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在乾清宫后,孝庄身子也已转好,忙了这一段时间叶洛这才清闲下来,自从与纳兰慧茵一见如故,近来无事两人便相邀一同说笑。这日天色灰霾看着似又免不了一场大雪,午膳过后慧茵便来了慈宁宫,给孝庄请了安便与叶洛来到风亭煮茶把话。风亭立于慈宁宫的小花园内,几人本是早有约便让人将风亭准备得当,风亭被一层厚厚的毛皮遮盖,亭的四角早已点上了四只火盆,叶洛与慧茵进了风亭解下了身上厚重的斗篷,亭内的石桌上已摆好了茶具,放好了煮茶的小炉。两人坐在铺上了厚棉毡的石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慧茵煮茶的手艺手法着实让叶洛羡慕,两人茶煮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笑意:“仪妃姐姐的煮茶果然了得,离得这么远就闻道了香味。”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掀开幕帘,不是荣惠荣贵还有何人,叶洛看着她们解下了披风也笑道:“整日里就你会贫。”荣惠知笑并不是张口,荣贵却是笑着接着说道:“姑姑,我说的可是实话。”叶洛拿她没法子与慧茵相视而笑,要说这慧茵在宫里也是个好脾气的,虽然得宠却是为人谦和有礼,对下人也是宽厚大度,在宫里上上下下也颇得人心,荣惠荣贵与她虽同为后妃却没有什么敌意,几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倒也趣味相投。“姐姐手上的玉镯是华玉居的吧。”荣贵见慧茵为她倒茶时,手腕上露出的玉镯问到。慧茵听了下意识的摸了摸,笑道:“妹妹好眼光,这是前一段时间家妹入宫时带来的,说是华玉居的。”“听说这华玉居的玉器首饰玉质都相当不错。”荣惠也开了口。叶洛对这些玉石没什么研究,只是听荣惠也如此说不免好奇:“华玉居?听着文字倒也文雅。”“姑姑刚到京城不知,这华玉居虽是没开多久的新店,可是听说里面的东西不但货真价实,而且会时不时的出一些新的首饰品种,所以颇得一些上流的夫人小姐喜欢。”荣惠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解释给叶洛听。几人正说在兴头,就见帘门被猛然掀开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叶洛闻言扭头看向帘门,就见一个年越十二三岁的女孩立于那里,女孩解下斗篷露出一身浅粉色的宫装,瘦瘦的脸上一双大眼里充满了狡黠与机灵,发梳成了两把头,左右各坠着一把桃红的流苏,髻上斜插着一根桃花银簪。倒是觉得她有些面熟,细想自己该是没见过此人。叶洛疑惑莫不是哪位没见过的妃嫔,慧茵却开了口:“和硕长公主今日怎么有空入宫?”和硕长公主,原来是她,难怪觉得有些眼熟,这样看来她和福临长的有几分像,以她的年龄来看又听慧茵说她是入宫来的,便只有一个,那便是皇太极第十四女,也是最小的女儿,十三岁就许配给了吴三桂之子吴应熊的爱新觉罗.建宁。说起这位公主也是个可怜之人,十三岁便嫁了人,且是嫁给了朝廷一直都忌惮的吴三桂之子,悲惨的结局可想而知,如果叶洛没记错她最后虽然自己得了善终,儿子与丈夫却被康熙赐死,想来她自己活着也不是什么善终……叶洛看着建宁高高兴兴的坐到了荣惠身边,心里不免升起一抹怜爱与惋惜,十几岁的少女花一样的年华,嫁给吴应熊由不得她,最后分开更由不得她,身为天家之女当真如平民百姓想的那样吗?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当真就好吗?叶洛一时觉得心头压抑,好在她有一个深爱她如命的父亲,可是如果满珠习礼可以为了她冒天下大不韪,那她真的可以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么深沉的爱吗?“皇额娘不是病了吗,这才来看看。”建宁笑着回答慧茵的话。“听皇额娘说你们在这里闲聊,我就凑热闹来了。”建宁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叶洛思绪被她打断,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建宁看了看叶洛忽然道:“你就是科尔沁来的洛姐姐是吗?”见她问起叶洛点了点头,就见她面色一喜带着几分孩子气:“刚才皇额娘一直夸洛姐姐呢。”叶洛却是笑了笑没有接话。“公主有去皇上哪吗?”慧茵开口问道。建宁喝了口茶回道:“去了。皇兄说忙没空陪我。”“那公主有没有听到刺客的事情?”慧茵又问:“”皇上因为这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后宫了,不知道处理的如何?”叶洛听提到福临、刺客一事也暗暗留神听。“说是暂时还没消息,皇额娘也因这事着急。”听得建宁如此回答,慧茵也是皱了皱眉随即岔开话题:“听说近来安嫔身子不适,皇上忙于朝事也无暇顾及。”叶洛见她将话题转到了安嫔身上,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荣惠,却见荣惠并无异常,只是建宁一脸的厌恶:“提她做什么。好不叫人倒胃口。”可以看出建宁与荣惠的关系颇好,安嫔本是荣惠宫里的小宫女,提起她来荣惠自然是没面子。建宁本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慧茵知道建宁的性格脾气倒也不会生气,端起茶杯来小抿了一口。“说起来过两日便是年前夫人小姐们的宴会了,皇额娘病刚好就为了这事忙碌了。”建宁拿起茶杯在手中把玩,忽然想起了这一茬事。叶洛倒是听到孝庄说过此事,年前让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举办的宴会,想来这也是古代犒劳官员的一种方式。“今年比较特别啊,每年的宴会多在面后啊?”荣惠刚听到这消息,有些迷惑的问慧茵面露笑意:“我也是刚知道,想来太后应该是自有打算。”几人不置可否闲聊了一阵,待茶过三沸暮色也已将近,叶洛起身陪着几人给孝庄请了安,这才送她们去了慈宁宫。“洛姐姐过几日无事,我再来找你。”建宁上了轿辇回头道。叶洛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的轿辇走远,本想转头回去却顿了顿脚步,对一旁撑伞的明莫道:“陪我走走吧。”说完领着明莫往外走去,雪并不大,因为没有起风显得雪下静悄悄的,叶洛捧着手炉目光却有些发沉,今日见到建宁让她有些意外,可意外带来的却是感伤,一种让她莫名的感伤,那种身不由己、无法控制的感觉让她隐隐有些抵触。她伸出修长白净的右手一边划着那厚重的红墙,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近些日子来那日的梦时不时的便会出现,叶洛发现那梦太过于真实,真实的好像发生过或是即将要发生的事实,可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那背影那么熟悉?为什么自从第一次做了那梦后她就觉得这宫墙如此让她窒息?太多太多的为什么让她无法理解,她猛然站住了脚步看着那没有尽头的红墙楞楞的站着,久久才回神,心中祈祷愿在宫里的这一段时间让她平安过去,因为她总有一种会被束缚在这里的感觉,那种感觉从她准备进京的日子便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