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节骨眼上,葛桃花不想输给石榴,大口吃了几样好菜,便到自己屋里拿钱去了。钱桐卖炭的钱还在祥大爷手里,要等卖得差不多了才能开始分钱。枕头底下也就只有八十多,若不是钱枫上回给了他们一百和分家时得了点钱,他们只能等着分卖炭的钱过年了,手里根本没有零钱花。葛桃花先拿出六十,觉得拿太多了,又放下四十。可是还没出房门,她又折回去了,孝敬公婆才二十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本来她来拿钱就是想让自己面子上好看一些,倘若只拿二十出去,怕是反倒叫二弟见了笑话她,所以她咬咬牙又加上三十。最终她拿出五十钱出来了,把钱放在杨氏的面前,“爹、娘,二弟孝敬你们两百钱,我和钱桐没本事,挣不上几个钱,就只能拿五十意思意思一下,还望爹娘别嫌少。”杨氏刚才抿了一小口酒,竟然脸红了,这下她见大儿媳还拿出钱来,就知道是见石榴和钱枫在他们两位老人面前得了脸,大儿媳也想撑个面子。“桃花呀,咱们正在吃菜喝酒呢,你咋突然想到去拿钱了。你和桐儿日子过得难一些,这钱我和你爹不能要,我们老人家也花不了啥钱。”钱桐见自己婆娘还舍得拿钱出来给爹娘,倒是高兴的,便对杨氏说:“娘,你就收下吧。我和二弟可都是你的儿子,他孝敬了,我和桃花可不能干看着。现在他是比我能挣钱,保不齐将来我也能挣不少呢,你若是不收,肯定就是嫌少了。”杨氏听了直笑,“你这是跟枫儿学的吧,都会耍嘴皮子了。”钱老爹也搭腔道:“桐儿也跟着枫儿学得有长进了,不仅知道要去烧炭卖炭挣钱,还比以前会说话了。以前啊,可是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钱桐听了脸红,“瞧爹说的。”钱老爹又道:“你娘是觉得我们两个老人家用不上啥钱,没必要收你们的。”葛桃花见公婆都笑了,那就是她的心意二老已经收下了,笑道:“咋用不上钱,来年就要生小仙女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听到这杨氏一下把钱揣在了袖兜里,“好,我不嫌少,留着给我的小仙女花。”一家人欢笑,葛桃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些存在感。她才坐下,石榴又来给她敬酒,她想到自己又没有怀身子,连忙端起来一饮而净,钱桐和他们的两个孩子都看愣了。石榴也不示弱,一口干。钱枫被这两个女人弄傻眼了,竖起大拇指说:“不得了不得了,咱家有两个女英豪,堪比穆桂英了!”“谁是穆桂英?”石榴和葛桃花齐问。钱枫夹一块红烧肉吃着说:“等咱们吃饱了饭,我摆一个桌子,你们边烤火边听我说书,说的就是《穆桂英》,咋样?”“好!”一家人齐声应道。钱枫开怀而笑,还是自家人肯捧场啊。※※※过了小年,钱枫在家闲着也没事,便和大哥一起去卖炭。因为腊月二十六是二喜成亲的日子,大家就让他这两日在家忙着布置洞房和准备办喜酒的菜,别跟着去卖炭了。有钱枫帮忙,这炭卖得就快多了。他在县城大声吆喝,还耍嘴皮子和客人讨价还价,二十五这一日炭就卖得差不多了,说等到二十七日再去卖一回就全都能卖完。二十六日大家可都得在家呆着,因为要喝二喜的喜酒。女方嫁人是中午喝喜酒,而男方娶亲得请两顿,中午请女客,晚上请男客。这一日钱枫闲着没事做,就给石榴盘了个头,虽然盘得四不像,松松散散的,可石榴喜欢得很,根本不舍得拆,还戴上绢花,另外还擦手膏,并且抹粉描了妆。钱枫来到火盆旁刻着象棋,瞧了瞧石榴,“今日是芍药嫁人,你打扮得这么显眼是不是不合适,都说抢新娘的风头不太好。”石榴拿起镜子照了一下,“没事,芍药傍晚才能到二喜家,我是中午喝喜酒,和她撞不到一块的。村里总有人当我的面说我不像桃花村的姑娘,说桃花村的姑娘个个水灵秀气,应该像芍药和梨花那样才好看。今儿个中午咱们村里的妇人估摸着要坐齐了,我就想让她们瞧瞧我也不丑的。”钱枫点头,“行,你就去显摆显摆,把首饰都戴上,穿上新做的衣裳,看谁还敢说你不像桃花村的姑娘。”这时葛桃花进来了,她想蹭蹭石榴的东西描个妆。钱枫憋着笑,这些女人真是有意思,凑到一起去难道不是喝喜酒而是比美?妯娌俩都打扮好了,两人拿着镜子照个没完,之后又给穗儿打扮。葛桃花忽然想起送礼钱,便问:“二弟,咱们都是分了家的,三家全都得送礼钱,娘是长辈,她说她要送二十钱,因为你成亲时二喜他娘也送了二十,娘就拿二十还礼。那咱们和二喜是平辈,送个十钱够不够?正好我能把它吃回来。”钱枫知道大嫂平时花钱省,炭钱还得过两日才能分,便道:“大嫂你随意吧,我让石榴带二十钱去,她和芍药是多年的好姐妹,送太少了说不过去。”葛桃花脸一僵,“你们也送二十?才刚分家的人不需送那么多,虽说石榴和芍药是好姐妹,但今日是送给二喜家,和芍药没关系的。要不你们少送一些,这样也不显得我送得太少。”钱枫为了迁就大嫂,只好同意了,“石榴,要不咱们就送十五钱,咋样?”石榴当然听钱枫的话,嘻嘻哈哈地说:“好,就送十五。”葛桃花这才笑了,“那我也添上五,凑够十五,反正过两日你大哥就能分钱回来。也不知我能不能把十五钱吃回来,对了,我得把穗儿带去,晚上再让你大哥把松球带上,全都吃回来!”钱枫不禁发笑,才十五钱你一家四口人去吃,估摸着二喜家还得赔钱。到了午时,杨氏在家里做了一顿饭,让钱老爹、钱桐、钱枫、松球凑一桌吃。她和石榴、葛桃花婆媳三人要去喝喜酒了,后面还跟着个小穗儿。杨氏瞧着两个儿媳都抹了粉画了眉,就连穗儿都跟着描了妆,这回不像上次那般吓人,而是淡妆,确实是好看多了。她得意地说:“嗯,今日我两位儿媳能出风头了,我孙女穗儿也是百里挑一的。”才说着她们就撞上了来喝喜酒的秋菊,她就是和葛桃花从同一个穷村里嫁过来的。秋菊远远就笑着打招呼,“哟,你们婆媳几个打扮得跟年画上的人似的。”秋菊先瞅瞅杨氏的肚子,然后又瞅瞅葛桃花和石榴,再低头瞧着她自己一身破旧衣裳,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她本来是想跟着杨氏婆媳一起走的,这会子她却故意把葛桃花拖住,单独和她说话,“桃花,咱俩从小就在一处玩,又嫁到同一个村子里,平日里处得跟亲姐妹似的,你跟我是不是比跟石榴还要亲?”葛桃花眼眸闪了闪,“你不会是有啥事吧?”秋菊掩嘴一笑,“瞧,好姐妹就是好姐妹,我一开口你就知道我是啥意思。不是听说你小叔子那石头山上能挣钱么,你帮我在他面前说一说,让我家那死男人也去干活挣点钱咋样?”葛桃花僵住了,“我……我家钱桐都没说跟他弟弟去干呢,我那小叔子说了,待过完年,让他大哥把田地都侍弄好,闲时才能去他那儿干活,他会看活干的多少给他大哥钱。我也没听他说要村里的男人帮忙干活的,他手下那么多人,用不着吧?”秋菊撅着嘴,“我知道他手下人多,咱们不是好姐妹嘛,你就递个话求个情,不就成了?那些坊工才一个月就能挣三百钱回家,还发了好些年货,我家那死男人夜里都念叨着睡不着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田地里的活大都是我干,他就搭个手而已,成日想着出去挣钱,他去镇上的豆腐坊干一个多月,才挣八十钱回来,谁知道他这是怎么干的。”葛桃花知道秋菊的男人好吃懒做,可好姐妹一场,她又不好抹人家的面子,只好说:“我回去跟我小叔子说一说,若是不成你可别怪我。”秋菊大喜,忙从兜里拿出钱来,本来她是准备送十钱到二喜家的,这时她拿出两钱给葛桃花,“这是给你的好处钱,要是说成了,我还多给,每个月给你五十成不成?”葛桃花听说每个月能有五十就心动了,半推半就地收了两钱,“你送八钱给二喜家够不够?”“咋不够,去年哪家娶媳妇都是送八钱的,今年不知是谁带的头,个个送十,真是没事找事,难道钱多了没处花?”葛桃花想到自己可是要送十五的,她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没说出来。来到二喜家,杨氏婆媳三人把礼钱给了二喜他娘高氏。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堂屋摆了两张,总共有六桌的女客,这就是全村的妇人了。没出嫁的大姑娘大多是不能来喝喜酒的,除非是替她娘或嫂子来喝才行。杨氏婆媳三人一落座,便被其他妇人包围住了,一会儿看石榴一会儿看葛桃花,觉得她们打扮得比平时好看多了,这可都是用钱砸出来的。“枫哥儿他娘,你家枫哥儿到底挣了多少钱能透个底么,好让咱村里的人羡慕一下嘛。”“就是,说一说嘛。石榴,要不你来说吧。”石榴正要张口,被杨氏狠狠掐了一下,石榴立马闭嘴了。杨氏故意叹了叹气,“你们是瞧着我两个儿媳妇面上打扮得好,哪里能挣上什么钱。身上的新衣服是我家枫儿上回卖蚕茧换来的布做的,就挣那么点钱啊全都买了开山的铁家伙。我家上回都断粮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葛桃花把粮食藏在秋菊家的事,被秋菊传得几乎人人都知道,只有葛桃花自己不知道罢了。大家都点了点头,听杨氏接着说下去,“我家枫儿是什么性情你们还不知道么,他是有一花两,有一百花一千,他挣的那几百钱啊,全都用来买年货了,买一堆吃的用的,还有往脸上抹的,唉,糟践钱啊。现在他身上已经空了,待过了正月十五,你们每家赊点粮食给我家吧,待卖了石头我家枫儿再还钱给你们。”女客们本来是想听听钱枫到底挣多少钱,结果杨氏开口向大家借粮食。她们可不敢轻易答应,这得回家问自己男人才行,都呵呵笑了笑,然后回自己座位上去了。过一会儿开席了,菜盘子还没端上来,个个已经拿好了筷子,等着开抢。葛桃花还小声嘱咐着穗儿,“等会儿你站起来夹,要夹好菜吃,多吃点啊。”穗儿直点头,“好!”石榴早上吃得少,故意留着肚子吃中午的,这会子饿透了,也拿起筷子。第一盘油煎糍粑一上桌,大家便挥舞着筷子抢上来。不只是石榴,几乎个个都是留着肚子来吃的,一盘只有十二块油煎糍粑,一桌本来是十个人,每个人应该都能吃上的。但好多人都带着孩子来,结果就有人吃不到了,所以大家才会抢。石榴这桌除了穗儿,另外还有两个三四大的女孩,大家一开抢,结果就有一位小女孩没抢到,大哭了起来,她娘只好咬一半在女儿碗里,哄着她吃。石榴和葛桃花看样子虽然是比较厉害的,但比起那些常年抢菜吃的悍妇,还是差一些,都只是最后才抢到。杨氏边吃边感慨,“每回吃喜酒大家都抢着吃,啥时候能过上不抢的日子哦。”葛桃花应道:“娘,这平时吃萝卜青菜吃惯了,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好的,谁能不抢?”秋菊边吃边说:“听说这是二喜他娘亲自做的,真好吃,我家粮刚够,就没打糍粑,听说买得五六钱一斤呢,忒贵。”石榴忙道:“我家买……”杨氏在桌底下踩了石榴一脚,石榴顿住,那句“我家买了十几斤”的话被噎了一大半在嘴里。杨氏接着她的话说:“枫儿是说要买,可是他没钱啊,买啥买?”石榴和葛桃花都明白了,婆婆是想让大家觉得钱枫没挣上钱,怕大家眼红会使坏,也怕个个都找着想去石头山干活,那样就给钱枫惹麻烦了。每盘菜端上来大家都抢,一共八道菜,每桌十几个人吃,最后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吃完,杨氏担心的事来了,有不少人拉着石榴一旁说话,也有人拉着葛桃花,还有人拉着杨氏。虽然杨氏一再强调钱枫没挣到钱,可是给坊工们发的钱那都是摆在眼前的,想让人家不知道都不可能。这些妇人都想让自家男人去石头山干活,说家里的田地由她们女人干就行,虽然那样很辛苦,到时候肯定得起早摸黑没命地干,但她们为了钱也乐意。不是说每隔六日能歇一日么,有这一日男人也能帮家里干点活。石榴被几个妇人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回答,“我得听钱枫的,我做不了主。”“那你跟他好好说说,吹吹枕边风呗,在床|上多使点劲,他肯定能同意的。”“就是,以你这身板,没少让钱枫舒服吧,你若是说动了钱枫,我家男人挣来了钱我就送一只鸡来给你补身子,你嫁过来这几个月都掉肉了。”“你家送一只鸡?石榴,我家送两只,咋样?”大家觉得石榴头脑最简单,不会拐弯抹角,所以找她的人最多。结果石榴还没开口,这些妇人之间开始闹起来了。“你这不是跟我抬杠么,我说送一只,你就说送两只?你想干嘛?”“还有她们,我说送二十斤粮来,她们就说送三十斤粮。三十斤粮顶九十钱呢,能不能挣上这些钱还两说。”“你们谁都别跟我争,我就送三十斤粮。石榴,你听我说,到时候只要钱枫同意我家男人去干活,我家每个月都送三十斤粮过来。每个月呢,你要记着跟钱枫说,好不好?”这些妇人吵成一堆,石榴感觉这场面好可怕。反正已经都吃完了,新娘得傍晚才来,杨氏便拉着石榴和穗儿赶紧回家,葛桃花也紧跟在后,她也被吵得晕头转向,两耳一直嗡嗡的。回到家,杨氏来到钱枫的屋里,把一家人都叫齐,问这事怎么办,个个都想去石头山干活,哪里用得上这么些人。“枫儿啊,你可一个都不能答应,那五十号人都是吃你的,村里人都得吃他们自己家的,能不能挣钱且两说,到时候可别因为这个说你给的钱不公道,大家都扯皮打架可不好了。”钱老爹也说:“是啊,本来一村子的人处得还算和睦,因为这事闹僵了可不好,你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来吃你的粮吧,那你买再多的粮都不够。”钱枫早料到这些,“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收他们的。大哥是我亲哥,我也只同意他农闲时干一干,石伢子是我小舅子,我也不能说不照顾着他。他们俩是我至亲的人,我让他们帮忙,谁也没话说。其他人我一律不收,我那五十号坊工都听话得很,若是弄村里这一帮人,他们都自恃是本村人,肯定会欺负坊工这些外村人的。”杨氏有些发愁,“可他们都是邻里乡亲的,就怕他们暗地里使坏。”葛桃花见机插话,“要不就让秋菊她男人去吧,我和秋菊处得好,要是二弟不同意,她肯定会生我的气。”钱枫摇头,“大嫂,这可不行,答应了秋菊,到时候又有春桃、夏荷、冬梅可怎么办?”“咱们村哪里有春桃、夏荷?也就有一个冬梅而已。”“大嫂,我这是打个比方,要了这个不要那个,岂不是自找麻烦?”钱枫见大嫂面露难色,“大嫂你也别怪我,你想想啊,你若是帮秋菊说话,你将来是不是还得帮你亲哥哥亲弟弟说话?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咱村的还是你的兄弟,或是咱们叔伯堂兄弟,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男人,或是石榴家的叔伯侄等人,我真的一个都不能收。只收我哥和我小舅子,否则人一多,我没钱会被他们扒皮的。”钱枫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葛桃花不好再强求。回到自己屋后,葛桃花就跟钱桐说收了秋菊两钱,还说秋菊答应事成之后每个月都会给五十钱,这数目可不少呢,现在该怎么去回绝?钱桐听得直跳脚,“你赶紧把两钱还回去,说什么以后给咱家五十,要是有人说给你一个月八十,你不更得收了?二弟若是知道这事肯定生气,快!赶紧去还!”葛桃花被钱桐这么喝斥着也觉理亏,便去秋菊家把钱还了,说这事帮不上忙。秋菊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咱们好姐妹一场,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葛桃花拉着她的手说:“不是我不肯帮,我那小叔子刚才说了,连我娘家兄弟他都不会收,还有他亲伯亲叔亲堂兄弟等人他都不敢收,就连石榴家的叔伯侄等人也一律不要。只要我家钱桐和石伢子两个人,说他们俩脾性好,和他手下的那些人能处得来。”秋菊没话说了,心里却憋着气。傍晚时分,男客们都去二喜家喝喜酒,妇人们也有一部分人在家吃了晚饭就去看热闹,想看新娘和新郎怎么拜堂。石榴得去看看芍药,自然心急,早早在家做了饭吃便去二喜家等着了。这会子还没开席,石榴来到钱枫旁边坐着,她东张西望,“二喜他娘说家里把几年攒的钱全花了,咋看上去啥也没准备齐全呢。刚才我进他们新房瞧了,桌椅和衣橱都是旧得不像样了,也就梁床和棉被是新的。还有,他家怎么没砌灶,到时候怎么够用?”钱枫扫了一眼坐在墙角边苦着脸的初喜,也就是二喜他哥,“他们家根本不用分家,砌什么灶?二喜他哥是哑巴,娶不上婆娘,二喜的妹妹来年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他家就剩四口人,伙着过日子呗,还分什么家?他们家不舍得将钱全花完,估摸着是想攒钱到时候给初喜买婆娘,就不知能不能买得到。”石榴懵懂地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买个女人来当婆娘肯定要花好多钱的。”钱枫不太看好芍药和二喜这门亲事,因为芍药会有个嘴皮子厉害的婆婆,还有个哑巴他大伯,二喜平时不爱说话,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疼女人的人,也没主见,啥都听他爹娘的。正寻思到这,迎亲队伍来了,芍药是骑着牛来的,二喜牵着牛在前面走。可能是二喜他爹娘为了省钱,只请一个人敲着锣,打鼓和吹唢呐的人都没请,迎亲队显示不够热闹,甚至有些冷清。芍药进院门被搀扶着跨火盆后,石榴就高兴地喊道:“芍药!芍药!”芍药穿着一身粗棉布喜服,寻着声音往石榴这边偏了偏头,就被搀进去拜堂了。大家都小声夸芍药的身段玲珑好看,就是娘家太小气,陪嫁太少。若不是有石榴送的那点东西撑个脸面,芍药真要被大家瞧不起了。这时二喜的哑巴哥哥却忽然大哭了起来,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他含糊的一声声“啊……啊……啊……”他在旁边地上躺下,四肢乱踢乱蹬,就像小孩子耍赖一般。大伙儿们全都围了上来,“哟,初喜这是不高兴了,家里给他弟弟娶上了婆娘,没给他娶。”“是啊,家里把好些钱都花在了老二身上,他这个老大没有个女人,将来这日子过得真可怜哦。”二喜将芍药牵进了洞房,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跑了出来,他爹娘也都束手无措地站在旁边看着抹眼泪。二喜去扶他哥,“哥,你别生气,爹娘说了,再过几年攒够了钱给你去买一个女人回来。”他哥不但不听,还在地上打起滚来。初喜虽是哑巴,可一点儿都不傻,他知道自己都二十出头了,再等下去年纪大了更难买到好女人。眼见着他哥这么大闹,都没法开席了,二喜和他爹、娘都傻看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二喜他娘高氏忽然蹲下来凑在初喜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初喜腾地坐了起来,不但不闹了,还开心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过来将桌椅摆整齐,用手朝厨房那头一招呼,端菜的人就过来了。终于可以开席了,大家都坐下来议论高氏到底跟她大儿子说了什么,议论了一顿饭的功夫也没个结果。二喜给大家敬完酒,就跑厨房去问他娘,“娘,你跟大哥说啥了?”高氏神秘地说:“这是好事,以后你就知道了。”二喜也懒得追问,又出去敬酒。喝完喜酒,钱老爹和两个儿子、松球一起回家,在路上他猜测着说:“不会是二喜他娘攒足够了钱,不久就要给初喜买婆娘吧?”钱桐和钱枫都迷糊,觉得或许有这个可能吧。回到家后,石榴又缠着钱枫问这个问题,钱枫也觉得蹊跷,“二喜他娘这人不简单,真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