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阋墙高树

“不过是探听消息的时候顺路打听来的，你也知道，在皇宫里面，没什么秘密的，不是吗？”周云知道，赵卿宁显然是又误会了什么，但他却并不想解释，“对了，纪家的人，你多注意些才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周云看着赵卿宁身边，想要靠近却又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鹿苍雪，对赵卿宁说。“纪家人？”赵卿宁闻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她的脑子极快的过滤了一下纪家人的名单，排除了各种可能性，脑中更是不自觉闪过了纪霏的话，赵卿宁不禁莞尔，显然是并不曾将对纪霏有所怀疑。“小孩子开的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呢。”赵卿宁并不讨厌纪霏，甚至觉得她那样直来直往的性格格外讨喜，虽然说话有时冲了一点，但看着她那种干净的眸子，倒也让人厌烦不起来。赵卿宁对纪霏一反常态的态度，让周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静静看着赵卿宁，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赵卿宁专注的跟苍雪玩闹时毫不掩饰的笑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东宫之中，即使是从未挂上过素缟，但这里凝重而沉郁的气氛，却从不曾改变过什么。“臣妾，见过姐姐。”被裴奕晟降为奴婢的赵卿芷换了一身宫女的衣裳，而头上那一支九尾单凤金簪却始终不曾摘下。虽说是以奴才的身份被指派到纪泠身边，而她一行一止却始终端着一副侧妃的架子，一口一个姐姐，丝毫不曾将裴奕晟的话放在眼里。“碧环，掌嘴。”坐在榻上的纪泠看着赵卿芷一副耀武扬威的表情，强压着自己胸口翻腾的怒火，摆了摆手，对碧环吩咐说道。站在地上的赵卿芷显然是没弄明白纪泠话里的意思，一个愣神的功夫，一个响亮的巴掌就生生抽在了自己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火辣辣的的生疼。赵卿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捂着脸抬头看纪泠，却只见她冷着脸，又说：“继续。”“纪泠，你凭什么打我！”赵卿芷眼见着碧环的巴掌就要扇过来，抬手就是一躲，对纪泠大吼道，“你以为你这样对我，太子殿下就会不追究吗！”一直到现在，赵卿芷还是对裴奕晟抱着幻想，她始终觉得不论自己做错了什么，裴奕晟都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在整个东宫中，只有对她，裴奕晟才是真的付出过真情。靠在榻上的纪泠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抬手又招来了两个嬷嬷一把将赵卿芷死死按在了地上，才扶着碧珮悠悠然起身，走到赵卿芷身边，俯下身，无比悲悯的看着她：“你本也是个可怜人而已，本宫怜惜你，才向太子求情，将你留在东宫，”纪泠说着，脸上的神情愈发悲痛，一时间，竟有些狰狞了起来。“继续掌嘴！给本宫狠狠的打！”抬头望向前方，纪泠的手又不自觉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其中不断跳动着，用如此微弱而有力的方式证明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而如今……“赵卿芷，这是你欠我孩儿的！”纪泠的搭在小腹上的手一瞬间攥成了拳头，白皙的手背上行青筋暴起，眼中毫不掩饰着她的悲痛。一声声脆响，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诅咒与哀嚎在东宫的上方响起，余音绕梁，久久不曾散去。“这已经是第几日了？”生辰之后，一直对赵卿宁张牙舞爪的纪霏突然像是转了性似的，隔三差五的就要到赵府来一趟。赵卿宁对她虽不反感，但她这般的转变态度却是让赵卿宁不得不多想。“回小姐，已经是第六天了。”锦儿对纪霏的态度就没有赵卿宁那般的宽容，那天眼见耳闻，纪霏对赵卿宁那般的态度，还将她与赵卿芷作比，实在是让人喜欢不来。“纪小姐又来看鹿吗？”连续几日，纪霏一直打着来看小鹿苍雪的名号到赵府来，别的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到院子里看鹿。赵府的管家得了赵远的命令，对她也不多加阻拦，而是备好了茶水点心，等她玩够了再来休息。“我让你去问的东西，怎么样了？”z赵卿宁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琵琶袖米色苏绣金菊短袄，黑底金丝裙澜马面裙，脚上一双红底绣双花海棠俏头履，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问拿着梳子要为自己梳头的锦儿。“锦儿拿着小苍雪吃过的东西去问了，都是没有问题的，小姐放心！”赵卿宁闻言点了点头，坐到梳妆台前让锦儿为她绾发。她让锦儿去问的是这些日子苍雪吃的饵料，除了每日由赵卿宁亲自味的吃食，这几日纪霏来也总是会给苍雪喂些吃的，说是纪将军府上战马特质的秘方。赵卿宁看得出，纪霏虽是对自己的态度恶劣，但也是真心喜欢小苍雪的，但是看着她每日带来的纪府的饵料，没来由的，赵卿宁心里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赵卿宁，你快来看看啊！小苍雪，小苍雪它突然就开始拉肚子了！”收拾妥帖，赵卿宁带着锦儿一路出门往花园走去，却没成想方走到一半，就看到纪霏满脸慌张的冲了过来。“赵卿宁，你快过来看看，你的鹿，苍雪，苍雪它刚刚吃了一点东西就开始拉肚子，还开始到处踢人发狂了！”赵卿宁听到她这话当时也是一愣，随即赶忙反应过来：“锦儿，快去请大夫！”赵卿宁的脑子有点放空，一时间竟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分明昨日还绕在自己身边不停撒娇的小苍雪，这时候竟是通红着眼眶，着了魔似的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开它身上的桎梏。“快，再来两个人，咱们一起把它拉住了！”一只方断奶不过几月功夫的小鹿，发起狂来竟是连四五个壮年家丁都拉不住，赵卿宁与纪霏被拦在远处，生怕这发狂的畜生再伤了人。“你给他吃什么了？”赵卿宁看着小苍雪是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涨红的血丝，癫狂的模样绝非仅仅是吃坏了东西那么简单，想到方才纪霏跟她说过的话，赵卿宁问道。“我我我，我就给它吃了纪府的粮草啊！”纪霏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了起来，被赵卿宁这么一追问更是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真的，赵卿宁，我就给它吃了我们纪家的粮草，里面不会有毒的！”纪霏着急忙慌的想要解释，而这是的赵卿宁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先带纪小姐去休息吧，让他们把院子收拾好，等大夫来了，让他给苍雪好好检查一下…还有，去找个有经验的马夫来。”赵卿宁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锦儿说。“赵卿宁，你是不是怀疑我带来的粮草有问题？”慌了神的纪霏听到赵卿宁的话，顿时也清醒了不少，“不可能啊，这不可能！赵卿宁，你要相信我！”“纪小姐先去休息吧，小女相信纪小姐的为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赵卿宁安抚了纪霏几句，招呼着纪霏的贴身丫鬟陪着她到屋里小坐，而赵卿宁则又是一瞬不顺的紧紧望着被几个家丁压制住的小苍雪。“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被压在地上捆绑着手脚不停喘着粗气的苍雪，赵卿宁还是放心不下的走到了它的身边蹲下。它很痛苦。看着苍雪湿漉漉的大眼睛，赵卿宁有些不忍心的又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子，而随着她的动作，苍雪挣扎着伸出舌头又轻轻舔了她的手心一下。“好孩子，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也不管它到底能不能听懂，赵卿宁一边安慰着它，一边用手理顺着它颈间的柔软皮毛。“小姐…”负责照看苍雪的大夫与管家找来的马夫交流了几句，一起对赵卿宁摇了摇头，“这粮草里加了马鞭草跟乌头，救不了了。”“你是说，纪小姐带来的这份粮草？”赵卿宁猛地抬起头，看着大夫还有马夫，问，“这粮草若是马吃了，反应是否也跟苍雪的反映一样？”“这…”那马夫捻了捻胡子，想了想说，“这马若吃了，倒不会腹泻，但这发起狂来，却是比这头小鹿还要厉害上几倍，这要是上了战场，只怕…”那马夫突然噤声，赵卿宁却已经想到了他之后的话，想到正在西南打仗的裴亦泽，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巧合。“劳烦而为替我好好照顾苍雪。”赵卿宁撑着锦儿的手站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要往书房走。“去翰林院跟爹爹说一声，若是无事就早些回来，纪小姐那边也尽量留住了，不要让她离开！”赵卿宁隐隐觉得这件事之后必定会牵扯出之后的另一件大事，脚下的步子愈发加快，她绝不能让裴亦盛的诡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