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宁从赵远的书房出来,抬头看着赵府上四四方方的一方天地,再低头看看自己方才还执着绣花针绣花的一双手,攥紧了拳头,唇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扬了起来。她的手纤细,精巧,而有格外的无力,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能够一步步的,将裴奕晟心心念念的皇位,推离他,越推,越远。猛然想到着前世时裴奕晟为了皇位而一手促成的赵家惨案,赵卿宁微微扬起的唇角顺势抿成了一条直线,握着的拳头也不由攥的更紧,白皙的手背上泛起了突兀的青筋。他裴奕晟当年给自己的灾难,到如今,她必定要如数奉还!澎湃汹涌的愤怒与仇恨几欲破胸而出,赵卿宁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而她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是始终紧攥着,不曾松开。待她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时候,一直站在她的绣架前的周云已然没有了踪迹。逸央朝中,眼尖的人不难看出,赵远对太子党的态度突然保守含糊起来,虽然没有再进一步的明显动作,但也不难看出,赵远心中的天平,在逐渐向四皇子裴亦泽倾斜。而反观东宫,成亲三月接连纳两侧妃的裴奕晟,彻底落实了他“急色”的名声,新侧妃入宫不过一月的功夫,太医院就传出了侧妃有孕的消息。“瑾侧妃有孕,已经确诊了吗?”整整四个月,裴奕晟都没有踏足过赵卿芷的房门一步。起初的时候,赵卿芷还会让蛮儿拿着各种钱财首饰到宫中四处打听裴奕晟的消息,还有出落的地点,以期望制造一个意外的邂逅,让裴奕晟再一次记起她来,而久而久之,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赵卿芷的心,也开始渐渐变得像是被寒霜打过的茄子,蜷缩成了一团。既然我得不到,那么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你也拥有。在得知了瑾侧妃有孕之后,赵卿芷便开始想着各种办法,想要把这个碍眼的孩子,彻底处理掉。“替我准备些东西,妹妹有喜,我这个做姐姐的,若是没有点表示,岂不是太不合礼节?”赵卿芷坐在梳妆台前,波斯镜中的她的脸,因为妒忌与怨恨而变得格外的扭曲,狰狞。“我在房里就听说了妹妹的好消息,这不立马就坐不住了,急着就要来给妹妹道喜,妹妹可真是好福气,以后太子殿下对妹妹,可更是要宠上加宠了!”赵卿芷到刘侧妃刘瑾华房里的时候,恰好逢着纪泠也在,成亲不过几月,本该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时候,裴奕晟突然再纳侧妃,本就让她有些难堪,而如今刚入府不过一月功夫的侧妃又有身孕,让纪泠的脸色更加是难看了不少。“妹妹这张嘴可真是伶俐,这话赶话的说的一套一套的,我可是学不来,瑾妹妹,你说呢?”纪泠在一边被赵卿芷话里带话的讽刺扎的难受,忍不住呛声道,“眼瞧着咱们几个只有瑾妹妹这么快就有身孕,可见咱们殿下可就是偏爱瑾妹妹这样恬静哦女子。”刘瑾华本就不善言辞,被夹在纪泠跟赵卿芷中间腹背夹击,刚想开口,又被赵卿芷一句话堵了回去:“姐姐这般妄自菲薄,妹妹不胜惶恐。”赵卿芷怎么感觉不到纪泠话里话外的敌意,心里虽然翻腾的不是滋味,但表面上她仍是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做作的让人生厌。纪泠看着赵卿芷这般的样子烦不胜烦,便寻了借口想要离开:“本宫方才想起今日与如妃娘娘约好了一同赏花,就不多坐了,来日方长,本宫改日再来看你。”纪泠起身,赵卿芷与刘瑾华赶忙起身告礼相送,赵卿芷眼见刘瑾华走到自己身边,鬼使神差的就抬起了自己的穿着高地鞋的脚,往刘瑾华的脚下一送,只见她鞋跟一崴,张晃着就向走在前面的纪泠扑了过去:“啊——小心!!”东宫中太子侧妃不慎跌倒险些滑胎,太子妃也已查有身孕,已经两月有余。赵卿芷这一脚,既没有送走她房视为眼中钉的孩子,反倒是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个麻烦。“呵呵,这可真是热闹的很啊。”在宫外的赵卿宁听着锦儿绘声绘色的向自己讲着宫中的传闻,手上的动作一直不停,一直到蝴蝶的最后一针收尾,她才堪堪放下绣针,冷笑出声。“对了,听说红花能够滑胎,下次再瞧见姑母往宫中送信时,记得把这句加上。”赵卿宁微微仰着唇角,手下的一只蝴蝶,触须微颤,恰好,就是落在一朵娇艳红花之上。“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东宫之中,攥着赵静送来的信笺神色晃晃的赵卿芷,在犹豫了半晌之后,覆在蛮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嘱咐她无比要把事情办成,而蛮儿在听到了赵卿芷的想法之后,却是忐忑不安,十分惶恐的看着赵卿芷,不由问道。“不是与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叫我小姐,要叫我娘娘!”听着蛮儿对自己的称呼,赵卿芷的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冷着脸对蛮儿说,“照着我的要求去做,不要再多问!”赵卿芷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笺,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忙不迭的将信封连着信纸合起来,放到了烛火上一遭点燃,烧成了灰烬,而在这匆匆忙忙只见,赵卿芷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前两章慢慢的内容之后,那一张突兀的蝇头小字,与之前的笔记的微妙不同。“信已经送到了吗?”这日周云再一次出现,依然是默不作声的站在赵卿宁身后,为她挡住刺眼的阳光,匆匆走进院子的锦儿看了他一眼,又见赵卿宁并无甚反应,也就没有多问。“回小姐的话,送到了,大小姐在看过信之后就烧掉了,不过听宫里的人说,大小姐这阵子身体好像突然不是很好,总是要靠着吃药来调理。”“嗯,我知道了。”赵卿宁点了点头,对锦儿说,“锦儿跑了一趟也该累了,我今日在厨房做了些小点心,你也取一份拿去吃吧!”“多谢小姐!”锦儿向来爱吃,听到赵卿宁的话后更是赶忙开心的告退,转身一路小跑的往厨房走,而一直站在赵卿宁身后不曾出声的周云却是突然发生,让赵卿宁不由一愣:“你倒是手巧,还会做这些。”“怎么,难道你当我只会做些设计害人的事情吗?”赵卿宁扯了扯唇角,自嘲似的说。她虽说是对周云多有防备,但在她设计赵卿芷的事情上却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她并不担心周云会将这话传出去,毕竟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里,也都太过寻常。“我想吃红豆酥。”赵卿宁转头看着周云,想要在他那张过于平凡的脸上找到点什么不寻常的光彩,却只见他微微嗡动薄唇,小声说。赵卿宁本以为他能够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而看着他突然变得微微泛红的耳朵,赵卿宁不禁失笑:“你何时再来,我为你准备便是。”红花的剂量很微妙,少则为药,多则为毒,成年累月的积累下来,也总是会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太子侧妃刘瑾华滑胎了。太子成婚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在母亲的身体里孕育了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随着她身体不断绞动着的剧痛,化成了一滩血水。太医说,瑾侧妃本身根基就差,又被用了重药,只怕是再难有孕。突然流产,又再难有孕,受不住刺激的刘瑾华在小产不过七日之后,便被人发现上吊自尽在了寝宫之中,太子东宫,一时间人心惶惶,明里暗里都有人在猜测,是否是太子无德触犯了先辈,才会遭此报应。而同样是在东宫之中,在那间不起眼的偏殿里,赵卿芷正不假人手的,捏着鼻子,一点点的哦,从一堆散乱的药材中挑拣出里面星星点点的红花。还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让她们都失去她得不到的东西了!东宫之中,一片白素,往来的宫人形容间都带着点点的哀色与惶恐,裴奕晟为了映衬出自己的哀伤难过,也是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却像是穿错了别人的一副一般别别扭扭,怎么也没法把他与东宫里如今的气氛联系到了一起。“殿下,吏部的刘大人那边要怎么安抚?”裴奕晟的贴身太监张培生紧紧跟在裴奕晟身边,眼瞧着吏部的刘侍郎日日在宫外叩首,求见女儿遗容,而裴奕晟这般不做表示,日子一长,难保不会落上个薄情的名声,张培生一心为主子考量,忍不住出声问道。“安抚?”裴奕晟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折扇丢到桌上,冷笑说,“他的女儿不争气,倒是要怪在本宫头上?这后宫里头每年的都有那么多案子,若是人人都找上门来,那岂不是要闹得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