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荣华郡主

吴皇后知道福宁长公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时来找自己定然有事，挥退众人后，也没给她绕圈子，便直接询问了出来。这时，福宁长公主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愁容来，道：“唉，娘娘不知，荣华马上就十七岁了，可是，亲事依旧无从着落，我心里着急啊！本来想找母后商量一下这件事，但母后最近正在养病，我身为女儿，也不好打扰她老人家，这才想在娘娘这里讨个主意，看看能不能给荣华找个合适的郡马。”原来是为了荣华郡主的婚事，吴皇后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兴致，道：“长公主这次总算问对人了，本宫这里还真有几个人选。”福宁长公主闻言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这次没白来。”吴皇后也笑了笑，随即有些疑惑道：“荣华身为郡主，身份高贵，可以说别人求都求不到呢，为何会蹉跎至今？”“这事都怪我！”福宁长公主笑容变淡了许多，“我本打算让她在我身边多留几年，毕竟这嫁人后和做姑娘还是完全不同的。”吴皇后点了点头，嫁人后有婆婆在头顶上压着，还有一大家子事情要管，自然不如做姑娘时自由自在。何况，本朝的郡主和郡马并不分开住，也是要伺候公婆的，也怪不得长公主心疼。“本来我有几个人选，也正在相看。可惜，因为发生了那件事，让长公主府颜面大失，甚至还牵连了荣华的名声，议亲一事自然不了了之了。”说罢，脸上依旧闪过一丝怒气，那件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结，成了她永远挥不去的污点。听到福宁长公主的话，吴皇后倒是回想起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毕竟，那件事闹得还真不算小。“好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而且人都已经死了，何必再耿耿于怀？等再过段时间，那点记忆也会烟消云散。人，还是要往前看的。”吴皇后劝道。福宁长公主低头应了，只是她心里却很不以为然。自从陛下等级后，她就再没有吃过亏，那件事却让她翻了一个大跟头，这让她如何不恨？等她腾出手来，想要报复的时候，始作俑者却死了，让她有气也无处发，只能郁结在心，慢慢成了她的心结。所以，这次见到太子妃后，她的反应才会这么大。可是，她虽然希望楚瑶没有死，但更不想见到楚瑶成为太子妃，因为那意味着，她会有一位非常强劲的对手。何况，太子妃已经怀了皇孙，算是彻底坐稳了太子妃的宝座，想对付她，真是千难万难。但若是不对付她，她又怕太子妃会向她报复。没有什么比这更进退两难的事情了。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楚瑶早早死了，也不愿意看到她成为太子妃。不过，这只是她的怀疑。查还是一定要查的，太子妃若不是楚瑶，那就最好的结果，虽然会觉得憋气，但是却会让她安下心来，不用担心被她暗算。“你想给荣华选个什么样的郡马？”吴皇后问道。“家世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家世清白，子孙上进就可以。荣华一向心高气傲，去了高门府邸，就算她有太后和我撑腰，也不一定会顺当，家里人口最好简单一些。”福宁长公主心里早有了想法，便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了出来。吴皇后点头称赞道：“还是长公主想的明白，荣华有长公主跟太后娘娘撑腰，便是陛下和本宫也不会置之不理，身份已经足够，所以，并不需要挑选世家大族，你看这几个人如何？”吴皇后便说了几个人。然而，福宁长公主听到后，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长公主觉得不满意？”吴皇后见状，不由诧异问道。福宁长公主不由苦笑道：“不瞒娘娘，娘娘说的这些，也是我早就相中的，可惜……”她没有往下说，但吴皇后却已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荣华被纨绔示爱，甚至还搞出了人命，本就不是什么好名声，后来又被陛下训斥规矩不严，闭门思过，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即便身份高贵，那些有规矩的清白人家，也不愿意娶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媳妇回来，毕竟对那些人来讲，家里的名声更重要。当然，也不是说荣华郡主就嫁不出去了，有的是想要攀附富贵的人家想要求娶，只可惜，那些人要么就是自己没本事，要么便是家道中落，福宁长公主不可能看得上眼，所以，就成了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吴皇后知道前因后果后，不由暗道可惜，其实，她也挺喜欢荣华郡主的。荣华郡主会这么愁嫁，其实也有陛下的原因在。若非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他也不会下旨训斥荣华郡主，荣华郡主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想到这里，吴皇后便想要补偿一番，沉吟了一会儿，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长公主可千万不要草率。这样吧，年后，本宫举办个宫宴，探探那些夫人的想法，亲自给荣华保媒，你看如何？”福宁长公主闻言大喜，连忙起身叩谢。若是有皇后保媒，那意义可是不一般，足以抵消荣华之前的名声，那些人即便不乐意，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得罪皇后。虽说，太后娘娘也可以为荣华保媒拉线，但是，一来，太后最近避不见客，她也不想多打扰太后；二来，随着太后与陛下的裂痕越来越深，太后的名头也不像以前那般好用了。因此，她才打算来找皇后，荣华以后多一个靠山总没错。福宁长公主心愿达成，眉宇间忧愁不由渐渐消散，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她见现在气氛好，很想告诉吴皇后，自己对太子妃的怀疑。但是，想了想又作罢。太子妃现在怀孕了，什么都比不上皇孙重要。她若是说了，反而有挑拨离间之嫌。何况，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若是自己猜测错误，那就不仅仅是丢脸的事了。恐怕会让皇后和太子妃都恨上自己。福宁长公主出宫，回到长公主府后，立即派人去调查顺义伯府的事情。她还嘱咐他们，万万要小心谨慎，别被人发现马脚。万一被发现了，她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福宁长公主吩咐好之后，便听到丫鬟通传，荣华郡主到了。若是楚瑶在这里，见到荣华郡主的现在的模样，绝对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以前那个高贵、大方，又隐隐带着傲气的荣华郡主，为何会变得如此消沉和消瘦，眉宇间更是带着挥不去阴霾，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福宁长公主见了她这副样子，很是心疼，拉过荣华郡主道：“雪珍，你这又是何必呢？一时的挫折算不了什么，娘一定会为你找到一个好人家的。”荣华郡主惨笑一声，道：“女儿名声不堪，还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我？母亲不用安慰我了。”“你呀，就是心气太高了，又总爱争强好胜。遇到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咱们家门第这么高，实在不必嫁入高门大户，普通一点的人家，反而活的更自在。”福宁长公主语重心长地说道。荣华郡主闻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耐烦，她道：“母亲，就是因为女儿身份太高，所以，才不能嫁低价了。你看那些人，身份比我低多了，见到女儿都要行礼。可现在呢，她们却一跃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女儿甚至还要向她们行礼，女儿实在是不甘啊？”“凭什么，她们就能高嫁了，偏偏女儿必须低嫁？以后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见她们？如果嫁不到好人家，女儿宁愿一生不嫁。女儿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每年都有俸禄，总不会被饿死的。”“你可千万别泄气，哪里就到了这种地步？”福宁长公主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也没当回事，继续道：“我今天求了皇后娘娘，她答应为你保媒。何况，你现在的名声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肯定能找到好人家的。”荣华郡主闻言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希望，道：“母亲，皇后娘娘真的答应为我保媒？”“那还有假？”福宁长公主见她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也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如此那就太好了。”荣华郡主急急拉住福宁长公主地手，道：“母亲，你去求皇后娘娘，把我指婚给顺王吧？”“你胡说什么呢！”福宁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变了，虽说荣华跟顺王是表兄妹，但是本朝历来没有公主之女嫁进皇室的先例。尤其是天顺帝，更不会允许皇子娶一个身份十分高贵的女子为妻。何况，太子和顺王斗得如火如荼，嫁给顺王，那就是明晃晃的背叛，那不是打太子和皇后的脸吗？绝对不行！“女儿没有胡说，除了他，谁还能配得上我？”荣华郡主说道，“其实我最中意的是太子殿下，可惜，他已经娶了太子妃。女儿的身份又不能为妾，那就只能挑选顺王了。只要顺王登基，女儿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任谁见了女儿，都得跪拜，母亲，您说是不是？”荣华郡主眼神晶亮地说道。“住口！”福宁长公主看了看周围，怒斥道，“你最好把这种想法完全抹掉，你就算嫁给平民百姓，也绝对不能嫁给顺王。”“母亲，您别急。你慢慢听我说。”荣华郡主反而平静了下了来，笑吟吟地说道。福宁长公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母亲，您说，这太子和顺王到底谁更有机会得到皇位？”“当然是太子殿下了。”福宁长公主立刻说道，“顺王算个什么玩意儿，他不过是陛下给太子的磨刀石罢了。”“顺王是太子磨刀石不错，可是，顺王未必没有机会登上皇位。陛下不就是一个例子？”荣华郡主不紧不慢地说道。福宁长公主轻嗤一声，道：“顺王怎么能跟陛下比？”“怎么不能？在女儿看来，顺王才是最像陛下的人！同样从小不受重视，同样能忍，同样被当成太子的磨刀石，既然陛下能成功，顺王肯定也能。何况，顺王现在身后有了徽州杨家做后盾，财力丰厚，再加上我们的帮扶，将来未必不能后来者居上。”荣华郡主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托盘而出，显然她思考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福宁长公主听了之后，果然有些动摇，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拿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做赌注，我们家已经够显赫了，实在不需要再进一步。”“母亲，您多虑了。我们家那算得上什么显赫？只不过因为有您这个长公主坐镇，才显得尊贵了些，等太后和陛下都不在了，我们家怕是立刻要沦为二流世家。何况，我们家的爵位也不是永久世袭的，父亲又没有实权。我们怎么就不能再进一步了？难道你就不想我们陆家的子孙永远享受荣华富贵？”荣华郡主半撒娇半蛊惑地说道。“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但万一顺王失败了，我们家怕是都要给他陪葬。依我看，还是太子更为稳妥些。”福宁长公主虽然有些被说动了，却依旧不肯松口。荣华郡主见长公主还是不答应她，心里有些着急，眼看母亲已经动摇了，没想到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但她又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放。略一沉吟，又道：“母亲，我们家虽然支持太子，可太子对我们却不是怎么看重，将来就算登基，将来封赏时，也没有我们陆家的份。”“但是，顺王就不一样了，我们此时投靠他，就相当于雪中送炭，顺王肯定对我们感恩戴德。何况，他身边没有可靠之人，他一定会依靠我们陆家。大哥虽然有些纨绔，但却极为精明，能力也不差，必会得到顺王的重用。”“有这次从龙之功，将来陆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说不定还能弄个世袭的爵位，子孙后代都会永享富贵。”荣华郡主知道福宁长公主最在意什么，便一点一点地将未来的美景展露在她面前，果然见到福宁长公主有些心动了。“可是，你若是嫁给了顺王，皇后定然不快，她不但不会保媒，甚至还会恼了我们。这可如何是好？”福宁长公主问道。荣华郡主知道母亲已经心动了，便露出了最近几个月来最开朗的笑容，道：“母亲何必去求皇后娘娘，我们自己跟顺王商议，若是顺王有野心，自然会想办法娶我。到时候，让贤妃娘娘给陛下吹吹枕头风，再让太后娘娘运作一下，事情总会成的。”“至于皇后，她肯定会愤怒。但是，只要太后娘娘还在，她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荣华郡主分析地头头是道。她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大的蜕变，她本来就很聪明，只是还保留一份少女的矜持和纯真，对爱情的渴望超过了对身份地位的向往。然而现在，她却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将荣华富贵放在了第一位，为了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人都敢利用。福宁长公主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女儿来了，她惊讶地看着她，荣华郡主不躲不避地任由她看，良久之后，她才叹息一声，道：“荣华，你真的长大了。”荣华郡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女儿早就长大了。”说罢，便咯咯笑了起来，那明朗的笑容，仿佛让她又回到了那件事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母亲，您觉得怎么样？”荣华郡主问道。“这件事我还要考虑考虑。要听听你父亲和你大哥的想法，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和前途，我们必须要谨慎。”福宁长公主道。荣华郡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点担心。因为她知道，这个家开始母亲做主的，只要攻陷了母亲，父亲和大哥那里就不成问题。“雪珍，那顺王已经有了未婚妻……”福宁长公主此刻才想起这件事来。荣华郡主却无所谓地笑了笑，笃定道：“母亲不必担忧，太子妃都能更换，何况是顺王妃，只要我们说服了顺王，他自己就会将这些事情办妥。”“行了，你先下去吧！容我好好想想。”福宁长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倦容，对荣华郡主道。“那母亲您好好休息，女儿先退下了。”荣华郡主因为愿望即将达成，神态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语气轻快地说了一声，行礼后退了下去。荣华郡主走后，福宁长公主失神了好一会儿，心里却依旧拿不定注意。她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被女儿给说服，她其实有更多的考量。不过，荣华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尤其是，今天见到太子妃后，让她很是心惊肉跳的，这也是她差点被荣华说服的一个原因。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罢了，就先看看查出来的消息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