎么想,还是想象不出你大肚子模样……这模样……这模样……”他盯着她已经鼓起的肚子,眼神灼灼,“……真是振聋发聩醍醐灌顶……”“我看你是语无伦次濒临失常。”太史阑摸摸肚子,“就当饭吃多了吧!别尽顾着发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容楚抱起她往床边走,挑眉道:“你也太小瞧我了。之前我一直忙碌,回去路上有了空闲,将事情又想了想,便觉得不对劲。我记得你给过我信,说甚是想念景泰蓝,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你是暗示孩子的事吧?柜子里你用的内衣,尺码似乎也大了些,这样我要猜不出来,何德何能做你夫君?”太史阑眉毛也挑了起来,“你翻我衣柜?”容楚面不改色,“没衣裳换,想借你一件衣裳穿而已。你把那东西就那么大剌剌挂在那里,我想不瞧见都不行。”太史阑懒得听他鬼扯,她的男装他穿得上?身子一沉,容楚已经将她轻轻放在**,自己伸手拖过凳子坐下来,太史阑伸手去摸他的腿,道:“你的伤……”“嘘。”容楚手指竖在唇边,“别急,现在还没到摸我的时候。”太史阑瞪他一眼,容楚却不笑,一本正经地将手搁在她腹上,不说话。太史阑莫名其妙看着他,不明白这家伙忽然装起正经来是要做什么。眼神触及他凌乱的发丝,眼下的青黑,心中忽然一软,抬起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手刚搁上去,就感觉到他的手指微颤,胸口也似在急速起伏,太史阑心中也一颤,抓紧了他的手指,只觉得他的手指触骨冰凉,掌心却一团热。她知他此刻心潮起伏,却不愿显露太多情绪,又或者只想将这一刻静谧神秘的体验,在内心深处静静留存体味。她也静默着,为他留一份祥和的纪念。容楚微微闭目,感受指下微微起伏,之前他接到消息,惊讶、狂喜、疑惑、不安……种种情绪太复杂,那一刻习惯深思熟虑而后行的他,脑中竟然一片空白,完全凭直觉和冲动下车换马,一路急行,只有一个念头要赶紧赶回。太过狂喜太过意外,以至于他这么多年稳定的情绪,在这一日夜里起伏澎湃,被那重大消息的海浪,一**冲过堤岸,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激越,热血得像个少年,这一路上,要见她的迫切感受占据全部脑海,他想知道她好不好,怀孕是否辛苦,大着肚子主持静海出生入死又是怎么熬过来的,甚至来不及去细细想那个孩子的存在,然而当他的手按上那生命之源,心忽然便一抽,才惊觉,有些人生里最重大的改变,发生了。那一片柔软之下,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是他和所爱的女子的生命延续。那个小东西,在他懵懂未知时着床,无声成长,再过五个月呱呱坠地,一声啼哭,满了他一生夙愿。所爱的女子,共同的孩子,美满的家。到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心中满满湿润,似有什么要溢出,充盈在这一刻的温暖里。华灯荧荧,暖风如水,微黄的灯光下,男子的长发垂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宛如抚摸一个盛放在琉璃瓶里的美丽的梦,女子的笑容轻轻,凝视他的眼神,也是一抹从琉璃瓶里,蹑足而出的梦。这一幕的剪影倒映窗上,亦美若梦幻。良久,容楚发出一声长吁,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眼睛亮亮的,似盛着一汪秋水,太史阑看得目不转睛,觉得容楚此刻真是美貌不可方物。“小东西。”他轻轻地道,“你爹险些就错过了你。”太史阑听得心中一酸,很觉过意不去,也低头对肚子道:“小东西,这事儿怨你娘,她有心不让你爹知道你来了,这是她的自私。()”“小东西。”容楚对肚子说,“你娘虽然不是好东西,又霸道又凶狠,又冷淡又无情,带着你弃夫离家,跑远路走长途,杀人放火抢劫使坏什么都做……”太史阑竖起眉毛——有你这么胎教的?“……不过这事儿上可真不算她自私。”容楚立即笑吟吟话锋一转,“她初到静海,四面楚歌,敌人林立,举步维艰,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不知道多少陷阱等着她,她为了保护你保护你爹,不得不把你守得紧一点。让你错失了早早见到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爹的机会,你要原谅她。”太史阑眉头一半高一半低,不晓得是该笑还是该骂或者该感动,这家伙诚然善解人意,给予她十足理解,一开始听得她心潮翻涌险些热泪盈眶,可听着听着,咋觉得颠来倒去充满违和感呢?她低头对包子道:“你记住,你爹的话以后你只能听一半,听前面那一半,好的那一半。”“你娘的话你也只能听一半。”容楚对包子循循善诱,“你娘不是个好的,以后可能还要剥夺我许多权利,为免你受了荼毒,你记得只需听她说我好的那一半。”太史阑吸吸鼻子,将他一拉,“行了!你怨我就直说,和孩子叽咕什么!”容楚抬起眼,定定地瞧着她,他这眼神瞧得太史阑心发虚,却还瞪着眼睛和他对视,容楚蓦然张开双臂,搂住了她。他搂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太史阑听见自己肩骨格地一响,但他仍旧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肚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头埋在她肩上,声音咕咕哝哝。“我竟不知你怀孕出走!”“你怀着他,竟然还杀海虎,立刑场,办海天宴,落海,杀人!”“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他的存在?十个月?出生?满月?周岁?你是不是打算这些重要的日子,让我都缺席?”“太史阑,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以至于你撕裂老天,也要过来荼毒我。”太史阑噗地一声险些喷出来——容楚撒娇真是让她吃不消。这家伙似乎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也似乎累得很了,今晚很有些不同,先前还端着稳着,似乎怕惊吓了她或者孩子,渐渐便有些疯癫,一边骂她,一边双手在她肚子上摸来摸去,似乎很想把那小东西摸醒,好和他打个招呼。“喂……”太史阑给他搂得快要窒息,气喘吁吁推他,“你不是说要原谅我的?”“我那只是说给孩子听而已。”容楚理直气壮地答,“总不能他还没生下来,就对你这个娘存了坏印象。你已经够对不起他了,人家怀着孩子,那是吟诗绘画赏花看月,你呢?杀人放火抢劫灭门。可怜我那孩子,出来了得是个什么样儿……”“人样儿!”太史阑眉毛竖起,“生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没点煞气怎么存活?我这是因时制宜地提前熏陶,他将来只有感谢我的!”“一个女儿家,要什么煞气?有你不就够了?”容楚完全不以为然。“儿子。”太史阑更加不以为然,“我觉得是个儿子,也必须是个儿子。”“女儿。”容楚不容置疑,“我想要女儿很久了,我们府里想要女孩儿也很久了。容家男丁太多,第二代第三代还是男孩儿多,长孙次孙都已经一大堆了。融融虽然是女孩儿,但从小也当男儿养大,着实令人想不起她是女的。容府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儿!”太史阑想着那更不行,那这个唯一的女宝贝岂不是要给他们玩疯?“儿子。”她自我感觉这一胎结实牢固,应该是个儿子,才这么健壮强大。容楚挑起眉,认真凝视她半晌,道:“你急什么,多生几个岂不是男女双全?”太史阑想想,“也好,好歹生两个,小崽子让他们自己玩去,省得来粘我。”“粘我就可以了。”容楚淡淡地道,“反正大家一样,都是被嫌弃的那种。”太史阑一听就知道某人又开始傲娇了,颇有些头痛地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说婴儿房什么颜色好?”“布置在哪里?”某人很警觉地立即提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太史阑险些咬到舌头——这个问题提得不成功!“呃,一边一个,一边一个。”她扯着唇角,做殷勤状,“多布置几个,他都用得着。”“粉色。”容楚斩钉截铁地道,“全部是粉色,改日我让人去打小床,用江南行省的飞霞罗制全套的床褥被帐来,床应该打多大?”他瞄瞄太史阑的肚子,似乎对孩子的尺寸很有些吃不准,双手比来比去,“这么大?……或者这么大?”“这么大只够睡只猫。”太史阑皱眉,“还有这颜色……粉色?太女气了。蓝色好,沉稳,冷静,看着也清爽。江南行省的飞霞罗是贡品,一匹价值千金,拿来做床单被帐?你不怕雷劈了你?质料软和点的葛罗布就行了,男孩子要穷养,不用这么娇惯。”“女孩儿自然要富养。”容楚振振有词,“你好像也说过,女孩儿应该让她从小见惯世面,长大了也不会被人家一碗鸭血汤就骗了去。”太史阑瞄他一眼——行了,话题又转回男孩女孩的根本纷争上去了。她倒不信了,容楚次次占上风,这事儿他也能占上风?“该给她请个什么老师呢?朝中那些夫子学问虽然好,但过于迂腐,我看你不会喜欢,也会教呆了我聪明伶俐的女儿。平常人家的师傅也不行,没那么深入骨髓的好教养,不够给她树立榜样……”容楚又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上去了,皱眉思索半晌,单拳击在掌心,“慕丹佩进宫了,已经封为三品御前女官,将来是要做大女官的。我看她不错,文武双全,为人又大气,有教养又旷达,真真最合适不过。”太史阑还是第一次听容楚这么一连串地夸一个人,对方还是个女子,还是个对他有意思的女子,木着脸,眼角斜斜飞着,“我也觉得她很好。”“是极,当不会教坏我们的女儿。”容楚很满意的模样。“她进宫了,想必和你见面机会不少?”“是极。”容楚笑吟吟,“不然哪能注意到她?最近瞧着,着实不错。”太史阑又斜瞄他一眼,不说话了,心里盘算下封信要不要建议景泰蓝,干脆立慕丹佩为皇后算了。容楚也笑吟吟斜瞄她一眼——紧张吧?紧张点好,最好紧张到一有空就回丽京查房。国公表示:欢迎太史总督随时查房。------题外话------==我、真的、是、一只、亲妈。但有些亲、真的、不是、亲读者啊啊啊。先说知道包子就给票,知道包子了,说见面了再给票,知道包子也见面了,说二更再给票,知道包子也见面了也二更了,是不是要说啪啪啪再给票?我擦,月票不是当逗猫棒用的。抠鼻,斜眼:莫挑战俺的耐性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