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他怎么有空过来了?”捻着手上的绣花针,赵卿宁略有些意外的看着来通传的锦儿。北方的天气干冷,虽不至于说是天寒地冻,但到了这个时候,赵卿宁还是宁愿窝在房间里,围着暖炉绣花,也不愿意装出一副高风亮节的酸腐姿态来,又是赏雪又是吟诗。这眼见着府里都已经开始筹备过年的事宜,她本以为周云也会赶在年前离开逸央,却没想到他还会过来找自己。“不欢迎吗?”说话的功夫,周云已经在锦儿的引路下到了室内。他的身份**,在赵府里除了赵卿宁也只有锦儿与他正面接触过。锦儿对他无甚好感,但赵卿宁却是因为之前苍雪的事情,对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但出于本心,还是对他有些防备。“把披风脱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吧。”今天的天一直阴着,到周云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看着他肩上已经开始融化的雪,赵卿宁关照了一声,又低头继续完成自己手上的绣图。锦儿应声到水房煮茶,周云则是在一边坐着,远远的看赵卿宁的动作。“这针法可真不多见。”周云端着两杯茶,放了其中一杯在赵卿宁绣架旁的小桌上,低头看着赵卿宁手上连续不断的灵活动作,一副富贵牡丹图跃然其上,而这针脚走线,却是云苍皇室才有的。“怎么,”赵卿宁绣完了一片花瓣,放下了手中的绣针,笑着抬头看他,“你对这些也有研究?”“没,只是家母素来喜好这些,幼时曾看着她做过而已。”周云摇了摇头,说,“在我母亲的母家,女子出嫁的婚服,都是她们自己缝制的,女子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这嫁衣也是女子一辈子里最引以为傲的。”这是周云第一次向她讲起自己的家事,而赵卿宁认真听着却一直不曾搭话。“这凤穿牡丹的手艺可不是逸央的手艺啊。”赵卿宁认真听着,终于是听到了周云给自己舍下的话套:“这种针法叫凤穿牡丹?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赵卿宁惊喜道,“这是赵府里曾来过的一个秀娘教过我的,当时只觉得这针法特别,没想到还有个这么美的名字。”赵卿宁的神情自然没有丝毫破绽,周云看了她一会儿,微微扬了下唇角,没有再继续追问。“说起来,年关将至,你…不用回家吗?”赵卿宁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周云道。“我没有家。”周云明显是愣了一下,想了想,对赵卿宁说。周云说的也是事实,在他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能够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恐怕只有在他极小的时候,与母亲同住的那一间小屋,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下,才算是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赵卿宁与周云各怀心事,周云那一句凤穿牡丹的针法一时让赵卿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对周云的警惕也一下子提高了起来。今日之事,并非是她刻意露出马脚,周云素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出现总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律,而赵卿宁今日也不过是一个顺手,更没有想过他一个男人竟也会有这般的细腻心思。周云的细心让赵卿宁心中的警铃作响,一时也不敢再多与他再说什么。“这里过年的时候热闹吗?”周云见赵卿宁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嗯?”赵卿宁也是一个晃神,听到周云又重复了一遍,赵卿宁才说,“逸央的风俗啊……”赵卿宁感叹似的说了一声,认真的回想着自己前世的记忆,恍然竟觉得格外模糊。原来自前世至今,她也已经离家太久,如今虽身处于这旧时旧事之中,但也是物是人非,全然没有了往昔的模样。“也就是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放放烟火鞭炮,一起守岁罢了。”赵卿宁努力回想着,不确定的说。“你也守岁吗?”周云问。“嗯,往年的时候,父亲早早就会睡下,我跟锦儿就一起在院子里守岁,讲讲笑话小故事什么的。”在赵卿宁模糊的记忆里每年过年的时候,在一家人一起用过年夜饭,赵远都会早早的回房,而赵卿芷也不会在正房多留,会陪着她一起守岁的,从来都只有锦儿,而在入宫之后,锦儿嫁人,她的身边也就更加冷清了。“今年……”看着突然沉默的赵卿宁,周云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怎么?”赵卿宁问。“罢了,没什么。”看着赵卿宁,周云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在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见周云不愿多讲,赵卿宁也没再问,低头看了眼手边的绣帕一时也没了再绣下去的心思。“我想去赏雪,不知周公子可愿赏脸?”因为没有风,所以雪花都是轻飘飘从空中飘落下来的,一片一片,相互交错着,缓缓落入泥土。纪泠坐在窗边,屋内燃着暖烘烘的暖炉,而大敞的窗户却是将她周身最后一抹暖意也驱散了。“碧环,你说宝儿要是还在,现在也快要出生了吧?”纪泠轻轻摩挲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仿佛是她腹中的那条小生命依然存在一般。碧环在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这样的举动,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在纪泠小产后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举动便愈发奇怪了起来。先是太医来请平安脉时询问孩子的情况,而后又是一举一动的小心翼翼,不断的嘱咐着宫中服侍的内侍,让他们仔细照料自己腹中的“孩子”。“娘娘……”碧环越想越觉得害怕,颤抖着声音对纪泠说,“小皇子,小皇子他已经不在了啊……”“放肆!”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碧环的半边脸上当即浮起了一个五指山,纪泠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对她说,“我的孩子还在!他还在!”纪泠大吼了两声,转而又对另几个站在原地已经吓得不敢说话的宫女冷声道:“去把赵卿芷给本宫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