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不是地府中人?”当先一个身材高大的鬼影惊讶地看着高庸涵,微微一怔,而后一挥手,大声喊道:“给我拿下!”话音一落,数十名鬼侍冲了上来,便要索拿高庸涵。“且慢!”高庸涵不愿和这些人发生冲突,脚下轻点倏地跃上半空,对那鬼影朗声道:“我乃厚土界修真者,此来是有要事向馨月公主禀报,还望阁下通禀!”“哼哼,你所言是真是假姑且不论,单就私闯御花园一事,便可定你个重罪!”那鬼影不为所动,大喝一声:“上!”“我有五冥神君法器为凭,谁敢造次?”高庸涵俯身一掌,先把一众鬼侍牢牢压在地上,而后祭出山河虚像灯,按照九幽神君所授法门,将一道灵力注入灯身,火苗旋即大亮。铜灯一出,众人尽皆愕然,包括那鬼影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不敢再动。“果然是神君的法器!”那鬼影一愣,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张嘴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我冥界神君的神灯?”“此中牵扯到幽冥界的大计,只有在见到馨月公主以后,我才肯说!”“那好,我带你去见我家公主!”那鬼影想了想,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跟着指尖弹出一缕幽蓝的磷火,沉声道:“不过在觐见之前,要先委屈你一下。”“那可对不住了,我这个人一生当中从来不肯被人绑缚,只好敬谢不敏了!”高庸涵眼光锐利,一眼便看出那缕磷火可禁制灵念,当即明白对方的用意。那鬼影定是见到山河虚像灯后,对自己的话信了大半,却又担心馨月公主的安全,故而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按理说,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但是他向来都不愿受制于人,自然无法接受。“你既然不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话音未落,那鬼影忽然凭空消失,原地只余一缕淡淡的磷火闪烁。高庸涵心生警觉,意念流转之下信手挥洒出一片电光,挡在身后左侧的方位。就听得“啪”的一声闷响,电光瞬即被磷火点燃,『露』出一丝破绽,与此同时一根手指自虚空伸了过来,点向腰间。电光原是由灵胎阳火之力击出,没想到那磷火阴柔之极,居然在瞬间便破开电光阻拦,高庸涵不觉一愣。不过他应变极快,朝前迈了一大步,化掌为拳,横在身后。那根手指来势奇快,却没能追上高庸涵的身法,堪堪伸出三尺便已到了极致。那鬼影身形一闪,自虚空中踏将出来,口中又是一声大喝,一道粗如儿臂的磷火从指尖弹出,毒蛇一般击了出去。幽蓝的磷火与金『色』拳风相碰,骤然激起一圈光晕,两人同时一震倒退出去,这一下竟是平分秋『色』不分胜负。与此同时,山河虚像灯突然『射』出两道彩光,分别照在两人身上,漫天战意顿时消散一空。“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厚土界来的修真者,想不到今日一见,居然碰上了一位散仙级别的高手,幸甚如何!”那鬼影不再出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庸涵,良久才伸手请道:“你有此修为,难怪可以被神君相中,请吧!”“怎么,不打了么?”那人态度忽然大变,高庸涵知是山河虚像灯起了作用,心中明白,这场误会算是消除了。“你体内有冥界最为尊贵的印记,又有神君授予的山河虚像灯,我当然信得过你!”那鬼影微微一笑,拱手道:“适才多有得罪,见谅,见谅!”其实,此人早已看出高庸涵体内的印记,不过总觉得事情太过突兀难以令人信服,及至山河虚像灯做出应对,方才真正相信。“好说,好说,原是我来的冒昧!”高庸涵回礼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我叫卞纶,忝为冥界九殿冥罗之末。”那鬼影悠然道:“自神君失踪后,十明城和冥界神殿的安危,便由我来负责。”十明城之得名,取的是“十方广大,圆明空绝”之意,是冥界的圣城,也是冥界神殿所在。“原来是卞纶王,失敬,失敬!”当日从斜梁洞进入地府之前,孽承王曾专门为高庸涵介绍过九殿冥罗的情况,是以高庸涵一听便知,“早就听说卞纶王智计百出,修为别出心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对卞纶王适才破碎虚空的一指磷火,高庸涵倒是大为钦佩。“哦?”卞纶王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又是从哪里听到过我的名字?”在与凡间的关系上面,幽冥界不像仙界那样大力扩展影响,也不像魔界那样暗中渗透,除了这些年逃逸出去的阴灵亡魂之外,可以说不曾有半点联系。像幽界十八巡察使、九殿冥罗这等顶尖角『色』,尽管在地府是威名赫赫,但是在厚土界无人知晓,就算修真界也同样是一无所知。“我叫高庸涵,在厚土界星河屿时,有幸与孽承王结识,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高庸涵答道:“这次能进入地府,便是拜孽承王所赐,若没有他带路,只怕还要费一番周折。”“你说什么?”卞纶王又惊又喜,失声道:“你和孽承王一起,他现在何处?”“怎么,他还没回到冥界么?”高庸涵心中一沉,忧心道:“在穿过地府禁制时,我与他失散,原以为他早已回来,哪知——”高庸涵当时被悬象都上空的禁制吞没,压根就不知道孽承王和鬼厉星君之间,曾经爆发了一场激战,对于其后发生的事情更是毫不知情。此时回想起落脚的地方,正是幽界神殿所在的悬象都,不由得大感忧虑。在他看来,以孽承王的修为和对地府的了解,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早就应该回到冥界,此时还未出现,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两人都不知道,孽承王已经修为尽失,只保住了一条『性』命,正悄悄地往回走。“高先生,请随我来!”卞纶王骤闻孽承王的消息,可谓是惊喜交加,听高庸涵大略讲了一下经过,便知必然有事发生。当下不敢耽搁,亲自带路,引着高庸涵往后殿而去。出了御花园,曲曲折折穿过几道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座拱桥跟前。桥下是缓缓流动的河水,河水泛着蓝光,里面时不时冒出几缕纯净的阴魂,水中显然蕴含着某种法力。桥长六十丈,尽头被一片白雾笼罩,根本看不清内中景象。到了桥头,卞纶王停下脚步,朗声道:“卞纶有要事求见公主!”“卞纶王身后是哪一位?”一个修鼻恶鬼从白雾中走了出来,犀利的眼神在高庸涵身上转了一圈,狐疑道:“他也要一起进去么?”“这位是厚土界来的高先生,乃神君亲自选定的信使,除了有冥界尊贵印记之外,还持有山河虚像灯!”“哦?”那修鼻恶鬼悚然动容,肚腹间那张鬼脸几乎凸了出来,看向高庸涵的眼神都变了:“你真的见过我家神君,手中有山河虚像灯?”“你一个小小的鬼侍,还信不过我的眼光么?”卞纶王记挂孽承王的安危,对这名鬼侍的盘问大感不耐,口气就有些不愉了。“不敢!”那修鼻恶鬼连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去通禀!”说着钻进白雾之中。过不多时,几个身影从白雾中闪现出来,当先的仍是一名修鼻恶鬼,那人远远就朝卞纶王拱手道:“卞纶王,高先生,公主有请!”听到那人的声音,高庸涵只觉得有些耳熟,再定睛看去不觉心中一动,忍不住高声道:“前面的可是灵童老兄么?”那人一愣,旋即醒悟,大呼着奔了过来:“哈哈,高老弟,果然是你!”此人正是灵童!当初高庸涵初入幽冥界,在九幽冥瀑与幽界十八巡察使的幽鬼明王和银姬鬼母碰面,一言不和进而交手。阴差阳错之下,将幽鬼明王炼制的修鼻恶鬼救出,两人由是结识,并相伴潜入末都庐难城附近。这只修鼻恶鬼是馨月公主的亲信随从,名字便叫灵童。由于曾一同出生入死,是以交情很厚,此时骤然见面,无不欢喜之极。“灵童老兄,多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精神了!”经过十多年的调息修养,灵童早已不是当初见面时那副模样,幽鬼明王种在他体内的禁制业已完全消除,神情体态自是大超从前。“嘿嘿,高老弟,你也不差,都已修到灵胎凝出实体的境界了。”灵童的眼力不低,却没看出高庸涵实已到了散仙的高度,只一味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两人相互寒暄着,那股老友重逢的味道很浓,卞纶王不免大为诧异,『插』嘴问道:“怎么,你们两个认识?”“何止认识,我们还一起斗过幽鬼明王和妙笔仙那两个老家伙。”“哦?这倒奇了!”卞纶王一脸的不解,疑『惑』地问道:“难道说,高先生来过幽冥界?”“十多年前,我一时不察,在与幽界相交的地方被幽鬼明王所擒,而后炼成了鬼侍,若非高老弟来地府找魂魄,只怕很难再恢复神明自由。”灵童简单说了一下当日的情形,而后正容道:“那一次我带着高老弟回冥界时,大**好在外地,没有见过实属正常。”“我明白了,原来高先生就是十几年前,在神殿小住过几日的异界之人,难怪!”卞纶王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高庸涵一番,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一次,他由于有事外出不在十明城,回来以后才听说了这件趣事。当时,馨月公主不知为何沉睡不起,任凭几位冥罗想尽办法,始终不见清醒,冥界众人无不忧心一筹莫展。熟料,侍卫灵童从外面带来了一个人,不知怎地公主居然醒了,而且与那人一见投缘,留他在神殿作客。后来,没过几天,那人神秘离去踪影全无,馨月公主再度入睡,直到两年多以后才苏醒过来。这件事一时被引为奇谈,包括卞纶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此大『惑』不解,不知其中倒底是何缘故。这时一听才明白,原来当日那个神秘人,就是高庸涵!高庸涵一来对往事记忆模糊,二来对馨月公主沉睡一事毫不知晓,自然不明白卞纶王在笑什么,总觉得这笑容里大有深意。可是到此地步不便多问,只得跟在灵童身后,和卞纶王一起过桥朝白雾中行去。在雾气中行了约莫二三十丈,眼前豁然开朗,本应是苦雨凄风、愁云惨雾的阴森景象,陡然变成了艳阳高照、暖风如醉的春明气象。很难想像,在极阴之地的冥界十明城,居然可以看到太阳,莫非就不怕阴阳相冲激起剧变么?高庸涵细细体味了一下,不由得大感诧异,耀眼的阳光中竟然不带丝毫阳气,却又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天下之奇莫过于此!“这些东西,都是公主醒来以后,特意请几位冥罗联手造出来的。”灵童看出高庸涵的疑『惑』,当下指着高悬天空的太阳笑道:“公主管那个东西叫太阳,说梦中见过好多次,非要不可。依我看,除了亮堂一点没什么用处。”他从未离开过地府,自然不知道阳间的太阳是天下至阳之物,对于万物生灵来说有多么重要。“只要公主喜欢就行,你一个侍卫休要多说!”卞纶王喝斥了一句,灵童咧咧嘴不敢再多说。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九殿冥罗对馨月公主有多宠爱,几乎是百依百顺。高庸涵暗暗点头,左右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于游廊、斗拱之类的格局,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及至到了一处宅院跟前,只觉得这红墙碧瓦、飞阁流檐愈发眼熟,竟似和记忆中的一处院落十分相似。走进这座三路布局四进院落的大宅,远远楼正门上高悬一块“文穷斋”的匾额,两侧是一副“笔酣墨畅;心旷神怡”的楹联。看到这里,高庸涵心头忍不住一阵狂跳,便在此时,房内传出一声轻柔的招呼:“灵童,可是卞纶王和高先生到了么?”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