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夏镜花送夏水月回夏府,但并没有进府,因为那里已然立着两个她所未曾见过的将领模样的人,压剑挺立于门前,身后林列开数百身着铠甲的兵士,当夏镜花想要上阶之际,就有人抽剑阻止了她。“你们是什么人,凭何在这里拦我回自己的府院。”夏镜花的目光落向那个首领模样的两人。其中一人,着儒袍打扮的中年男子夏镜花曾见过一次,乃是大娘三弟之子,现在朝中任职承宣使的堂胞弟蒋正芡。而另一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身着甲胄,从上面的配饰纹路及腰间的麒麟玉带可以判断,这是个刚刚从外地赶回晋都城的外驻将军。“见了蒋护军,还不行礼。”旁边的随行将士出言喝令夏镜花,听到这个蒋姓,夏镜花大概的猜出了面前的人,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就是大娘的娘家蒋氏一族的人。再从年纪和打扮来看,眼前与自己对话的这个,身着甲胄的,气度不凡,连蒋正芡都对他有恭敬以示,想必就是如今艾氏一门的主心力量,一直驻北地边关的正三品戍守护军蒋令祥。当初夏镜花以自己的手段赢得了夏府的控制权,没有给大娘以反抗之力,而蒋氏娘家竟然也没有为此替大娘出头,现在看来,不是他们不出头,而是在隐忍着寻找时机,此次朝中有大事发生,蒋令祥是奉朝还朝,艾氏一门便也挺直了腰杆,如今两堂兄弟一齐出现在夏府大门外,还带着重兵于此,显然是有意为大娘出气而来。“蒋护军,有礼了。”夏镜花拱手行了行礼,随后笑道:“护军大人应该是过府来看大娘的吧,何不入府歇息,而在此站着?”“你便是夏镜花吧,听闻我姑夫离世之后,便是你掌管着这夏府一门?你凭何敢夺我姑母的当家主母之权。”蒋令祥说着,哗的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配剑,指向了夏镜花。夏镜花也不惧怕,只微微笑道:“护军怕是误会了,大娘好好的在府中,可没谁怠慢了她,我当家乃是形势所逼。再说……这些是我夏府的事,蒋护军就算是大娘的娘家人,也不好如此执刃上前强行干涉吧。”“这个时候了,你倒还敢嘴硬不改。”大娘的声音传来,随后她自驻守在门口处的人背后走出来,一身鸦青宫装,梳着高高的发髻,拢着双袖,一如从前的高傲,自高向下地望着站在阶下的夏镜花,得意地冷冷一笑。“夏镜花,你目无尊长,行事放肆,现如今有夏氏男嗣被迎回府中,今后乃为夏府感砥柱,我以夏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在此宣布,自即日起,你再与夏府一门无关点关系,你的所做所为,将再不与夏府有半点瓜葛。”“夏府男嗣?”夏镜花皱眉。在夏镜花疑惑之际,人群之后又有一个青衣身影走出来,夏镜花打量着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皱眉细想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夏寂,那个曾在一品天香楼被自己以十两银子强行逼退打发着赶走的穷秀才。这可真是仇人不来则已,一来便是成双成对,只是当初的夏镜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才学过人,自尊心很强,但又不会因为众人对他的鄙夷轻看而自卑逃避的傲气年轻人人,竟然是夏远威的亲生儿子。在夏镜花的记忆里,夏远威的子女中,除去大女儿夏娴,三女儿夏妍,还有不是亲生的四少爷夏青城,余下的夏镜花和夏水月,这个夏府的二少爷一直是个迷,曾经她以为是没有二少爷这个人的,又或是死了,但如今他却以这种姿态出现回归了。()“夏寂乃是昔日二夫人亲生子,因故流落在外,现如今被我迎回,以后必将光复夏府一门荣耀。”夏镜花抬眼,打量那个夏寂,夏寂一身青衣长衫,也不惧怕什么,坦然与夏镜花的目光相迎,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如你再见,只不过,今日我再不是那个可被你十两银子就打发的穷书生。”夏镜花笑了笑,道:“当日只觉得夏公子你才学过人,现在想想……那日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当时便知我和夏三小姐的身份,故意与我们作对,然后再自我手中骗取十两银子。”“话可不能这样说,那十两银子乃是你心甘情愿给的,我不过是顺了你的意。若你真有什么不甘心的,那就是你自己看走了眼,又或是我的演技真的不错。8”夏寂以同样的笑容回应,只是眼眸之意没有任何的温度。“夏公子,望你以后也能如此自信。”“夏某定不负姑娘的期望。”夏寂微笑。夏镜花自知今日是遇上了劲敌,于心思较量或是于武力她都没有上风可占,今日被大娘如此当街赶出家门已经是必然之事了。夏镜花她也无意过多纠缠滞留,便退下台阶,正欲要转身带着夏水月离开,却不想一柄剑伸出挡住了夏镜花离开的路。夏镜花侧目,顺着那剑朝右看过去,见到了蒋令祥并不愿就此作罢的表情,和大娘站于众人之间得意的笑。“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听闻你功夫不错,姑母身边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本护军想见识见识。”艾令祥说着,冲旁边的两个兵士一打眼色,就有两个精壮的汉子上前站了出来,对夏镜花露出不屑的表情。夏镜花后退半步,挡着夏水月,对身后的夏水月道:“六妹,你自己先去一品天香楼,我晚些时候来接你。”夏水月拉扯着夏镜花的袖子本来是不想走的,但夏镜花目光一扫,她就也不敢耽搁,只得自己赶紧退开。“蒋护军,看来今ri你是必要为难于我,不让我轻易全身而退?”夏镜花挑眉微笑。蒋令祥勾唇冷笑,道:“你不该欺我蒋家人,我必然要为姑母出口恶气。”17135539“好,蒋护军,那么我们就此讲明了,正所谓刀剑无眼,若我有得罪之处,伤了杀了谁,护军可就要自行善后了。”蒋令祥只是笑着,并不接话,夏镜花心里就叫一声不好,这只怕又是大娘想出的恶毒法子。今日她若不动手,想必是走不了了,而她若是动了手一旦伤了谁,那么大娘就抓住此事要扣夏镜花一个伤人之罪,再添油加醋点什么事,她也要被官府给折腾的够呛。大娘一打眼色,艾令祥所带的人就立刻上前,将夏镜花团团围住,把府门口外的路都占据了,堵了夏镜花可能逃跑的方向。就在夏镜花左右为难于,要怎么办,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时的时候,有一些声音将僵持的情况打破。“哒哒哒……”有马蹄缓步驰近的声音,夏镜花和所有人侧转过头去,见到有一个身着石青色衣袍的人正骑着马慢悠悠地朝这边的街巷过来,马背上的人闭着眼睛,拉拢着脑袋,似乎是打着瞌睡要路过。待走近了,夏镜花不由心里抽了口气,自己今天的运气是有多差?遇到大娘寻仇就算了,结果加上一个夏寂,本以为这就是倒霉了,现在这一个路过的人竟也是仇家,赵长年!赵长年的马被围站在夏府门外的人挡住,马儿停了下来发出一声低厮,马背上的人一颠簸,便迷迷糊糊地道:“谁呀,敢挡本官的路,值了一夜的岗,本官累死了,还不混开。”没有人回答赵长年的话,马背上的人才极不心愿地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来,眼神有些松醒地一扫,道:“这么多人,什么热闹?”目光扫过,赵长年看了看台阶之上的众人,又看看台阶之下被众人对持着的夏镜花,心里便明白了大概的情况,面上却还是装作不懂,笑着看向夏镜花,竟然直接无视其他人,就调侃起来,道:“五小姐,许久不见了,你这可是清瘦了?啧啧啧……”夏镜花倒也不在意,只晒晒一笑,道:“赵都统,你倒是胖了不少,看来赵府的伙食不错。”“的确如此,最近我府上来了个南方的好厨子,那手艺堪称一绝,小姐可要去偿偿?”赵长年笑着竟然真的伸出手来。夏镜花也不出言拒绝,笑了笑,侧头朝气势汹汹地站在阶上的大娘和蒋氏一族的人,叹道:“赵都统盛邀,本是荣兴之至,不过方才蒋护军表示有意与我切磋一二,还说我不出手,便离不了这里,是吗?赵长年懒洋洋地抬头,朝阶上的蒋令祥看过去,上下将他一打量,道:“原来是蒋护军,是何时回的晋都城,这么巧在这里遇上您了。”“赵大人,好巧。”蒋令祥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赵大人来的正好,方才护军大人说要切磋,便差一个公证人,赵大人官居二品,有赵大人当个见证也足够份量,比试切磋之时双方伤了杀了谁,就自行负责。”夏镜花笑着看向蒋令祥和大娘。“这个好,有意思,本官最喜欢当见证。”赵长年笑着应下。蒋令祥原本是想以多压少,根本没想过自己要出手,如今平空多了赵长年这么个所谓的见证人,他却是不愿意多添麻烦涉险了,目光扫过夏镜花,皮笑肉不笑地道:“即是赵大人相邀,我等自然不会坏大人好事,五小姐请便吧,其他的切磋之事,以后多的是时间。”言罢,蒋令祥收剑,让堵在路上的属下退散着让开路,转身与大娘一打眼色,表示今日不益为了一个夏镜花而与赵长年当面结怨,打算入府入作罢。“慢着。”夏镜花出声,所有人都一愣。大娘和阶上的艾令祥都回过头来,连带着骑坐在马背上一派松驰模样的赵长年也挑起了一些眼皮儿。就在所有人这一愣然的瞬间,夏镜花忽然一个侧身,伸手一探一抽,就将坐于马背之上的赵长年的腰间配剑抽了出来,侧身健步上阶,直朝蒋令祥刺过去。蒋令祥本能反应着后退,抽剑来挡,夏镜花一笑,抬剑与之接招,绕着蒋令祥的剑锋几个回绕再狠狠一挑,就将他的配剑挑脱出手,直飞着出去朝大娘而去。大娘惊得脸色瞬间煞白,连连朝后退去,身边的嬷嬷仆妇也都吓得尖叫着后退摔倒一片,连带着大娘也后摔到地上。最终,那剑并没有刺上大娘,而是自大娘头上飞过,带落她头的一柄朱翠,长剑钉上门楣下的大门边框发出一声轻响,在空中微微颤动。夏镜花微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与结束,侧转回身一掷,将剑收回赵长年腰间的剑鞘中,再抬眼微笑看向艾令祥,道:“蒋护军,比式切磋,也不非得耗费多长的时间,只要公平公正,不过眨眼的功夫分出上下。此次比式,就当是护军大人承认了,小女子略胜半招。”蒋令祥的脸,灰死一片,愤怒和不甘心都在脸上迅速的交替着,但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目光狠狠的表示着自己的怨恨。侧身,夏镜花看向由地上的嬷嬷们起身扶着的大娘,他的头发散乱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十分狼狈。“大娘,你想要这夏府,只需直说一声,我给你便是。我有手有脚,另置家宅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大娘又何必要闹如此大的声势,还要自己的娘家人这样兴师动众地在这里候迎我?便是父亲不在了,夏府何时沦落到竟要一个外姓之人来插手的落破地步,大娘可真是为父亲争气的很。还有,大娘方才说今后我不再与夏府有关,那我在此也要宣布一句,自此之后,我与夏府也无半点瓜葛,以后大娘见了我,劳烦客气地叫一声小姐,若将来有一日我嫁了好人家,拔高了身份,大娘可要记得向我下跪行礼。”后府要列门。“你……你放肆。”大娘被嬷嬷们扶着起身,指着夏镜花,浑身气得发抖,随后冷笑道:“就凭你,还想嫁得好人家,笑话。就你这般性子,这辈子只怕也无人敢娶。”“唉……我能插一句吗?”赵长年忽然插了嘴,然后扯着马朝台阶处走了走,道:“夏夫人,本官倒是乐于娶五小姐,不过早些时候五小姐却因瞧不上本官,还因求亲之事而打了本官。”冲夏镜花挑眉道:“五小姐,可本官心意依旧不改,本官说等你的,还等着呢,你点点头的功夫,本官立刻让人去备聘礼,八抬大轿的迎你过门儿,当我的正室夫人,如何。”19tjf。这个赵长年,这下是摆明了认准形势,在嘴上占夏镜花的便宜,可夏镜花却又不能直接否认,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侧眼扫过一眼大娘吃了鳖又白又红的脸,道:“夏夫人,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转身,夏镜花伸手,握上赵长年伸过来的手,借着赵长年的力一跃落上马背,随后由赵长年带着驰马离开,徒留下蒋氏一门众人目瞪口呆的暗自怒火中烧。赵长年打马带着夏镜花离开夏府所在的街巷,绕过街口,夏镜花知道身后已无人可看见,便道:“赵大人,麻烦放我下去吧。”“本官可是真心想邀小姐过府一聚,这还没到呢,急什么。”赵长年笑语着,气息有一些轻轻的扫过夏镜花的脸颊。夏镜花勾唇冷笑,道:“赵大人,我感谢你方才对我有些帮助,不想对你出手,现在放我下去,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赵长年一笑,并不停马,反而加快了些速度,道:“我说五小姐,你何时对我客气过?哪一次见我,不都是凶巴巴的要杀要打。”“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夏镜花冷哼说着,一侧身就朝赵长年的腰间探手过去,他腰间那把随身带着的小弯刀再次被夏镜花抽出来,反手就朝他胸口划过去。赵长年为了不中招,扯马停住,同时身子猛然后仰闪开,也将圈着夏镜花的胳膊松开,夏镜花借机就要跳下马,却又被赵长年迅速伸手拉住胳膊,道:“想跑,可没那么容易。”“找死。”夏镜花方才一刀只欲逼退他,这一招可是用了力,直接朝赵长年的脖子划过去,赵长年再次迅速侧身,一脚离开马蹬,竟然自马背之上侧身一翻,活活将夏镜花侧揽住,用胳膊将夏镜花的双臂强力圈住,让她一时半会儿竟然使不出反抗之力。“我可就是喜欢你的泼辣样。”赵长年大笑着,一侧脸,竟然就在夏镜花的脸颊之上亲了一口。“色狼。”夏镜花大骂,在她还没有出招反击之前,面前一道寒风闪过,有利刃从她身侧经过,直刺向身后的赵长年,以至于赵长年为了闪躲不得不赶紧松开了圈着她胳膊的力量。“夏青城。”夏镜花看向这一剑刺来的主人,紫衣玉冠的英俊男子,不由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抓住夏青城的手,借着他的力一跃,就落到了夏青城的马背上。夏青城一招收剑,赵长年也回过神重新坐直身子,但马背上的夏镜花已经成功逃脱,落到了夏青城的马背上。“夏侯爷,真巧呀,这都能让你遇上,赶上英雄救美的好时机。”赵长年抬手,自唇畔轻轻一拭,带着几分阴冷的敌意。“赵长年,下次再敢对她有非分之举,我就杀了你。”夏青城冷眼看着赵长年,丢下一句话,扯马带夏镜花离开。“五小姐,本官可是第二次求亲了,考虑一下呀,再说我们如今可是有一吻定情了……”赵长年扯马在大街上叫嚷,引来路过百姓的侧目观望。一听到这个,夏青城的眉头一皱,侧眼看身前的夏镜花,夏镜花也是一股火气就上来,扯动马缰转身,走回到赵长年的身侧。看夏镜花折返,赵长年脸上的笑意更盛,夏镜花也冲他微微一笑,道:“赵大人,一吻定情是吧,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来……你再把脸伸过来。”赵长年笑着,竟然真的就将脸侧了侧,夏镜花上前一点,暗自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只听得啪啦一声脆响,赵长年的脸就结结实实地落了一巴掌。“下次,你再敢对我出言调戏,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夏镜花狠狠留下一句话,随后冲夏青城打了个眼色,两人打马离开。“他可是赵皇后的侄子,又是朝中当红的宠臣,你如此当街打他的脸,不怕报复?”夏青城问。“你怕吗?”“从不怕他。”“那我自然也不怕。”夏镜花抬头笑看了一眼夏青城,又小声接道:“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看见我打他可高兴了。”若放到从前的平时,夏青城肯定会是幸灾乐祸的夸夏镜花机灵,可这闪夏青城却显得有些沉默,一直驰马跑到了城中一处僻静无人的街巷口处,才渐渐将驰马的速度放缓慢了,停下来。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可自从那日东宫的事情之后一直没机会和你好好谈谈,今日就摊开了来讲吧。”夏青城一脸的正色,语气也是十足的正式,这让夏镜花有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笑道:“什么事情,这么严肃?”“我希望,你能离开锦王。”“为什么?”“随便为什么都好。”夏青城抿着唇线,神情严肃,夏镜花便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追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呀。”“今日早朝上,赵氏一族上书,就那日东宫之事上奏,太子被废已成事实,但当初锦王硬闯东宫亦是事实,要皇上为示公平,对锦王也处以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