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宁躲在假山的石洞里,脑中的思绪乱作一团乱麻,一时间理不出头绪。裴亦泽出尔反尔完全是在赵卿宁的意料之外,而在外面的这些人,难保不会是被人冒充来的。想到此,赵卿宁的心不由一揪,更加小心的向石洞里缩了缩,竖着耳朵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找到了吗?”“没有,全都搜过了。”赵卿宁紧紧缩在石洞里,模模糊糊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花园里再没有半点人声,赵卿宁才挪动着僵硬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可算是找到你了!”突然一个声音自赵卿宁头顶传来,她猛地一惊,想要往后缩,却被一把抓住胳膊拽了出来,撞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是我,他们已经走了。”赵卿宁想要挣扎,却是被一把按住,头顶传来的声音让赵卿宁觉得莫名的熟悉,抬起头来,看到的恰是周云那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是你。”赵卿宁一下子停止了挣扎,本来紧紧揪着的心也是一下子沉了回去。她冷静的推开了周云箍着自己的手臂,拍了拍自己身上在石洞里蹭上的灰尘,冷冷的对他说。“怎么现在才来。”赵卿宁自觉有些狼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蹭的斑斑驳驳的裙子,更不用说自己被蹭的歪歪斜斜的头饰,“我爹怎么样了?”赵卿宁挺起身全然不在意自己身上凌乱的模样,望着周云,说。“赵大人没事,我将赵府的下人都放了出来,他们已经扶着赵大人回房了,锦儿姑娘受了些惊吓,所以我先过来找你。”周云看着赵卿宁一身狼狈的样子,眸光一动,随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赵卿宁身上。“走吧,我送你回房。”赵卿宁抓着周云披在她身上的外衣的衣角,抬头看他:“是云国主派你来的?”赵卿宁一瞬不瞬的盯着周云的眼睛,看着他在一瞬的怔忪后对自己点了点头,赵卿宁微微扯了下唇角,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替我谢谢云国主。”赵卿宁说完,自顾转身向小院的方向走去,而周云始终跟在赵卿宁身后三步的位置,分毫不差,方寸不乱。“你的外衣,我让人洗干净你再来取吧。”一路走到赵卿宁的房间门口,赵卿宁想要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交给周云,却想着自己身上那些狼狈的印子,又将衣领紧了紧,对周云说。“好。”周云点了点头,站在门口,没有再向前走,“你好好休息。”赵卿宁深深望了周云一眼,转身进了房间。“人没带回来?”深宫之中,养心殿里灯火通明,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裴亦泽,在灯火的照应中脸色惨白,隐忍着怒意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几个阉人。“恳请皇上息怒,奴才们也没想到安宁郡主会如此违抗皇上的旨意。”张则川跪在裴亦泽脚边,诚惶诚恐的说,“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则川跪在地上,一双白多黑少闪着精光的眼珠子在眼中转了一圈,小心翼翼的开口,对裴亦泽说。“什么事?”裴亦泽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没有注意到张则川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精光,而听着他的话,裴亦泽出声问道。“今日奴才等人跟着郡主的时候,发现宁安郡主与云国主交往颇为密切,似乎是早有交情。”张则川话说到此处立即收声,抬头看裴亦泽的反应,只见他紧抿着嘴唇,眉头微皱,却是没有说话。“宁儿不会骗我的。”裴亦泽沉默了良久,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的茶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张则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朕不希望再有人提起,你明白吗?”在一番失神之后,裴亦泽转头望向张则川,对他说。张则川抬头诚惶诚恐似的对上了裴亦泽的目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他向着裴亦泽深深一个叩首,回答道。“是,奴才明白。”裴亦泽看着张则川的动作,目光冷冷的瞥过跪在张则川身后的几个阉人,不耐的皱了下眉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在张则川等人离开之后,裴亦泽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长叹了一口气,望着仍氤氲着烟雾袅娜的香炉出身。“宁儿,你到底是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在经过赵府的一场混乱之后,赵远称病告假,而朝堂之上仍是一片平和,好似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裴亦泽端坐在龙椅上,心不在焉的听着各家大臣的讨论,而在他身边站着的张则川,在后面与传话的小太监交头接耳了几句之后,一双白多黑少的眸子蓦的一亮,转身几步走到裴亦泽身边,覆在他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宁儿来了?”裴亦泽的眼睛登时睁大,转头看着张则川小声的说,“让宁儿到养心殿等朕,朕现在就过去。”裴亦泽说完,转头就对还在讨论的大臣们说:“退朝,有事明日再议。”说完,还未等大臣们反应,裴亦泽就起身离开了龙椅,从后面离开了大殿。“宁儿,你来了!”裴亦泽乘着轿辇,一路急行回了养心殿,看着站在的养心殿前厅正在观赏墙上挂画的赵卿宁,按捺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招呼道。“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去派人接你也好。”“臣女参见皇上。”赵卿宁俯身向裴亦泽行礼,态度恭敬而又带着疏离,“皇上日理万机,臣女怎敢轻易打扰。”“呵呵,只要是宁儿来,阿泽哥哥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的。”裴亦泽笑笑,好似是没有看出赵卿宁的疏离一般,上前将她扶起,亲密无比的抬手扶了扶她额间的碎发。“宁儿今日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等圣旨颁下再入宫吗,怎么这般心急?”“呵呵,让皇上见笑了,宁儿今日入宫,是另有事要向皇上求解的。”赵卿宁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裴亦泽伸向自己的手,对他的态度也愈加恭敬起来。裴亦泽脸上的笑容因着赵卿宁的动作一下子僵在了当场,他尴尬的收回手去,敛起了笑容,看着赵卿宁:“宁儿要问朕什么?”看着赵卿宁这般的模样,裴亦泽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若是他没有猜错,只怕赵卿宁是已经知道了他做的事。“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赵卿宁微微扬了下唇角,抬起头,对上了裴亦泽的视线:“皇上如今方登基,正是平定朝中内乱的时候,如今有人公然假借圣旨谋害朝中命官,父亲虽引而不发,但臣女却是不忍见父亲忍痛,特此来向皇上请状。”“你是说,有人假借朕的旨意?”裴亦泽的眸光一动,看着赵卿宁眼中毫不作伪似的担心,心下竟有几分窃喜。而赵卿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暗自扯了下唇角,也算是为他寻了一个台阶。“臣女惶恐。”赵卿宁说着,抬头看了裴亦泽一眼,又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侍从,向裴亦泽施了个眼色。“你们都先下去吧。”裴亦泽看着赵卿宁,转头对在养心殿侍奉的宫人说,“宁儿妹妹,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顺着赵卿宁给的台阶,裴亦泽故作不知的问赵卿宁道。“昨日……”赵卿宁看着裴亦泽,简略将昨日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裴亦泽,不着痕迹的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父亲的身子不饿就不如从前,如今又受了伤,宁儿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赵卿宁说着眼眶微微泛起了红色,盈满了水光的眸子里泪水悬然欲下,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挪不开眼,也是让裴亦泽心中愧疚又增加了几分。“……宁儿”裴亦泽张口想要说谢谢什么,而他脑中却又是不自觉闪过了昨日张则川的话,让他望向赵卿宁的眼神中又多了些复杂,“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宁儿放心便是。”“臣女多谢皇上。”赵卿宁俯身要向裴亦泽行礼,却是被他一把拦住,看着赵卿宁,裴亦泽终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宁儿,你我之间,到底是要如此生分吗?”在云黎出现先之后,赵卿宁明显的对自己疏远的态度让他难过不已,而赵卿宁却是丝毫不曾察觉一般的依然故我。裴亦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不知赵卿宁究竟做的什么打算,而她这般的态度却也实在是让他不知该如何自处。“皇上怎么这么说,在宁儿心里,皇上永远都是宁儿的兄长,这一点可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赵卿宁对裴亦泽笑笑,顾左右而言他的,想要转移裴亦泽的话头。若说赵卿宁疏远裴亦泽,这也并非是裴亦泽空口无凭的幻觉。来回两世,赵卿宁对裴亦泽始终是怀抱着一份愧疚,因为自己,裴亦泽在自己身上付出了太多的东西,这都是赵卿宁难以偿还的,而如今大局未定,赵卿宁实在不想因为自己,再牵绊住裴亦泽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