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宁的话说的果然没错,到了傍晚时分,处理完公务的云黎带着刘顺一脸笑容的回到了宁梓轩。“臣妾参见皇上。”云黎今日在朝堂上宣布的事情,虽说突然,但也是早有打算的。他本以为通过这件事,赵卿宁也能看清楚自己的对她的用心,但当看着赵卿宁面色不善的向自己行礼时,云黎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被自己搞砸了。“卿宁,今日的事……”云黎扶着赵卿宁起身,想要与她解释点什么,却被赵卿宁一下子打断:“皇上的决定自是有皇上的用意,臣妾也不过是皇上的臣子,自然无权做主。”赵卿宁话说的生分,很显然是对云黎此番举动的不满,看着云黎,赵卿宁继续说,“皇上若是有心寻一个挡箭牌,臣妾恐怕也并非是最佳的人选吧。”“挡箭牌?”云黎本是想趁着机会向赵卿宁解释,但听着她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心里所有的温柔彻底被愤怒冲散了。“在你心里,朕对你好,就是要利用你?”云黎看着赵卿宁,扶着她的肩膀,冷声质问道。赵卿宁毫不避讳他投向自己的目光,却是不经意间,在他眼中发现了一抹受伤的神色。赵卿宁心下一动,面上却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对云黎冷然道:“皇上圣心,臣妾无意揣测,但还烦请皇上一切为大局考量。”赵卿宁的话说的义正言辞,心中对云黎的揣测却是丝毫不少。今世少了元后的阻力,如今这后位高悬着,这位子虽说也是赵卿宁想要的,但很显然,现在的时机并不正确。赵卿宁膝下没有子嗣,仅凭这云黎的一时恩宠就坐上这个位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生生给踢下去,不留半点活路。云黎在这个时候要立自己为后,保不准是想要向当年立元后那样,为他获取朝中无二大权寻一个迷惑视听的挡箭牌。想到此处,赵卿宁对云黎的戒心一时间更翻了一番,对他之前向自己示好的举动,都认成了在为这件事铺路,也因此,赵卿宁对云黎的态度也更差了一些。“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一个人。”云黎似是质问,又似乎是叹息的问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借此离开宁梓轩。两人同床异梦似的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云黎上朝之后,内务府的的总管太监就带着一帮工匠到了宁梓轩。“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亲赐娘娘椒房之宠,这可是咱们后宫里头一份的荣宠啊!”赵卿宁本打算到院子里弹琴,见内务府的人过来一时也是有些疑惑,但听着内务府总管太监孙和昌的话,赵卿宁的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有劳孙公公还亲自跑一趟了,皇上恩宠,臣妾心怀惶恐,不胜感激。”孙和昌在宫中混迹多年,自然是个有眼力界的,瞧着赵卿宁这般宠辱不惊的样子,也是暗暗赞叹了一声她的好定力,虽说赵卿宁是个和亲公主的身份,但以皇上现在的意思,保不齐日后这皇后的位子就会落到她的手上,现在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有眼界的,不会有人想要放弃这个能巴结的机会。“能够为娘娘效力,这是小的们的福分。”孙和昌笑得谄媚,但话里说的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云苍几代帝王,便是皇后,除了太祖皇后外,也在没有人享过椒房之宠这样高的礼遇,这不仅仅是云黎对赵卿宁的恩宠,更加是对她身份的认可,单就凭这一点,日后这皇后的位子,绝落不到别人手上。赵卿宁看着一脸打着算盘叮当作响的孙和昌没有在接话,只是吩咐了锦儿带他们领了些赏钱,就自顾的抱着琴去了花园。赵卿宁拿的是前些日子云黎送给她的焦尾琴,坐在湖心亭里,低头看着置于膝上的古琴,赵卿宁一时也说不上是怎么一番感觉。平心而论,她并非是将云黎视为仇敌,只是在有些事上,她总是无法放下自己的戒心。云黎并非是个甘心居于人下之人,自前世时赵卿宁就深深了解到了这一点,而也因此,在云黎的做事上,赵卿宁也颇有留心,对他的心思深重更是多有戒备。今生才重来一次,云黎对自己一步步的接近让赵卿宁不得不对他防备更多,生怕一不留神,她也会成了云黎手下的一个牺牲品。一支曲子因为赵卿宁心事重重而弹得七零八落,而宁梓轩的宫人们却都因为赵卿宁受到云黎亲赐的椒房之宠而雀跃不已。在花园里待了半晌,直到孙和昌指使着匠人整理好了赵卿宁的寝宫来向赵卿宁告辞,她才堪堪起身回到室内。椒房殿名,皇后所居也,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芳也。回到宁梓轩里,赵卿宁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椒兰香馨,脑中回荡着《汉书》里对椒房的记述。“这份荣宠,也不知其中掺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轻轻抚弄着墙壁,赵卿宁微微扬着唇角,似是感叹般的低语道。先是废了巽妃,之后又是立后风波,如今再加上这椒房之宠,赵卿宁一时间成了宫中议论的焦点,但因着有了巽妃的前车之鉴,暂时的也没有人敢明着来找赵卿宁的麻烦。虽说后宫中还没有明面上的动作,但在朝堂之上,因为云黎要立赵卿宁为后的事情,却是被口诛笔伐,联名上书的奏章满满的堆了半山高。看着一封封奏章上大同小异的内容,云黎烦闷的将这些奏章全推到了一边,心里却依然是觉得有些发堵。若只是大臣们的反驳,云黎大可以不顾他们的闲言,力排众议,而如今的问题却是出在赵卿宁身上,便是他有心,但无奈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他费尽了心思,却是落得个里外不是的下场。赵卿宁对他的戒心,云黎看得明白,但却不曾点破,被说得急了,也不过是长叹一声,再回头,还是***的对赵卿宁好。既然皇后的位子她不想要,那这一份椒房礼,也算是勉强给自己个交代。这么想着,云黎处理完了手上的公务,起身又去了宁梓轩。“皇上,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请皇上早回吧。”到了宁梓轩,云黎没有让人通传,抬脚就想要进去,却没成想被早早候在门口的锦儿给拦住了去路。原来找爱情能够宁早就料想到云黎今日一定会来,嘱咐了锦儿在门口候着,用自己身子不适为理由,将云黎拒之门外。云黎大概也猜到赵卿宁因为自己擅自做主的事情有些生气,但还是好脾气的与锦儿说了几句,让她为自己开门。走进室内,淡淡的椒兰香气带着些温暖的气息,让原本有些冷清的宁梓轩多了些温馨的感觉,云黎循着声音,挪步到了赵卿宁的小书房,恰看到穿着一身雪色褙子的赵卿宁正挽袖提笔,在纸上描画着什么。“回来了?”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赵卿宁放下了手上的笔,抬头看他。“嗯。”赵卿宁的话让云黎一愣,好似是寻常人家的妻子见到回家的丈夫一般,自然而妥帖,一时也觉得有些甜蜜。既然已经被看到,云黎也没有再委屈自己站在门口,而是径直的走到赵卿宁身后,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难得见你练字,竟不知你的技术还有这般好。”云黎的举动让赵卿宁的身子一僵,随即她又放松了下来,靠着云黎的胸膛,小鸟依人似的转头看他:“皇上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来关心臣妾的这些小事,”赵卿宁半娇半嗔的看了云黎一眼,转头又执起了笔来,“听闻皇上精于颜体,臣妾总是有几个笔韵写的不好,不知皇上能否教一教臣妾?”赵卿宁隐约知道云黎是不想再提立后的事情,也就顺着他给的这个台阶与他论起了书法。云黎注意到了赵卿宁这般的小动作,微微笑笑,伸手握住了赵卿宁握笔的手,带着她一起写了几个大字:“颜体雄强圆厚,笔画横轻竖重的,在落笔的时候,你的笔触可要掌握好。”云黎教的很仔细,赵卿宁听的也是认真,一笔一画的,由云黎握着她的手,赵卿宁这么三个大字跃然纸上,让赵卿宁看得竟有些出神。“再写几个字吧。”云黎见赵卿宁有些恍然的神色,微微笑着,又握着这赵卿宁的手,在她的名字旁边继续写:“云……黎……”看着云黎将自己的名字写下,赵卿宁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对上了他含笑望着自己的视线:“这是我的名字,你可要牢牢记在心里啊。”云黎没有用朕这个称呼,而是自称为我,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让赵卿宁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点破。云黎没有再提立后的事情,赵卿宁也没有多问,而关于这椒房之宠的事,两人更是不约而同的谁都没有再多提起。晚上就寝的时候,云黎依然是留宿在了宁梓轩,两人之间,仍是一人一床被子泾渭分明的躺在一起,若说亲密,却也是分毫不越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