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抬起脸,看到夏水月眨着一双大眼睛,用好奇不解的目光看自己,她微微弯了唇角,放下手里的绣线团,伸出手去轻轻拂拭夏水月白瓷凝脂般的脸颊,道:“月儿,娘都是为你好。”“我知道,娘是我的亲娘亲,自然全都是为我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娘你突然这么关心五姐姐,从前五姐姐在府里的时候,也不曾与娘有多的来往,娘你也从不过问她的事,皇帝赐婚让她嫁给锦王时,府所有人都当她是要飞上枝头了,全向着她,你却让我不要与她多来往。她逃了锦王的婚,害侯府被贬到这里,她回府后全府的人都讨厌她,娘你却又要我暗中去照应她,与她亲近。娘,你不是最怕惹上麻烦的吗,为何这次要这样帮五姐姐,我真的不懂。”夏水月十分不解扬着小脸儿看于氏。“月儿,你还小,还不懂。”“懂什么?”夏水月眨着一双大眼睛反问。“人心。”于氏说着,握住夏水月的手腕起身,坐到廊下的椅上,接着慢声道:“锦上添花的理谁都会做,虽然添的都是金贵,但却难以让人记得住的。雪中送碳,虽然送的都是些轻贱之物,但却是收容易让人记在心里。当初若我让你去接近她,她根本不会放你在心上,且那时候她性子外放,不听管教,总在府中惹事,连侯爷都管束不住她,你若那时与她走近,她也不会理会你。至于后来赐婚一事,若当初你就与她走得近,那只怕她逃婚之后,你也脱不了干系呀。”“所以……”夏水月皱眉想了想,然后像是恍然大悟般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于氏,接道:“娘你是当初就知道五姐姐会逃婚?所以……”于氏手快,在夏水月还没有说下去前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打出了禁声的手示,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院子里只有她们母女后,才压低声音道:“月儿,你要记住,这话绝不能再向第二个人说,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夏水月眨着大眼睛,看于氏一脸的紧张,明白这事应该是要紧的,就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看夏水月点头,于氏才慢慢松开夏水月的嘴。“娘,你即是知道五姐姐会逃,为何不告诉父亲,这样侯府就不会被贬斥了。”夏水月压低声音询问。于氏低下头缓慢地摇了摇,似乎若有所思,道:“月儿,此事非常复杂,绝非你所见到的这样简单,只怕是侯爷知道了也无用。”“父亲也不能管?那是什么事?”在夏水月的概念里,定远侯就是这个府里的天,听到定远侯也无法管,夏水月十足的好奇。面对夏水月的好奇追问,于氏才恍然回神,再次的看了看四围,握紧了些夏水月的手腕,一脸慎重地道:“月儿,你记住,这件事你定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提起,否则定要招来祸事。”夏水月不明白是什么事让于氏这样紧张害怕,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于氏的眼神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心里有许多许多疑问,但她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也就认真地点了头应下,不多追问。看到夏水月有些泛白的小脸,和那眼神里的不解和一些恐慌,于氏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太过紧张,以至于吓到夏水月了。于氏放松握着夏水月手腕的力量,动了动唇,在脸上尽量露出自然的笑意,道:“月儿别怕,你记住娘的话就是了,娘都是为了你好。”“月儿听娘的话,娘说什么,月儿就做什么。”“嗯,月儿真乖。五小姐这次回来,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是件好事,她现在当你是府里最亲近的人,觉得自己欠了你诸多情分,这些对你而言都不是坏事,你要向着她,让她对你更好,把你当成亲人。”“娘,她不过也是个父亲庶出的女儿,如今还是侍罪之身,父亲已经上书送到去了京城,若皇帝因逃婚一事要责怪于她,她或许过些时候会没命的。你要我这样想她对我好,有什么好的?我不明白。”“皇帝不会要她的命,她会活着。”于氏十分肯定地说着,然后微笑地接着夏水月坐到自己膝上,将夏水月的身子轻轻揽住,道:“月儿,你要让五小姐喜欢你,让她把你当成最亲的亲人,让她心甘情愿的对你好,照顾你。如果将来有一日,要你在她和娘之间选一个的话,你知道要选谁吗?”“当然是娘。”“错,你要选她。”夏水月惊讶地从于氏的膝上跳下来,转过身诧异地叫起来:“娘……”于氏的脸色变得严肃而郑重,鲜少地收起了平时的软弱哀怨之色,只是冰冷的不容置疑。“娘,说白了,五姐姐现在府里连个下人都不如,所有人都讨厌她,大娘也不喜欢她。我与她走太近,暗中帮她,若大娘发现,难不保也就惹了大娘不高兴,会让大娘也一块儿讨厌我,还牵连上娘你。娘从前一直教我要在府中低调度日,不可张扬,不可惹大娘讨厌,如今怎么全都不在乎了?娘,我不明白,五姐姐到底是什么特别的,你现在要这样……这样看起她,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有。”于氏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然后道:“你问我为何不让你五姐姐知道是我在照应她,送膳食给她,这都是为了你。我要让她觉得你是在一心帮她,且是冒险在帮她,让她记着欠你的情,把这些好处全记到你的身上,不用记在我的身上。”“我是你的女儿呀,我们是母女,难道不一样。”于氏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娘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这辈子已经注定要就在这个府里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尚未展开的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让夏镜花欠你的情,对你有好处。”夏水月拧起了眉头,她一点也不明白于氏这话的意思,而于氏似乎也并无意去详细解释,轻呼出一口气,伸手重新拉了夏水月到身边,轻轻揽了她的胳膊,将夏水月的肩贴到自己的脸颊边,慢声轻道:“娘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也许娘陪不了你太久了,若娘不在了,谁能来照顾我的月儿呢。”“娘你还年轻,还会和月儿一起很多很多年,怎么会说起这些来。”月儿伸手,握住了于氏放在膝上的手。“月儿,答应娘一件事。”“嗯。”月儿毫不犹豫地点头。“记住娘一句话,不论现在你五姐姐有多少人对她不好,有多少人想欺负她,看不起她,你都要悄悄站在她这一边,她可以恨娘,但你一定要让她喜欢。”夏水月疑惑地犹豫了一下,但面对于氏如此的肯定要求,她收起了自己心里的疑惑,点头应声答应下。―――华丽分割线----————夏镜花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天黑时分了,她感觉有人站在自己旁边,同时后背上有些微微的疼意,似乎是有人在动她的伤口。夏镜花睁开眼睛,本能地迅速反应,一伸手捉住了要伸向自己后背的手,喝道:“你要干什么?”“哐……”一声响动,一只木碗掉到了床边的地上,一些青灰色的东西从碗里洒出去泼到地上。“五小姐,五小姐手下留情……”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年轻丫环跪倒在床边,她的手腕被夏镜花紧紧扣住翻转着,以至于她的脸几乎贴到了床沿上不能动弹。“你是谁,想干什么?”夏镜花发问,并没有放开那丫环的手腕。“奴婢是四来给五小姐您换药的。”那丫环战战兢兢地回答,夏镜花打量了一下她,再看自己后背退下一半的衣衫,明白她是真的在给自己上药,这才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谢谢五小姐。”那丫环收回手腕,自己低头着头揉了揉,然后伸手去捡那木碗,用手将洒到地上的药糊揽起来,又用帕子把地上的污迹擦干将。“你叫什么名字?谁让你来的。”夏镜花看着跪在地上收拾的人发问。“回五小姐的话,奴婢叫蕊儿,是五小姐身子不便,所以二管家让奴婢暂时到五小姐这边伺候。”那丫环边擦着地边回答。“我看你似乎有些眼熟。”夏镜花微微皱眉,想看清那个自称蕊儿的丫环,但那她却自始至终都将头埋得很低,于是夏镜花又接着道:“你抬起头来。”蕊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迟疑了片刻,侧过身子慢慢抬起头,当夏镜花看清她的脸时,不禁微微吃惊了一下。那是一张浮肿着的脸,特别是脸颊和唇边,带着乌青的肿胀让她的脸显得有些吓人。“你的脸……”夏镜花皱眉,然后忽然脑海中记忆闪现,想起来了,她就是那日在大娘审问赵嬷嬷一事时被吓到,先站出来说是赵嬷嬷在府中遇鬼的丫环。大娘就在她身上下了第一个马威,让人将她拉出去掌嘴到了昏厥。“这些药不能用了,奴婢要再去捣些过来。”蕊儿紧张地着头向夏镜花行一礼,然后起身捧着药碗出门离开。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后,蕊儿又捧着木碗回来,向夏镜花行了一礼,道:“五小姐,药捣好了。”夏镜花朝她手上的木碗里看了一眼,那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绿豆糊糊一样的东西,轻轻一嗅,就闻到了一肿十分奇怪的青草混和酸涩的苦味。“这是什么东西?”夏镜花皱眉发问。“这些是奴婢按大夫的话从后山采回来的草药。”“草药?”夏镜花皱眉,虽然她不懂医药之术,但也知道纯依靠草药治伤,不是上上策策。“奴婢是府里最低等的粗使丫头,月钱不高,只能请大夫指些草药的方子,却用不起好的药材……”蕊儿低下头,十分为难地解释。夏镜花刚想张嘴说她是粗使丫头用不起好药村,那她怎么也要用草药,话到嘴边又恍然大悟了,这蕊儿是粗使丫头,虽然月钱不多但好歹还是有月钱的。她虽说是个五小姐,但仔细想想,她甚至连这个粗使丫头都不如,她可是身无分文的人,能有这草药用就还要靠这个粗使丫头,沾她的光了。瞬间,她觉得自己非常的尴尬,自己现在连府里最低等的粗使丫头都不如了,亏得自己刚才还对人家那么不客气的喝问,要换她是蕊儿,估计这会儿心里早想着走人了事了,谁还管这个躺在**不能动,却还死摆架子的人,反正她夏镜花现在也被全府人不待见,恢复了从前比下人还低的地位,死了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蕊儿也看出夏镜花的尴尬,却也没有像夏镜花想的那样立刻撂挑子走人,反是耐着性子走近些,小心地掀开了覆在夏镜花身上的衣物,替她在后背的伤口上涂抹药糊。15882363毕竟不是正规的药材,用在夏镜花后背上,她明显是感觉到了微微的疼意,但也只能咬牙忍着。谁让她是庶出,谁让她没钱,她请不起大夫,用不起好药材,就只能这样忍着。“抱歉,方才对你多有冒犯。”夏镜花爬在**,微微侧过些头,冲在背后替她涂药的蕊儿开口。“五小姐客气了。”蕊儿倒是显得很意外,也很好说话,虽然她的脸颊现在肿得非常厉害,但还是可以明显地看到,她眼睛立刻露出了笑意。“你自己身上也有伤,为何不休息些时日再在府里当职?”夏镜花有意与她闲聊。“娘亲身子不好,弟弟也还年弱,我若不做工,家里下个月就没米开锅了。”蕊儿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早先知道她是因为胆小经不信事儿,才贸然出头开口辩解,以至于当了出头鸟被大娘下令掌嘴的,于是便觉得这是个胆小无用的普通丫环。听到这样的回答,夏镜花倒是有些意外,对眼前这个起起来胆小的粗使丫头有了新的感觉,原来她也是个不容易的人,世事艰辛,这也是一个辛苦过活的人。“你多大了?”氏脸团拭月。“奴婢比五小姐小上半年,今年也是十六。”“十六就要养家,也是不容易了,你娘应该很为你自豪。”夏镜花笑了笑。听到提及家人,蕊儿的眼睛笑弯成了一条月牙线,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种对于亲情的温暖感觉还是很打动夏镜花。相比这个侯府的富贵门庭,蕊儿这种普通人家,虽然贫穷许多,但感情上面却是富裕的。“五小姐,药上好了,您先歇息着,我替你去打些水来擦洗身子。”“有劳你了。”“五小姐太客气了。”蕊儿收起木碗行礼。蕊儿低着头出门离开,夏镜花重新将下巴撑在交叠的手背上,开始思考一些事情。14dj9。早先,自己将这里的一切看得太简单,将这里的人和事看得太简单,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大罪。她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不可轻敌,并不是她每一次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从鬼门关打个来回的。还有就是她现有摆在眼前的现实,她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她就需要地位,即使是没有地位,她也需要钱,钱这东西不论走到哪都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千千万万年都不变的硬道理。就比如现在,就是因为她没钱,所以她连药材都卖不起,要活活受罪。蕊儿端了温水进来,拿了汗巾替夏镜花拧水,帮她一点点擦拭身子,又细心地替夏镜花梳了头发,因为不方便直接水洗,就用依旧用毛巾沾了水仔细地一点点替她去拭。她虽然是个粗使丫头,但做起这些伺候人的事却格外顺手,力道适中,而且一切有章有序。“你你很会做这些事,只做打杂的粗使丫头有些可惜了。”夏镜花爬在床边冲拧着毛巾的蕊儿玩笑开口。蕊儿浅浅微笑,道:“我娘长年不能下床,我就是这样伺候她的……”说到一半,蕊儿似乎意识到拿自己瘫痪在床的母亲与夏镜花做比喻很有不妥,忙收了话,低下头露出了担心后悔的神情,跪下行礼道:“五小姐恕罪,是我失言了。夏镜花明白她是怕自己忌讳,而加以责怪于她,便笑了笑,道:“无妨,我不忌讳这些,起来吧。”蕊儿起身,继续替夏镜花一点点拭头发。“蕊儿,若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就留在我这边的院子里伺候我,你愿意吗?”夏镜花如玩笑一般随口发问。“愿意。”蕊儿几乎没有多思考就回答了。“这么肯定?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府里不太好。”夏镜花笑着打趣儿蕊儿。“再不好,也不会比在北院里差。”蕊儿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汗巾,身子微微发颤。---今天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