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墙外风景

“小女生于逸央，长于逸央，也看过逸央四时不同风景，却不知国主所言的外面的世界是何物？”赵卿宁话语婉转，似是好奇，却又像是婉转的拒绝，让人一时摸不清头绪。裴亦泽害怕赵卿宁会受了云黎的蛊惑，而又碍于面子不肯屈服开口，一时间矛盾交互，纠结着眉头迟迟不肯说话。赵卿宁目光坦诚的望向云黎，满是盈盈水光的黑眸映着高座上通明灯火，便是云黎也瞧不出她的心意几重。“逸央之外的辽阔天地，无论哪里，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与你一同去分享。”云黎深深望着赵卿宁，薄唇嗡动，一句好似情人间爱语的话却是让在场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大臣们坐不住了。云黎是一国之主，一个我，代表的不仅是云黎一人，更是代表着整个云苍，如今这天下三分，除了逸央与云苍两国，而剩下的就只有……年轻大臣们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在瞬间变得惨白，便是久居官场的老臣也有些按捺不住，强自大口喝酒，或是捻着胡子压惊。就在在座的大臣们心神不安的时候，站在云黎面前的赵卿宁却是纹丝未动，似乎是没听出云黎话中的含义一般。“蒙大人厚爱，小女不胜惶恐。”赵卿宁一句话说的不轻不重，进止有度的样子也让在一边提心吊胆的裴亦泽暂时松了一口气，而很显然，云黎并没有这么轻易就放弃的打算。赵卿宁自认对云黎也算是有些了解，至少再前世时也曾朝夕相对过几年时光，而现在，赵卿宁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看不懂这个人，抑或说，自己看到的，只是假象。赵卿宁回望着云黎，想要从他深邃的黑眸里寻的哪怕一丝的线索，却是未来得及深思，她的思绪就被云黎的话打断。“赵卿宁，跟寡人去云苍。”云黎显然是没了再与赵卿宁周旋的意思，望着他直接了当的说。裴亦泽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蓦然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互动却是完全没有插足的机会。赵卿宁看着云黎的眼睛，恍然间也觉得是回到了前世一般，当年云黎要将自己从裴奕晟身边带走时也是说了这么一番话，只是时过境迁，比之当初的坚定，此时的赵卿宁却是不得不觉得有些动容。到了现在她已经是该嫁人的年纪，而赵卿宁用了三生才换来的这一世却是为了复仇而来，她从不奢求什么安逸的生活，而若是要自己嫁给裴亦泽或是嫁给任何一个自己不曾相识过的人，那么她必然是要在羽翼未丰时就要被生生折断，但若是能够选择离开逸央，云黎无疑是自己此刻最好的选择。赵卿宁心中思量，而云黎却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看着赵卿宁，云黎说：“寡人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后，给我一个回复，”云黎说着，饶有所知的看了坐在一边面色不善的裴亦泽一眼，“走或是不走，全凭你一人决定，寡人只想要你的答案。”“云国主，未免太不将朕看在眼里了吧。”裴亦泽一直按捺着的情绪终于是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看着赵卿宁对他点头确定自己会好好思考之后，裴亦泽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一瞬间完全被自己的嫉妒与愤怒冲垮，面对云黎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似的目光，裴亦泽彻底的失去了耐心。“皇上。”赵卿宁担心裴亦泽会对云黎发难，下意识的就唤了他一声，却不知这生疏的称呼，更是让裴亦泽恼火不已，心中的火气一股脑的全发到了云黎身上：“云国主，不论你说什么，宁儿都不会与你一起走的！”虽说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父子血脉，便是有再多的不一样，在有些方面上，裴亦泽与裴奕晟还是有那么些相似的。裴亦泽过去一直韬光养晦，但赵卿宁却知道，他绝非是表面上那般的温顺驯服，在裴亦泽登基之后，赵卿宁更是将这一点看得愈发清楚了起来。云黎方才的一番话无异是彻底的惹怒了裴亦泽，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怒意赵卿宁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拳头，有些忐忑的看着两人。“皇上就不觉得您这般的霸道，全然是没有将宁儿的意思放在眼里吗？”云黎对裴亦泽的愤怒毫不在意，反而是咄咄紧逼，反问裴亦泽。赵卿宁站在一边插不上话，反观台下的大臣们一个个诚惶诚恐，有的说是想看好戏，而有的则是观望着事态，生怕自己站错了位置。“敢问云国主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朕？”裴亦泽也是目光灼灼，望着云黎俨然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云国主又怎么知道宁儿就一定会跟你一起走？”赵卿宁在一边看着两人愈演愈烈的吵架事态终于是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出声道:两位圣上为臣女争执，臣女不胜惶恐。”赵卿宁跪在地上深深一个叩首，正在争执的两人一下子收了声音，争相的想要过去扶她起来。“宁儿，别这样。”“快起来。”赵卿宁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两人的动作，抬头看着裴亦泽与云黎说：“两位圣上对臣女的厚爱，臣女不胜感激。但所谓父命天重，若没有父亲的赞同，臣女实在不敢妄下决定。”赵卿宁话说的在理，一下子将事情都推到了赵远身上，裴亦泽与云黎也无法反驳什么，只得是点头答应。一场国宴到最后所有人都是食不知味，各家大臣都是饶有所思的打量着赵远，想着要从他身上能够窥探出点玄妙，然而一直到散场，赵远都始终是摆着一副黑脸，任谁来问话都是以沉默以对。国宴之后，赵卿宁随赵远一起回府，一路上赵远的沉默让赵卿宁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父女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到了赵府下轿，赵远才长叹了一声，问赵卿宁道：“为父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只是这一次，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今日晚宴，赵远一直远远看着赵卿宁与裴亦泽跟云黎三人间的互动，赵卿宁的话说的虽是婉转，而以赵远对赵卿宁的了解，却是不难猜出赵卿宁的想法。“女儿……女儿也不知道。”赵卿宁抬眼望了赵远一眼，也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对赵远说。到了此时，赵卿宁也是有些迷惘的，若是选择了云黎，自己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她能够用怎样的理由来劝服云黎来帮他？还是说，她能用怎样的方式来改变云黎可能发生的命运？想到云黎，赵卿宁深埋在心底的一些画面不自觉的翻涌而出，好的、坏的、所有的画面到最后都重叠在了一起，化成了满眼，望不到尽头的血红。前世时因为自己，云苍整个国家覆灭，当裴奕晟带着大军踏进云苍皇城的那一瞬，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卧底的云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仍是将自己护在身后，让自己的亲卫保护自己离开，一直到那个瞬间，赵卿宁才算是真的明白，云黎对自己的情意。若说对裴亦泽的是愧疚，那么对云黎的，便是悔恨，后悔自己当初没能早一点看清，也恨自己不能早一点改变心意。看着赵卿宁失魂落魄的样子，赵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让赵卿宁回房休息。一夜无眠，回到房间后的赵卿宁平躺在**直直的望着床帐顶上的绣花，就那么看了一夜，而脑海里却是不停回环着当初在云苍的那几年。“怎么这么憔悴？”第二天一早，一夜没睡的赵卿宁早早的就起身熟悉，坐在书案前抄写经书，当周云走近时看到的，便是赵卿宁一张惨白而无神的脸。“没什么。”赵卿宁抄写完了最后一句经，才抬头看了周云一眼，对他无力的笑笑说。说完，赵卿宁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抄写的经，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抬起头，扯了扯唇角，一时也说不上是怎么一番感觉。“你说，云苍……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赵卿宁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问周云。“云苍？”周云眸光一动，唇角微微扬了一下，“怎么突然想问这个？”“只是突然想知道。”赵卿宁抬头看着周云，说，“怎么，不能告诉我吗？”赵卿宁并非是要试探周云，而只是一番单纯的感慨，前世在云苍的时光，不过是白驹过隙，再回忆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只是一片模糊，比雾里看花还要朦胧。“云苍的百姓，比起一样来要单纯的很多……”看着赵卿宁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周云沉吟了一会儿，悠悠的想赵卿宁讲述起了云苍的民俗风景。赵卿宁撑着下巴静静听着，仿佛是云苍的风景画卷在她眼前缓缓展开一般，直到周云收声，赵卿宁才恍然回神，看着周云的脸，赵卿宁对他说：“若是有机会，能够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想来也是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