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你五妹哪里不一样了，时隔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要说真有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五娘又长漂亮了。”楚夫人先是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又有些感慨地说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这话倒是不假。”“是啊，儿媳虽然没有见过五妹，但依旧觉得面善呢！”刘氏也凑趣说道。马氏也在一旁点头应和，道：“我也一直觉得五妹很面善呢！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缘分了。”楚五娘但笑不语，以前见过，现在当然觉得面善了。何况，她“死”的时候，她们还去吊唁过呢！“对了，母亲，我的两位兄长呢？”楚五娘问道。“你两位兄长现在都进了五城兵马司，今天正当值，若不然，今天怎么也得留在家里，见见你这个妹妹。不要不要紧，晚上就能见到了。”楚夫人说道。顺义伯的两个儿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也并非什么纨绔子弟，还是有点进取心的，于是顺义伯就托人将他们送进了五城兵马司，以后就算伯府败落了，也不至于成为白身。这时，已经丫鬟上前来禀报，饭菜已经摆好了。“好孩子，你也饿了吧，娘这次专门让厨房给你烧了你最爱吃的菜。”楚夫人慈爱地看着楚五娘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女儿可有五年都没吃过我们伯府的菜了，心里早就想得不得了，这次女儿一定要敞开肚皮大吃一顿。”楚五娘俏皮地说道。面对女儿的亲近，楚夫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地笑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在自己家里可不需要客气。”说着，楚夫人已经拉着楚五娘到了餐桌旁，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楚四娘只好坐在了楚五娘下手，马氏和刘氏两个儿媳妇只能站在一旁布置碗筷。“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吃吧，难得你们五妹回来了，就别站在一旁伺候了。”楚夫人说道。马氏和刘氏这才应了一声，坐了下来。楚图南虽然是楚五娘的父亲，但是男女有别，他也只能在一旁问几句话，不能像他夫人那般这么亲密。顺义伯是老牌贵族，在规矩方面比起魏国公府那种新晋贵族，绝对要严苛得多，用饭时，寂然无声，即便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跟楚五娘说，但是，也只能咱还憋在心里。不过，在这期间，众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楚五娘。当看到她规矩仪态都十分规范时，顺义伯夫妇对视一眼，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为了伯府的将来，他们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便宜女儿，但是，若是这个女儿粗俗的上不了台面，那他们在她身上的投资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他们可不认为，连他们都看不上的人，会坐稳那个位子，不给他们招祸就不错了。现在，他们都放下了心，决心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来疼，尽快让她对这个家产生归属感，如此，将来她一飞冲天后，才会为他们谋取更大的利益。饭毕，丫鬟们撤下残羹之后，又上了新茶，顺义伯借口有事先一步离开了，他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众人都有些放不开。“你祖母身体可好？”楚夫人问道。“母亲不必挂心，老太太身体硬朗着呢！”楚五娘说道。“那就好，我一直担心老太太的身体，想要让人把她接到京城里来住，可老太太硬是不肯。娘没有办法，也只好把你送去金陵替我们承欢膝下，这一待就是五年，你会不会在心里怪娘？”楚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楚夫人这么一说，马氏等人都有些恍然大悟之感，原来五妹去金陵是为了替父母尽孝，怪不得一住就是五年。“女儿怎么会怪娘呢！除了会时常挂念爹娘以外，女儿在金陵过得好着呢！祖母可最疼我了，女儿的衣食住行，那样不是最好的？母亲您可千万不要自责。”楚五娘连忙安慰道。“母亲，五妹这话说得不假。儿媳看五妹身边的丫鬟仆妇，就知道五妹定然过得极好，恐怕是我们京城里的一等贵族之家的女儿，都不如五妹娇贵呢！”马氏半是羡慕半是奉承地说道。同时心里还有些酸溜溜，但也决定要跟自己这位小姑子打好关系，看能不能从她手中蹭出点好东西来，那住在金陵的老太太，恐怕将大部分私房都给了这位小姑了，那老太太亦是出身名门，嫁妆本就很多，这么多年下来，肯定存下不少好东西。二儿媳刘氏也是同样的心思。楚四娘垂着头，不言不语的，也不知想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出来，她并不喜欢这个嫡妹。众人之后又聊了一会儿，楚夫人见五娘累了，便让人带着她去菡萏院里休息，并嘱咐她，让她晚些时候记得过来吃晚饭。楚五娘十分乖顺地应了。带路的是楚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名叫雪珍。她本想趁此机会巴结一下这位被伯爷和夫人看重的五小姐的，但是五小姐身边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隔开她跟小姐的距离，尤其是其中一位嬷嬷眼神一扫，她就吓得再也不敢多嘴了。老老实实地将人带到菡萏院，就急匆匆地回去了。菡萏院，是伯府里最精致美丽的院子，里面还有一片荷塘还有一座芙蓉水榭，荷塘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荷花。粉的、红的、白的、黄的、单瓣的、复瓣的、重瓣的，应有尽有，美丽的像是一幅画。微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楚五娘住的地方是一座二层小楼，上下都有三间。一楼是客厅、库房还有一间客房，二楼是卧室、更衣间还有书房。小楼前后都有些屋子，有下人们的住处，也有厨房和仓库，她带来的这些人倒是也能住得下。将自己暂居的小窝光顾了一遍，楚五娘，不，楚瑶心里很是满意。齐烨说的果然不错，他们确实对自己很上心。楚瑶洗漱之后，换了一套衣服，从更衣间出来，慵懒地躺在一张美人榻上，从桌子上拿了一盘糕点，开始给自己的宠物小蛇喂食。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走了进来，看到楚瑶坐没坐相的歪在榻上，脸色微微一沉，轻咳一声走了进来，道：“五小姐，注意您的坐姿。”楚瑶一看是她，小脸就垮了下来，说道：“陈嬷嬷，这里又没外人，你就让我歇会儿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规矩。”整天端着架子，她简直都要累死了。陈嬷嬷却没有放过她，直接道：“越是如此，五小姐就越应该努力，而不是在这里偷懒。”楚瑶无奈，只好让小碧自己去吃食，自己乖乖地调整坐姿，在榻上坐好了。陈嬷嬷见状叹了口气，又道：“小姐别怪嬷嬷心狠，因为小姐的规矩礼仪实在是太差，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必须抓紧时间训练，最好能成为你的本能，这样你才不会觉得累，才算勉强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如此，你才能在太子府里站稳脚跟，不会被那群妾侍比下去，将来才有母仪天下的资格。最后一句话，陈嬷嬷没有说，但是她相信楚瑶懂她的意思。她们原本都是太子的人，被送给楚瑶之后，便是她的人了，一荣具荣一损俱损，自然希望楚瑶坐上那个位子。小姐的规矩被她们狠狠恶补了几天，表面上看来确实没有一次差错，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察觉，但是，若长时间相处，绝对会被人发现不妥之处，所以，她们必须更加严厉的训练小姐，让谁都挑不出一丝错来。这也是太子交给她们的任务。皇家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举一动，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有一点点错处，就会被人放大，甚至贻笑大方，成为被人攻击的借口。就如小姐这般，将来就算是当了太子妃，怕也做不了多久，即便太子再疼爱她，也不一定护得住她。所以，太子才派了她们四个教养嬷嬷过来教导楚瑶规矩，甚至为了防止她们阳奉阴违，竟将她们的命运跟楚瑶连在一起了，如果楚瑶倒霉，她们也没有好下场。幸好，楚瑶虽然底子差，但是悟性不错，只要肯努力，将来未必不能出师。而且，她们也不光是教导楚瑶规矩，还有教导她在宫里如何行事，遇到事情该如何解决，甚至，连宫里的一些秘辛，诸人的喜好等等也会慢慢告诉她，不至于让她犯下大错而不自知。本来午饭后，楚瑶是要午睡一小会儿的，但是，现在，她却连午休时间都被剥夺了，现在一分一秒对她来讲都十分重要。楚瑶虽然有时候累狠了，也会抱怨两句，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付出代价。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成为齐烨的拖累，而是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如此，她就必须努力。其实学这些东西也挺有意思的，并不像她想的那般枯燥。何况，别人想求一个教养嬷嬷都不可得，她身边却有四个，这种待遇，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她可不想浪费资源。时间缓缓流逝，看着自己一天天的蜕变，楚瑶心里也觉得很有成就感。坐在梳妆镜前，楚瑶看着镜子里那个让她略显陌生的美人，微微有些出神。她现在的容貌跟以前有几分差别，虽然还是同样的精致，但是在她的右眼角下，却多了一颗极为惑人的泪痣，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女人味。然而，变化最大的却是她身上的气质，以前的楚瑶，即便是披了一身美人皮，也有些撑不起那副美丽的皮囊，所以，容貌就打了几分折扣，然而现在，她大气端庄，仪态万方，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教养，美丽却不显轻浮，让人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便是楚瑶以前的贴身丫鬟们，见了她也只会觉得眼熟，而不会觉得她是原来的清平县主。至于那颗泪痣，其实是因为原来的楚五娘在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谨慎起见，她才会让人点上去的，除非用特殊的药水擦拭，才会被擦掉，否则，这颗泪痣，一生都会追随着她。因为楚瑶最近表现良好，陈嬷嬷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夏日炎炎，楚瑶的屋子里却因为放了冰盆，因为十分清凉，桌子上放着刚刚被井水湃过的西瓜，身后还有两个小丫鬟在给楚瑶打扇，这日子，**的没边了。难得有一次休息的时候，楚瑶躺在摇椅中，闭目养神。现在的她即便是躺着，也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在她快要睡着时，却有小丫头禀报，四小姐来了。这是楚四娘第一次前来拜访楚瑶。以往她对楚瑶基本就是不闻不问，能无视就无视，就算楚瑶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冷淡回应。楚瑶也不是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因此也只是表面不失礼罢了，与她还真没什交情，所以，听到她来拜访，心里便有一丝讶异。不过，惊讶归惊讶，既然人家来了，她这个主人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陈嬷嬷说了，无论她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礼节要做足，不能授人以柄。两人相互见礼之后，楚瑶让人给她拿了圆凳让她坐下，接着便让小丫头上西瓜。楚四娘很不客气的拿起一块西瓜吃了，用帕子印了印嘴角说道：“五妹这过得可真是神仙日子，不但屋子里有冰盆，就连西瓜也是天天吃，可姐姐我却整天都呆在火炉里呢！”因为地窖里的藏冰有限，府里并不是每个主人都能用上冰，以往楚四娘还能用上一些，但是自从她这个五妹来了之后，便分去了她的那份，这让她心里十分不满。“四姐那里竟没有冰吗？是不是被下人给偷偷昧下了？要不要我派人去问问母亲？”楚瑶一脸担忧加气愤地说道，随即便真想派人去楚夫人哪里询问。“不，不用。”楚四娘忙拦住了她，太太若是知道她在五妹这里抱怨，恐怕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见楚瑶疑惑地看向她，便勉强笑笑道：“没有人将我的冰块偷偷昧下，只是我那里的冰用完了而已。”楚瑶点了点头，她这里的冰块也有限，若是给了她，她可就要受罪了，她可没有舍己为人的想法，便转移话题道：“四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找小妹，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楚四娘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觉得五妹回来几天了，也没有来拜访一下，实在是不应该，妹妹你可别怪姐姐才好。”“怎么会呢！四姐能惦记着小妹，小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楚瑶说道，脸上的笑容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让楚四娘原本紧绷的心弦也开始放松下来。“妹妹毕竟离家那么久，现在住得可还习惯？”楚四娘问道，很有点反客为主的意味。楚瑶笑眯眯地说道：“毕竟是自己家，当然住得很习惯。”“也是，”楚四娘环顾了一下四周，意有所指道：“若是让我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即便不是自己的家，我也会觉得宾至如归的。”楚瑶唇边的笑意微收，一改之前的客套，神色带了一丝敷衍和慵懒，说道：“四姐这话，妹妹就有些听不懂了，莫非在四姐的眼里，小妹竟是这伯府的客人不成？若是小妹没有记错的话，小妹才是这伯府的正经嫡女，而四姐你，只是个婢生子呢！”楚四娘闻言，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看着楚瑶的目光中满是愤怒和羞耻。她本以为楚瑶刚刚回府，还未站稳脚跟，肯定不会得罪她这个姐姐，再加上楚瑶对她一直以礼相待，她便以为自己这个小妹是个软柿子，可以让她随便捏。只要她吓唬她两句，就会将东西乖乖奉上。没想到她竟然说变脸就变脸，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让她心里很是着恼。楚瑶却不管她，拿起一小块西瓜，一口一口十分优雅地吃了。给脸不要脸，能怪得了谁？过了好一会儿，楚四娘才缓过气来，口气冷硬地说道：“没想到五妹竟然是这种人，见我是庶出便瞧不起我，如此，我也不敢再自称是五妹的姐姐，从此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说罢，起身转身就走，但是，走到门口时，却故意的停顿了一下，见后面没有人追来，又重重冷哼一声，比刚才更加愤怒地离开了。等楚四娘走了之后，楚瑶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这个四姐可真是个极品。“小姐，这位四小姐可真奇怪。她是小姐的庶姐，不来奉承小姐也说的过去，可她凭什么认为小姐就应该去奉承巴结她？再说了，小姐什么时候瞧不起她了？明明是她想要占小姐便宜，却还端着架子，口出不逊，如此这般，还想让小姐上赶着巴结她，她以为她是谁啊？”楚瑶的四大贴身大丫鬟之一紫槐愤愤不平地说道。楚瑶眯着眼睛没有说话，楚四娘不过是她生命中一个小小的过客，她还真没放在心上的必要。她想起昨天晚上，齐烨告诉她的那些话，不由叹了一口气，以后想今天这等清闲的日子，怕是没有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六月底，陛下就会发布册封太子妃的圣旨，然后有一个月准备时间，八月初，她就会嫁进太子府了，到时候，她想要面对的问题，就觉绝对不像是现在这样小打小闹了。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吸收四位教养嬷嬷教给她的东西。当天晚上，楚瑶去楚夫人那里用饭时，楚夫人告诉她，明日要在伯府为她举办一个宴会，将她正式介绍给京城贵族圈里的夫人小姐们，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顺义伯府多了一位嫡小姐了。这也是楚夫人观察楚瑶一段时间后，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楚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她即便碍于她将来的身份，不敢怠慢与她，也不敢将整个伯府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但是现在，她已经认可了楚瑶，如果还不趁早定下她的名分，将她彻底绑在顺义伯府这条船上，以后肯定后悔莫及。楚瑶知道这件事代表的意义，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她觉得这顺义伯府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他们有自己的小心思，能力也很平庸，但是，他们一直很低调，没有什么麻烦，将来也不会被皇上忌惮，这一点，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她不由再一次佩服齐烨选人的眼光。顺义伯府不愧是老牌勋贵，人脉很广，第二天，果然来了很多人，甚至连魏国公府的人都来了。当楚瑶盛装出现的时候，果然没有人认出她来，只是不少人觉得她很面善而已。楚瑶表现出了一个名门闺秀该有的气度和修养——气质沉稳，眉目疏朗，喜怒哀乐不全形于色，待人接物礼貌周全，大方有度，知书达礼，赢得不少长辈的称赞，和同辈的欣赏，也打消了郑夫人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郑夫人甚至还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将她狠狠夸赞了一番，就连吴月婵都对她表示出几分好感。更有不少夫人当场就表示出了一丝想要结亲的意思，楚夫人虽然觉得很自豪，但也只能客气的含糊过去，她现在已经彻底把楚瑶当成她那个已经早逝的女儿了，听到大家夸赞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而且，这也表示，她的眼光并没有错。楚瑶也见到了那位京城第一美人柳黛月，此刻，她站在她身旁，已经完全不会被她比下去了，甚至还隐隐胜过她一筹。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倒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有了柳黛月的牵线搭桥，她又认识了许多名门闺秀，倒是意外融入了这个圈子。此次宴会之后，楚瑶才开始以楚五娘的名义，正式进入京城勋贵的视线里。－－－－－－题外话－－－－－－感谢所有订阅的亲，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