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说?”裴亦泽笑笑,抬手像是小时候那样又摸了摸赵卿宁的发顶,“你的决定,对我而言都是对的,没什么好或者不好,再说了,你也不会害我的,不是吗?”裴亦泽说的很认真,而望着她的眼睛,赵卿宁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哪怕说要是哪一天被你害死了,那也一定是我心甘情愿的,”裴亦泽不在意的笑笑,拐着玩的来宽慰赵卿宁,“再说了,我就真的这么柔弱,连你都能够伤害得了我吗?”赵卿宁被他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逗笑,面对他时也轻松了不少。“阿泽哥哥少看不起人!”赵卿宁佯装生气似的对裴亦泽说,在眼帘微垂的时候,掩住了她眼中一时的担忧与慌乱。裴亦泽一直看着赵卿宁,一瞬不瞬的,哪怕她只是一丝细微的情绪,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宁儿只要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就好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我们来承担。”裴亦泽并不希望赵卿宁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来,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很多东西,都在因为她而不断改变着。“对了,我之前送你的那头小白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裴亦泽突然开口,说起了苍雪的事。“它叫苍雪。”赵卿宁说。听到赵卿宁这么说,裴亦泽立马改口,对赵卿宁说:“苍雪的事已经过去了,宁儿要是喜欢白鹿,回头我再去西南为你捉一只也无妨。”“不必麻烦了,”赵卿宁摇了摇头,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心里有个念想就好了,再说了生死不过常事,宁儿看得开。”赵卿宁笑笑,继续说:“万物皆自由,明明己所不欲,又何必强留呢?”赵卿宁说的透彻,但她也不过是个凡人,又哪里能够这么轻易的就将所有事放下?与裴亦泽一同在楼外楼用了午膳,赵卿宁戴着围帽在锦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而为了避嫌的裴亦泽则是继续留在房间里,抿着酒发呆。明明己所不欲,有何必强留?方才赵卿宁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徘徊,望着她方才坐过的位置,裴亦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扬,扯出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小姐,咱们现在回府吗?”上车之后,锦儿帮赵卿宁收掉围帽,问她道。“先去趟城郊吧,我想去看看苍雪。”赵卿宁想了一下,对她说。天气愈发冷,山头上的积雪往往要比山下化得晚一些,赵卿宁与锦儿相互搀扶着,步履满山的往山头上走。上头上因为积雪的缘故,乍眼望去,竟也像是春日里的满树梨花。“你也在这里?”走到山头,赵卿宁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苍雪的坟头边低着头不知在忙活什么的周云。“你来了。”周云闻声回头看了赵卿宁一眼,又转回头去继续低头忙活。“好了,你要不要来看看。”赵卿宁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注意到他是拿着刻刀在一块木牌上刻刻画画,只是不知他具体是要做什么,赵卿宁便只站着,没有多问。周云又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仍站在原地的赵卿宁,将手里的木牌子扬了扬,招呼着赵卿宁来看。“这是……”苍雪之墓。四个字苍劲有力,深刻入木三分,刀锋收势遒劲而又圆滑,方寸不乱,却是将这个人的品格表现的淋漓尽致。“苍雪也算安家在这里,总是要给它准备点什么,不是吗?”周云说着,将手中的木质墓碑放到一边,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铁铲,在苍雪的小坟堆前开始挖掘,“帮我把墓碑拿过来吧。”赵卿宁按住了想要过去的锦儿,拍了拍她的手,自己走了过去,将那块刚制成的墓碑拿了起来。“哎呀!”赵卿宁的指尖猛地一痛,手指上立马冒出了一颗血珠,还有根黑乎乎的木刺直直的扎在她的指头上。“小心些,上面有刺。”周云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为赵卿宁擦了擦指尖上的血,又帮她拔掉了木刺,瞧着她的手已经没什么大事,周云才从她另一只手上接走了苍雪的墓碑。“谢谢你。”赵卿宁轻轻捂着她手上还带着微痛的伤口,看着周云为苍雪做的墓碑,微笑着向他道谢。从苍雪的小坟头上就不难看出,周云显然是经常过来的,不然在这一小片土地上不会没有积雪。“没事。”周云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而是转头继续将墓碑固定好,方方正正的立在苍雪的小坟堆前面。“天冷,上山的路又滑,怎么想着过来了?”周云做好这些事,才想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赵卿宁。“好一阵子没过来了,想要来看看它。”赵卿宁转头看了一眼苍雪的墓碑,对周云说,“你呢,怎么过来了?”“顺路而已。”周云说。赵卿宁抬头看他,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他们都知道,这里不是入城的必经之路,更不是城中街市要经过的要道,顺路能够绕到这里,未免也走了太多弯路。赵卿宁并没有点破,反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一会儿要去哪里,可有什么安排?”方才在楼外楼的时候,赵卿宁与裴亦泽一起小酌了几杯,现在的脸上仍有些微醺,脸颊上的红晕比往日更浓几分,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点点暧昧的气息。周云看了赵卿宁一眼,不自觉的转开了视线:“尚没有什么打算。”“那陪我一道走走可好?”赵卿宁抬头看周云,笑着问他。看着赵卿宁含着水似的眸子,周云不忍拒绝,便点头道:“好,你想去哪里?”赵卿宁与周云并没有走太远,而是走到了一处被风吹弯的大树树干上坐下,周云细心的将披风垫在了赵卿宁身下,举动自然,好似是理所当然的一般。“谢谢。”他突然的这个举动让赵卿宁不由一动,对他道谢道。“你喝酒了。”周云点了点头,看着赵卿宁仍是泛着红晕的脸颊,忍不住问道。“嗯,小酌了几杯。”赵卿宁点了点头,不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有一阵子不曾饮酒,她竟觉得有些上头。暗自咬着舌尖,赵卿宁强撑着一副清醒的样子,对周云笑道。“其实喝醉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你不觉得吗?”望着前方,赵卿宁自嘲似的笑笑,感叹似的说,“喝醉了可以忘记很多事,哪怕是再痛苦,醉了,也能够暂且放下,有那么一瞬的喘息。”“但是,很多时候,醉过了再清醒过来,在享受了安逸后再重新面对痛苦,却是比一直痛苦着还要痛苦万分。”赵卿宁自顾说着,周云坐在一边,装作是她最安静的倾听者,沉默的听着她的话,虽有些感慨,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没那么坚强,就别什么事都自己抗。”看着赵卿宁渐渐眯起了眼睛,不自觉的放松下了身子靠在自己的肩头,周云侧头看着她,在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之后,他才轻轻的说。昏睡后的赵卿宁,似乎是做了个很漫长的梦,而当梦醒时,看着周遭熟悉的摆设,恍然间,她竟是有种再重来一世的错觉。“小姐,您可算醒了,要不要喝点水?”锦儿一直守在赵卿宁身边,见她睫毛微动,眼睛渐渐睁开,赶忙凑过去小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了?”赵卿宁努力回忆着之前在山坡上发生的事情,开始是清晰的,而越往后越是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是周公子送您回来的,您当时有些发烧,可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锦儿扶着赵卿宁坐起来,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送到赵卿宁面前。“小姐,喝水。”赵卿宁一时也是有些渴了,便也没再犹豫,端着杯子小口喝了起来。放下茶杯,赵卿宁问锦儿:“我睡了多久?”赵卿宁还是觉得有些困乏,但也不敢再睡了。“从下午的时候一直到这会儿,将有三个时辰,”锦儿想了想,说,“小姐,一会儿晚膳,小姐可要在房里用?”锦儿怕赵卿宁的身子再有不适,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试着与自己的温度相差不多了,锦儿才算是松了口气。“还好,不烧了。”因为赵卿宁的坚持,晚膳的时候她还是到了膳堂与赵远与赵静一同用膳,晚饭过后,赵卿宁与赵远一同到了书房。“咱们这个年,只怕是过不安稳了。”到了书房,赵远长叹了一声,将一个厚厚信封取了出来,放在了赵卿宁面前。“这是已经收集到的,太子投毒的证据。”赵远指着桌上的信封,对赵卿宁说,“其中参与的,除了太子党的几位重臣,还有……皇后娘娘。”在抽丝剥茧的线索中,赵远的震惊可以想象,一个未来的一国之君,一个母仪天下的国母,分明是唾手可得的位置,却还要急功近利的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取得,便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明白这其中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