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名字都没叫,她自然是明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的。可是,站在自己面前拦住自己的婢女是一点也不懈怠的。无奈之下,她只得慢慢的转过身子。不远处坐上的男子,正双眼含笑的看着她,然后他用眼神示意她过去。一咬牙,她走过去。她站在离他十步之遥站定了身子,她不做声只是看着他。面对一个变、态的男人,讲究礼数也是徒然。男人看着带着几分倔强的女子,也不生气,脸上仍旧是那样的笑容,“坐下吧。”紫陌没想到,他会这样就放过自己了。坐在地毯上,她仍旧是全身警备着。这个搭在寻、欢殿外的一个暖阁,地势略高,四周的门窗都是活动的。此时,便是将门窗都卸下,屋顶是个圆形,四周垂着纱幔,风一吹,飘飘逸逸,薄纱在空中飞舞。乐声响起,舞姬鱼贯而入,身子婀娜,均小巧玲珑,媚态横生。这些舞姬,不是出自艺群殿,均是二八年华的瑰丽少女,堪称绝色。群舞之下,各显神通,但是,天分不可求,只消片刻便可分辨出舞的最出色的那个。她身披一袭暖黄色的罗裙,手挽银线镶边白色碧落纱,舞姿轻盈,身子轻软,一双美眸流转似水光华。舞姬们自觉退到她的四周做陪舞,将她奉上正中主位。她的眼睛不时的遥望主座上的男人,不知为什么,紫陌觉得她的眸色虽然柔顺如水,但是似乎隐藏着极深的恐惧。她看眼北宫星辉,那男人仍旧是一副令人讨厌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变过的表情,仿佛是带在脸上面具一般。音乐声停,舞姬们俯身跪倒在地。一霎那间,大殿上下乃至整个东宫都陷入莫名的沉静中。这沉静接近与死寂,仿佛一个死囚在等着监斩官最后的那道命令一般。突然,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后很多嘘声传来。殿内重又恢复了寂静,紫陌寻声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一名舞姬软软的倒了下去,委地的长裙湿濡了一大块。她,竟然尿了!紫陌的心,一下悬了起来,空荡荡的飘在空中。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玄机的,否则那舞姬怎么竟会惊吓至此!终于殿上的男人开了口,“她。”他手指着暖黄色的舞姬懒散的说了一声,紫陌此时才发现北宫星辉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男人。他们此时已经往那个女子而来,而那个女子却神情大变,额头砸在地上,只几下便见了血。紫陌却奇怪,那女子只顾着磕头,一言不发。从她的神情上,可见她惊恐万分。再看向其余的舞姬,眼中明显带了侥幸,身子也松了下来。两个男人此时已经将那女子拖起,女子额头的鲜血蜿蜒流下,艳红惊悚。更奇怪的是,其中一个男人大手一挥,女子的鞋袜便都碎成碎片,暴露在众人面前。“嗯,的确是双美丽的双足。”北宫星辉含笑的双眼微眯,带了几分欣赏之色说道。紫陌的心里突然很很的颤抖了几分,仿佛到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不了解当前是什么状况。女子泪水活着鲜血铺满了一张粉嫩的小脸,她此时已经瘫软在两个男人的怀里,却仍旧拼命的摇着头。北宫星辉眸色一厉,带过寒冽之色开口说道,“怎么?你不愿将你的双脚给我?”他的声音轻软,仿佛一阵风拂过,却字字令人不寒而栗。女子不言语,只不停的摇着头。紫陌心中的那丝慈善心肠再也无法压制,到了艺群殿她看到了很多平常看不到的事情。譬如尹珍,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子,武艺精湛,只略略屈居与雪姬之下。可是,没人看到过她嬉笑奉迎背后的悲惨经历。只因为她被茶水烫了之后叫了一声,便被剥去了衣裙当众打了板子。当众被侮辱后,她再也没有资格做艺姬,却也不得自由,只能去军中做低贱的暖床工具。洗尽了一身铅华,她将心里话说给唯一肯照顾她的紫陌。她说,她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曾经幸福过,被一个男人爱过。只是,太短暂了。她说,她是为了那个男人的前程进宫的。她说,她用她所有的积蓄供那个男人读书,科考。她说,昨天他中了进士。她说,虽然他没有及时来接她,但是她相信他总会来的。她说,她很高兴,因为她总算有了出头之日了。那一夜,紫陌觉得心痛无比。她不忍心对尹珍说,那个男人不会来的。否则,他当初就不会看着她沦为卖笑的艺姬。她不忍心告诉她,不是她的出头之日到了,而是他的,与她无关。直到,尹珍伤愈,那个男人都没有来。她等来的是,一纸她做军妓的旨意。最后,她用平日里起舞的挽纱自缢了。她说,不能让别人碰了她的身子。她要给他留着,她的爱,和她无暇之躯。紫陌心里难过,也笑她太痴傻。她所说的幸福,根本就是一场欺骗。可是,她的笑那么真实,那么庆幸这一辈子曾有人爱过她。艺姬的命本就是如同草芥一般,死了一个两个并不稀奇。紫陌却看到了她们贫贱出身的身不由己,看到了她们笑脸迎人后的泪颜和无奈。所以,即便面对的这个人,是足以令她恐惧的变、态的男人。她还是站了出来,星眸寒冽,携带者几分霜寒,她看着北宫星辉说道,“你看不懂吗?她在摇头,那就是说,她不愿意。”紫陌的突然站出来,让所有的舞姬都浑身一震,随后脸上是更加惊恐的颜色。那黄衣女子更是愣怔住了,唯有座上的男人双眸中的笑意更深了。眸色中锋芒渐出,他盯了紫陌好一会,随后转到黄衣女子身上,“你不愿意吗?”黄衣女子眸色恐慌的看着北宫星辉,双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紫陌来到黄衣女子的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说道,“没事,你告诉他,你是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