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免礼。”独孤锦衣抬了抬放在椅轿扶手上的手腕,微笑着慢声开口,声音清朗温和,与身边随从的那些冷着面孔的护驾侍卫的冰冷相比,他更是显得仁善温和。“妾身不知锦王殿下临府,有失远迎,还望锦王殿下恕罪。”大娘又行了一礼请罪。“夫人客气了,是本王今日突然造访,唐突了侯府。”独孤锦衣温淡地笑说着,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真心的唐突,但也没有一丝的失礼。“青城,王爷要过府来,为何不早先支会一声,也好让全府上下有所准备。”大娘看向夏青城。夏青城依旧是那一脸的笑意,道:“今日我是在外偶尔遇上王爷,眼看天色生变似乎晚些是要落雨,便邀王爷过府小坐,避上一避,也实在是意外之事。”听到这话,大娘和众人都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虽然天上依旧是烈日高挂,但远处果然已经是黑云集聚,正朝沧州城方向移来。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似乎本王来的不太是时候?”独孤锦衣温淡地笑问。大娘一听,赶紧不再责问夏青城,忙行礼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王爷能光临鄙府,乃是侯府的莫大荣幸,只是怕招待不周,怠慢了王爷。”“我看夫人这里似是有内务在处置?”独孤锦衣的目光扫过旁边宽凳上拉拢着一头乱发,辨认不出容貌的人。显然,夏青城这么想着法儿的要自己来趟定远侯府,想来应该就是要帮这个人,只是他略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呢,能让夏青城如此在意。不过,不管是谁,既然夏青城想救这人,自己也应了他的请来了这侯府,事情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他所性也就顺水推舟,卖夏青城一个人情,帮这个人一把。“乃是些小事。”大娘恭敬地回放。“即是小事,那我看这人似是也受了不少苦,夫人不妨作罢了吧,我不喜听到刑罚之声。”独孤锦衣笑着似是在询问征求大娘的意见。大娘心里虽然有诸多不愿,但嘴上却还是不敢有丝毫迟疑,忙应道:“这是自然,王爷临府,乃是全府大喜之事,自然不能有扫兴之声污了王爷的耳。”得到蒋氏的允诺,独孤锦衣的目光扫过夏青城,却见他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异样,似乎救了这个被鞭打之人,真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独孤锦衣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眼爬在宽凳上已经一动不动的人,早先他只是觉得随手卖了夏青城一个人情,至于夏青城有什么目的与他无关,但他现在还真是有点好奇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值得夏青城这样在意。夏青城有时候心思较深,他是知道一些的,若他现在显出高兴得意,那他独孤锦衣也就觉得正常了,但看他装得如此气定神闲,反倒是让独孤锦衣暗暗猜测他对趴在那里的人是真有些上心的,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留神了,不让人看出丝毫纰漏。能让他这样刻意去帮救,但又刻意不让人知道,不惜绕了一个大圈,麻烦自己来插手候府的事来帮救的人,这世上可还真没几个。略略一想,独孤锦衣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恍然大悟后不自觉地在保持微笑的唇角浮现了一丝冷笑。好个夏青城,竟将盘算打到自己的头上了,还打得如此拙劣,他真是太拿他当朋友了,晚些时候真是要好好与他算帐。“天意难测,风雨难算,真是要下雨了。”独孤锦衣微微仰头,侧首之际余光扫过夏青城,目光落向看云渐渐积拢的天际,温和微笑着随口感叹。“王爷,天色已变,您也劳累了,不妨移驾去堂室喝茶歇息吧。”定远侯夫人蒋氏赶紧恭敬地请话,同时侧手示意引路。独孤锦衣没有多说话,微笑着点头,以指轻敲了一下椅轿扶手,抬椅轿的人立刻会意,小心地抬着椅轿转身。所有人恭敬地送着独孤锦衣和蒋氏出院,大娘身边的人都随着大娘一起跟着锦王的椅轿后面去了堂室伺候,随后所有其他下人都赶在大雨落下前散开。大半的下人为王爷的突然来临而忙开,或是去准备王爷所用的茶水点心,或是为王爷突然的过府而收拾其他,总之都是忙活了起来。再没人理会爬在院子里宽凳上的夏镜花,她就如一只濒临死亡的鱼,爬在沙滩上,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地被遗忘在那。14dqr。风一点点刮起来,夹卷着树上的叶子不停摇曳着发出哗哗响声,风越来越大,树也大力地摇晃起来,然后是乌云一点点的将太阳遮去,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黑,天空中开始划过一道道闪电。暴雨,就要来临!----分割线----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夏镜花的身上,她趴在宽凳上的身子被雨打打着,淋泡着,终于她有了一点感觉,恢复了一些神智,动了动身子,努力地想要站起来,但却因为虚弱,她不仅没能站起来,反而从宽凳上翻倒下去跌到地上。背后的伤口被扯动着发出撕裂般的疼,夏镜花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眼前的地上是积满的雨水,蜿蜒着以流动,而落下的雨水就拍打在那积水的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夏镜花努力地想要挪动身子,撑着积满水的地板,咬牙挣扎着要立起身子,但是才立起一点身子就失败了,又跌倒在了积水滩里激起一大片水花。一股钻心的疼意在落地之时从后背传来,痛彻全身,让夏镜花的牙根都在打颤,而那些因为大雨落下而积在地面的水则不停地朝她的鼻孔和嘴里涌,如果她不把头抬起来,就算她没在刚才被打死,也会被这些雨水淹死。夏镜花被雨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发酸,她伸手偿试抓住旁边宽凳的腿,借着那宽凳的腿,用全力侧过身子,仰面躺在院子里,才将自己从淹面的积水滩里解救出来,呈大字形躺在瓢泼大雨的雨幕下大口喘息。风声,雨声,雷声,冰冷如刀锋的雨水拍打着她的第一寸肌肤,身上是让她一阵阵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入骨疼意,夏镜花躺在院中央,仰看着那阴沉没有一点光亮的天际,一股由心底生出的愤怒和无助让她想要怒吼,但却没有力气,想要哭泣,但却分不清自己脸上不停滚落下的到底是不是眼泪。“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的折磨我?”夏镜花指着雨落如柱的天际用尽所有的力气吼问,但却只是一些虚弱的呢喃,而且也没有人回答她,回答的只是一道如盘龙般划过天际的刺白闪电,和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把她丢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让她要因为她没有做过的事而接受别人的指责,惩罚,甚至是迫害,她不甘心,这对她太不公平了。她曾想过努力的靠自己活下来,接受老天的戏弄,自己为自己争取,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老天手里的一个玩物,也是别人眼中的一只蝼蚁,别人挥挥手动动嘴,自己就要受这样的苦,要一点点在绝望和痛苦中慢慢流逝生命,她真是太冤枉了。“我好累,好累……”夏镜花的眼皮儿变得沉重,眼睛渐渐无力地闭上。雨声,雷声,似乎渐渐远去了,没有了嘈杂吵闹,四周安静而详和,夏镜花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一处柔软舒服的地方,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知觉在远离自己,她的身子似乎在下垂,一切都似乎在消失、远离,连同身上的难受疼痛也慢慢消失,她似乎没有那么辛苦了,不那么难受了。“夏镜花……夏镜花……”夏镜花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夹带着回音,听不太真切,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发出声音应一声那个呼唤,却发现自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或者她也不想去回答了。“吃下去,把这个吃下去。”她感觉到有人用力地捏着自己的下巴,然后嘴里塞进了一样东西,但因为她的麻木,那东西又从被人强行摆开的嘴里掉落出去。“吃下去,不想死就吃下去。”那个声音遥远地传过来,夏镜花勉强能听清楚,努力地张动嘴唇,但却似乎嘴根本不听自己的支配,张不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到了自己的唇上,有温热的东西碰到了她冰冷的口腔,她的牙关被撬开,然后感觉有东西送进自己的嘴里。“上一次你能撑下去,这次也要撑下去,坚持活着,不能死。”夏镜花使劲的让自己将牙关闭住,不让嘴里的东西再掉落出去。最后听到那个模糊的声音留下一句话,然后再没有了声音,她又陷入沉沉的黑暗中没有知觉,又像是感觉到无数只手在黑暗中拉扯自己,要把自己拉拽到更深的黑暗中,那黑暗没有底,她会一直下沉,一直沉,一真沉……一声霹裂的巨响传来,一道闪电在侯府上方划过,留下一道雷声,夏镜花几乎要失去的最后一点知觉也被这一声惊雷所刺激,她感觉自己在黑暗中也见一了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映照出她头顶上方的天空,同时也让她看清身向无边的黑暗深渊,那里没有未来,有的只是永远的黑暗。不,她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永堕入黑暗。她不能死,她不甘心,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来这里,然后再这样被人折磨至死,这太过于玩弄欺负人了,而她为什么要就这样接受这样的玩弄,就算是老天也不能这样对她。她要自己活着,努力向上挣扎着支撑着活下去,要让那些欺负过她的人,欺负过她的老天,都另眼看她,她的命运要被自己掌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夏镜花在心中呐喊,她开始以黑暗中挣扎,向上攀爬,也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睁开眼睛。终于,在一声雷响后,她感觉自己挣脱了那些拉着她下沉的手,她的脸感受到了落下来拍打着肌肤的雨水,她感觉到了疼,钻心的疼,然后在这疼感中睁开了眼睛,喉咙也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活过来了。“哗哗……”这个世界,依旧是大雨倾盆,疼痛和雨水的冰冷,如此的真实难受,但夏镜花却笑了起来。“我活着。”夏镜花发出虚弱的声音。人独面音仁。重新抬头看天空,夏镜花指着那乌云密布,浓云翻滚的天际笑了起来,越笑越开,最后咬着牙得意地道:“老天爷,你看见没有,我活着回来了,以后我会活很久很久,就算是万物之主的你,也休想再折磨我,再让我去死。以后,我的命,由我说了算。”夏镜花咬着牙再一次的伸手,抓住旁边的宽凳,从雨水中撑起胳膊,忍着背后撕裂般地疼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身子,一点点站起身子,看一眼地上自己留下的血水与院中的积水混合消散,她转过身步履趔趄地出院,冒着大雨朝一路摸索着朝自己的院子回去……----分割线----夏镜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倒的,也不知道是谁后来帮了她,把她送回了院子。醒来,已经是一个清晨,她发现自己爬在自己**,阳光从开着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天晴,风轻,依稀可以听到屋外的鸟鸣声。夏镜花动了一下,背后的伤立刻毫不客气地传来疼意,她龇牙吃疼地叫了一声。看到屋内的桌上放着些点心,夏镜花饿了很久的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强撑着坐起身子,她想要下床去吃,但却发现自己每动一下的疼,和她因为长期没有进食的虚弱,让她眼前黑白交替的厉害,似乎随时会昏倒过去。15881229“吱……”门被人推开,夏镜花抬头看过去,见到有人走了进来。蓝色锦袍,腰束玄色宽玉带,上系香囊玉佩等挂件,而那张脸更是贵气英俊,丝毫不显得身着如此锦绣的服饰有何张扬放肆之感,反而这种张扬的华丽与他才足够相配,这人正是四少爷夏青城。“你醒啦,总算是醒了,还以为你真就这么一睡过去,就再醒不来了呢。”夏青城显得很高兴,边笑说着边大步走了进来。夏镜花想出言说话,但她现在真是太虚弱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夏青城乌鸦嘴,哪有这种人,她从鬼门关里拼了命跑出来,这丫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她再不醒过来。“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被打回鞭子,便又忘记怎么说话了?”夏青城眨着眼睛打量夏镜花,那股认真中又夹带着调侃的玩笑劲儿,真让夏镜花想糊他一脸,但她现在是连捏死蚂蚁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跟这个生龙活虎的少爷较劲儿。夏镜花哀怨地看着桌上的食物,也就是几步之遥,可现在真是有种和自己隔着千山万水的感觉。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食物就在自己的面前,她却没有力气去拿到手。她要是就这么活活被谗死,被饿死,那还不如早先她直接就不醒过来呢。夏镜花看着那桌上的食物,犹如看着生离死别的恋人,那种凄凉可怜的眼神儿,终于让夏青城发现了,他看了看夏镜花的脸,然后再看看桌上的那盘点心,指了指,试探地问道:“你想吃?”夏镜花抿唇,含着眼泪,用最后的力气点点头。“想吃早说嘛,又不是什么难事儿,瞧你那模样可怜的,你挨鞭子的时候也没这么可怜过。”夏青城伸手拿起桌上的点心碟子朝夏镜花的床边走来,夏镜花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碟点心,觉得这就是世上最宝贝的东西,伸手就要去抓,但却又被夏青城在最后一刻轻轻一缩胳膊收了回去。“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夏青城拿着碟子站在床前笑嘻嘻地开口。夏镜花盯着夏青城,眼睛都要流出毒汁儿来了,她现在要是有力气,真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掐死他。饿到她快要死了的时候,再用食物来墨迹威胁她,这个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恶毒的人了。“你说。”夏镜花努力压住自己心里的火气,挤出两个字。“阿哈,终于开口说话了,原来未曾被打哑呢。”夏青城高兴地笑了,一个旋身在夏镜花床边坐下,利落地一抬腿翘起了盘腿,单手托高着装有点心的碟子,看着夏镜花接道:“我想起来,我需先和你说好,这次呢可是我又帮了你一回。娘本来说要打你三十鞭子,结果因为我回府,替你带了个救星,你才挨了五下便逃过一劫,还有二十五下没受,这二十五下呢,可就是你欠我的了。”---凌晨上架更新,好运来~大家顺手点推荐,赏些花儿笔儿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