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壳之肉

我跟爷爷去捉鬼渔夫不听他们的劝，将渔网再次撒了出去，刚好撒在蚌壳上。渔夫拉了拉网，拉不动，惊喜地对后面两人说：“哎呀，这网怎么这么沉呢？看样子捞到好东西了。你们快来帮我拉网。”那两人便上来帮忙拉扯。蚌壳女似乎跟他们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一会儿蚌壳被拉过去几米，一会儿渔夫被拉过来几米。渔夫那三人呲牙咧嘴，东倒西歪，极尽搞笑姿势和表情，逗得观众哈哈大笑。最后终于渔夫这一方取胜，将蚌壳拉上了“岸”。此时，蚌壳里的女人急忙将蚌壳合拢，将自己关在蚌壳里。渔夫见状忙叫后面两人帮忙掰开蚌壳。刚掰开一点，蚌壳又合拢，夹得他们哇哇大叫。最终蚌壳没了力气，被他们生生掰开，然后渔夫一网罩住里面的女人，要将她带回去做媳妇。演到此时，就算是尾声了。空空的蚌壳被丢在地上，等着张爹去收拾。不料张爹没去收拾被遗弃的蚌壳，反而走到渔夫身边，夺过渔网。渔夫和蚌壳女还有其他张家嘴的人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要是戏演砸了，看客们肯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找他们麻烦。毕竟这是过年，小问题也会被看成大问题。看客们也觉得莫名其妙。玩故事的大概程序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大家见蚌壳玩完，准备散去了，没想到张爹这么一做，大家又回头来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张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大声说道：“怎么可以现在就回家吃饭？这打渔还没有打完呢！”渔夫为了不出现难堪，勉强笑着对张爹说道：“张爹，这蚌壳肉都被我弄出来了，还打什么渔？”张爹指着场中的蚌壳，说道：“谁说打完了？这蚌壳里还有好东西呢！”虽然此时蚌壳是闭着的，但里面的女人已经出来，大家有目共睹。里面不可能还有东西。旁边有人伸手拉扯张爹的衣服，但是被张爹挣脱开。不过也有人等着看好戏，看看张爹到底要怎么演下去。张爹装模作样地对大家说道：“待会儿我靠近蚌壳，大家不要做声，别把里面的好东西吓走了。好不好？”大人们还是袖手旁观的态度，一些小孩则连连点头，充满期待地看着张爹。张爹将手里的渔网挥舞起来，如同夏日里转动的扇叶。他踏出一串奇怪的步子，走出“8”字型的步伐，左脚踏到右脚的右前方，右脚踏到左脚的左前方，歪歪扭扭的，活像是脚底抹了油走不稳。大人小孩见了他这般模样，又笑了起来。一个老人做出这样的动作，确实挺滑稽。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我侧头去看爷爷，爷爷却神色凝重。我很奇怪，爷爷不是盼着看玩故事吗，怎么这会儿露出这种表情？爷爷的眼睛盯着场中的空蚌壳，目光如炬，似乎要将那竹片和布做的假蚌壳点燃。张爹的手一扬，将旋转的渔网抛向蚌壳。渔网刚好盖住蚌壳。蚌壳就像一只误入陷阱的猎物。我脑袋里刚闪现这个念头，那“猎物”居然像是要反馈我的猜测一样动了一下。场中的蚌壳左右晃了晃，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这一动令在场的所有人吃了一惊！“哗——”好几个小孩张大了嘴巴，急忙往大人后面躲。刚演完的渔夫和蚌壳女比其他人更加吃惊。那女的身子一缩，几乎要主动钻到渔夫的怀里去。拿竹篓和鱼叉的人脸色煞白，手如电击一般开始抖。舞狮子舞龙划彩船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蚌壳上来。唯有爷爷面不改色，仍然死死盯着蚌壳。张爹见了大家的惊讶，非常得意。他轻轻地扯了扯手中的网，说道：“你们不是不信吗？你们看看，现在里面是不是有东西了？”蚌壳里的东西似乎感觉到了渔网的拉扯，竟然反抗地摇晃起来，仿佛旁边有两个看不见的人在两边将它摇来摇去。动作幅度很大，不是渔网的拉扯可以带动的。渔夫已经抖抖瑟瑟，说不出话了，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爹。怀里的女人不敢看，将脸藏在渔夫的胸口，也不管是不是会被渔夫占便宜。张爹对他们的表现相当满意，得意洋洋地又扯了扯渔网，怪声怪气喊道：“太阳要落山，山鬼要出来！”我抬头看天，太阳快到头顶了，离落山还远着呢。爷爷一直盯着蚌壳，却不知怎么发觉我在抬头看天，说道：“你也上他的当？他那话是骗鬼的。”我浑身一凉，急忙低下头来看蚌壳。蚌壳似乎也能听见张爹的话，忽然不挣扎不摇晃了，静止下来。围观的人们都屏住了呼吸。蚌壳静默了一会儿，居然轻轻张开了一条巴掌大的缝。已经有人吓得尖叫起来，但随即嘴巴被掩住。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古怪。那个巴掌大的缝里露出一条红色的东西来。“舌头？”有人窃窃议论。“不对，应该是蚌壳肉。”有人小声争辩。张爹见了那条红色的东西，露出了更为得意的笑容，指着那东西说道：“你们不是说蚌壳肉被捞走了吗？明明蚌壳里还有肉呢！”他这话显然是说给在荷花塘边嘲弄过他的人听的。之前嘲弄过他的人看到此时诡异的情景，不敢搭话。从我这个角度看去，那个蚌壳真如活了一般，仿佛是在水底沉浸了几百年的蚌壳精选了今天这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上岸来晒晒太阳。那条从缝隙里露出来的红色东西一抖一抖，像极了吐出的舌头，又像极了蚌壳肉。红色的东西露出越来越多，一阵风吹过，红色的东西散开来，原来是一截女人的衣服。刚才没衣服没散开，胡乱搅在缝口，所以看起来像舌头。众人哗然。渔夫那些人瞠目结舌。张爹丢下手中的渔网，走近前去，捏住衣服的一角，回头看看大家，嬉笑道：“你们看，蚌壳里还有好东西！”他的笑中有报复的快意。他将衣角轻轻一扯，扯出更多来。他又用力扯了扯，扯不动了。他再次回头，笑嘻嘻指着衣服说：“扯不动了，看来被蚌壳卡住了。”“难道里面有人？”一人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