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卿宁坐在桌前准备写些案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云黎写下来的三个人名。这三人,非富即贵,都是苍云国的肱骨之臣。只是,张枫居的身份太过于显赫和刻板,显然是已经被人划去了。下面的这个李天宁倒是有些意思,赵卿宁曾经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还算得上是个稳妥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不依附于朝中的势力,而是向云黎效忠。赵卿宁的手缓缓的压上了这三个字:李天宁。正午刚过,仪仗便是前来接驾。云黎重新换上了大朝服,帝王的威严叫人就连头都抬不起来,一行随从的官员都是膝行相送。赵卿宁亦是盛装跟在旁边,却不像是寻常的宫妃那样,落后云黎小半步。而是直接走在云黎的身边,并肩而行,和云黎携手缓缓而来。一身正红色的宫装,鸦金的鞋子踩着猩红的地毯。两双九凤朝凰的步摇在发上摇摆着,云黎给她的,已经超出来一个正一品的妃子能够有的。两边的不少的御史台的官员已经在打腹稿,想要弹劾这位盛宠的宁妃娘娘。果不其然,刚刚上了马车,御史台的官员就有事启奏。云黎的嘴角一扬,宣。但是,却是让赵卿宁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的下首,没有听政让其回避的意思。其实,马车十分的宽大,香炉放在正中间,云黎的榻上一边还放着厚厚的奏折。而赵卿宁亦是坐在一边,丝毫不觉得拥挤。往下看去,还有两个坐垫,是给前来觐见的官员所坐的。王上的威仪,无处不在。单单是这样的马车,就已经把官员给怔住了。赵卿宁也很想要知道,到底,御史台会顺应着云黎的意思,给赵卿宁升了位分,免得这步摇戴着违了制度。还是,会训斥赵卿宁不懂的尊卑,坏了苍云国的规矩。今日的盛装,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场试探。君臣之间,相互制衡,不过如此。“皇上,臣有本奏。”曾华进来便是盯了赵卿宁一眼,然后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摊上。颇有些誓死如归的架势,赵卿宁只是斜飞一眼,看来,这是来者不善。“曾爱卿请讲。”云黎皱了皱眉,这么短的时间,一定还来不及和众位臣工相互商议。看来,这个曾华是自己等不及了,自作主张的来找赵卿宁的麻烦。“皇上,宁妃娘娘的双步摇,正红绘凤凰的服制。乃是贵妃的,宁妃娘娘今日越了位分,和祖制不合,还请皇上就此罢了,着三司送上《女则》《女训》供宁妃娘娘学习。”这曾华,真真是带毒的心思。这三言两语,可是挑明了赵卿宁是个别国的女子,不知道礼数,学习礼数也就罢了,还非要三司的人。三司,可是用来惩罚犯人的。赵卿宁冷冷的目光扫过了曾华,这个人却是一点不惧怕,从容应对。看来,只能等候云黎的发落。整个朝中,就算是当年给赵卿宁协理六宫之权,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今天不过只是一身衣服,就引来了这烦人的学究。看来,想要皇后的宝座,还需要很多时间。“还以为曾爱卿有什么忧国忧民的建议呢,原来,不过是往朕的宁妃身上多看了几眼。朕听闻,天子之妾,亦是臣子的君王。曾爱卿,你这样做对吗?”云黎批改着奏章的朱笔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扔,赵卿宁差点笑出来。曾华的重点在于,赵卿宁的礼服穿的太过了,越了她的本分。但是,云黎的重点却是放在曾华不应该多看她。觊觎天子的女人,乃是死罪。云黎本就不高兴别人出来指责宁妃,正好出来一个曾华,自然是要暴打一顿。“臣只是知道宁妃的身份不符合她的服制,臣不敢僭越了规矩。还请皇上明察秋毫。”曾华居然和云黎说话都是毫不留情面,直直的看着云黎的眼睛,一点也不回避。这样的人,骨子里面,应该是极其的硬朗和干净的。赵卿宁已经忘了,前世,就在云黎的宫中。每次遇到这样的臣子,赵卿宁总会想尽办法,逼着他们犯错,逼着云黎把他们一个个不得不杀掉。失去了肱骨之臣,云黎就像是猛虎失去了利爪,只能任由裴奕晟夺了江山。“曾大人真是会说笑。”赵卿宁从自己的妃子席上站起来:“既然曾大人口口声声说不曾仔细看过本宫,可是认得本宫现在的装束和刚才有什么不同?”赵卿宁的声音懒懒的,但是却像是冰水上面又加了一层浮冰。心上虽然是压着火气,也不能够发作。“臣不敢。”曾华到底是个还未娶亲的年轻官员,一张脸虽然是刚正不阿没但是却也是稚气未脱,能把这样的人一心一意的收服了,才是云黎的福气。赵卿宁倒是不恼火,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云黎。“曾爱卿,祖训有云:华而不实非礼也。朕就是看宫里面的闲置的衣物实在是太多了,这才赏了宁妃一套,又有什么错?况且,你是个外臣,不要多管朕的家事。”云黎似乎是软和了一点,倒是没有让眼前的曾华站起来的意思。便是接着用朱笔批改着奏章,曾华跪在那里,拿自己的指甲划着手心,颇为尴尬。赵卿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官员,倒是认真而且细致。能够一眼看出来赵卿宁的服制是贵妃的,但是,也少了历练,不在天下上面下功夫,却是只能在皇上的衣食住行上面打转,真是屈才了。玲珑心思百转千回,赵卿宁这才是对着云黎说:“皇上,家事就不让曾大人操心了,您且把重要些的国事给了他去办。”云黎再次搁下了朱笔,把手上的折子递给了赵卿宁。上面是弹劾三王爷云岭的,这是要让云黎指派官员彻查这件案子。意料之中,眼前的这个曾华,看着赵卿宁身为宫妃,居然拿着只有皇上才能看的奏章。马上,那双小眉毛再次皱起来,真不知道这样一个喜怒都在脸上的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了御史台的位置。赵卿宁还是没有生气,却是扫了一眼奏章,便是走下来,把那奏章交到了曾华的手中。曾华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待遇,一双手有些颤抖。“曾卿,你的性子实在是应该改一改了,你看看你,有点风吹草动就是心急火燎的跑来见朕。”在帝王家,家事就是国事,但是,云黎也不想让有人天天对着他指手画脚。“皇上,臣只是想要尽本分。”曾华还真是可爱,这样执拗的性子,不拿来当谏臣,还真是浪费。“你给朕好好看看,云三王爷的事情,如何处置?”原来,云黎在这了安排了一桩事情等着他呢。云岭的事情,牵扯甚广,要是派一个老油条,八成就是处置了云黎,那些虾兵蟹将就不了了之,要是换成了朝中别的党羽中的官员,一想到这些人会利用这些事端,排除异己。云黎就会觉得格外的头疼。能够坐到了三公九卿的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曾华看着自己的手上的奏章,里面细细记载了云岭利用着皇室宗亲的身份,拉拢朝臣,朝中不少大臣都和云岭过从甚密。甚至,还把国家用来官营的盐铁把持在手中,暗中把不少银钱拿来私造兵器。越看,就越是觉得心惊胆战。早年,太后的死亡,似乎也和云岭逃脱不了关系。这样一件件的事情,哪一样都像是一把利剑,能把云岭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皇上,这是军国大事,臣下不敢妄言。”这下子,倒是知道厉害了。他手上拿着的,可就是一把匕首,就等着一下子插到云岭的身上。云黎的桌子上面有些冰片,捞出来一片放在嘴里面,口舌生津,确实不着急听曾华的回答,自顾自得继续看着折子。而曾华转头想要看赵卿宁,却是赵卿宁翻着一本《西厢记》,那姿势,那穿着,也是叫人寻不出来一点点的错处。这曾华没有办法,只好接着看着手上的奏章,一遍遍的,三遍看过去之后,差不多就能把奏章里面的东西背下来。这样的人,即使是将来谋朝篡位成功了,也不会是个千古名君。只会把先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全数断送了。耳边只听着马车踏过官道上的声响,却是马车里面更显得安静。只有帘帐上面垂下来的珍珠穿成的流苏不断的晃动,在一起不时地发出来几声脆响。眼看着就要进入皇都的城门。云黎这时候才发话:“曾华,这折子,你带回去再好好的看看。你要是真的想要管朕的家事,那就别老盯着没用的,好好给朕想想用什么法子把三王爷吃下去的金银吐出来。朕等着你的折子。”云黎乏了,便是一句话,曾华下去了。赵卿宁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官员眼睛里面的光亮,能够大手笔的办事,相比也是他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