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说的没错,既然花满楼故弄玄虚的目的已经达到,现下还不揭开妖冶姑娘的面纱是何意啊?”这道轻佻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妖冶毫不例外地瞟了他一眼,羽睫一扇,嘴角凉凉地勾起,“这位公子还真说错了。妖冶这可不是在故弄玄虚,要想见妖冶,可以。但由谁先见妖冶的第一眼,却是有待商榷的。”妖冶抢在蝶夕之前,突然改变了主意。蝶夕一愣。混惯风月场的人自然是一听就知道妖冶的意思,一时间都摩拳擦掌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不一会儿,花满楼内就是迭起的拍卖声。“一百两。”场上的第一声就让人有些望而却步。这可是普通人家将近一年的生活花费啊!妖冶挑了挑眉,这些个青楼,果然都是销金窝。“三百两。”王员外面露喜色,仿佛是在为自己殷实的家底骄傲。“一千两!”刚才那个言语轻佻的男人此刻正满眼**邪地盯着妖冶,语气中充满了势在必得!“一千五百两。”“两千两!”还是那个让人讨厌的男人,妖冶半敛着笑意朝他看去,只见他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眼中的挑衅神色仿佛是在对其他人说“有种你再喊啊!”妖冶嫌恶地别开视线。真是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花满楼内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所有人的情绪都涨到了顶端。妖冶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对那些天价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这些,她并不感兴趣。若不是刚才那个恶心的贱男惹到了她,她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五千两。”一道磁性冷傲的声音从二楼的一个间传来,所有人都惊异地抬头望向这声音的发源地。妖冶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若是她没有听错,这男人是……花满楼早已因为这个男人的喊价炸开了锅,喧闹的声音甚至不亚于妖冶出场的那一刻。五千两——那可不只是个财主啊!为了见个女人这般一掷千金,那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妖冶仍是出水芙蓉一般不染尘埃地站在那里,但平静的表面之下微皱的黛眉,早已出卖了她想要强装淡定的心。“五千两第一次,五千两第二次,五千两第三次!”蝶夕的裁定声在场上响起,“间的那位爷,恭喜您可以见到妖冶姑娘第一眼。”这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抖。那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好像……蝶夕猛地一摇头,咬了咬牙,在心底暗念:“不可能!”与方才的喧嚣不同,此时的花满楼一片静穆,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间内缓步而出的男子。虽是满身的黑,却丝毫掩盖不了来人身上那种气质,反而为他增添了几许神秘与狂狷霸气之感。墨色长发随意束起,慵懒之中不失犀利。一双墨色的丹凤眼,如星辰般璀璨,又像极了那浩瀚星海的幽深不可窥探。似刚似柔的下巴曲线堪称完美。菲薄的唇畔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更是不知迷倒了花满楼多少姑娘。唯有妖冶噙着一抹冷然的笑意,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是声音呢喃了一句:“风无涯,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蝶夕从男人走出的那一刻起,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似痴似怨。真的是他!他知道了,而且他还来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低调的,今日,竟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青楼!妖冶诧异地瞟了她一眼,蝶夕这才惊魂未定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扫了一眼周围众人,发现只有妖冶注意到她的异常,松了口气似的长吁一声。“这位公子可是要来揭下妖冶面纱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妖冶抛下心中那丝意味不明的恼恨,假装不认识这个人一般,缓缓地道。长睫轻抬,百里云开的视线飘落到她脸上,神色复杂地凝了她一会儿,他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妖冶正欲再开口,蝶夕略带急切的声音抢在她之前:“这位公子,现在就由您来摘下妖冶姑娘的面纱吧。”她有些期待地看着男人,却在等了半响之后也不见他有片刻回眸,终是落寞地垂下了头。是啊,他怎么可能会看她?一直都只是她在痴心妄想罢了……妖冶被蝶夕打断之后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在百里云开伸手过来的时候,她侧了侧身,没有让他“得逞”。“姑娘这是何意?”他半冷着声音道。眉梢一扬,妖冶毫不客气地回讽过去:“公子,既是要揭下妖冶的面纱,你还戴着面具,恐怕有些不妥吧?”“是啊,公子,你何不将面具拿下来让大伙一睹真容?”花满楼中,不知哪位姑娘附和了一句。这个看着就让人流口水的公子,她们也满满的都是兴趣啊!“哦?姑娘倒是说说,哪里不妥?”他没去理会那道不知哪里传出的声音,只是向前跨了一步,离妖冶更近了一些,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妖冶一愣。原本只是想在众人面前糗他一糗,或是干脆让他摘下这面具来,便不经思考说了个“不妥”,但真要说起来,她还真说不出哪里不妥来!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便是真要说不知道也不好意思了,只好胡搅蛮缠扬起下巴道:“公子难道不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吗!”她似乎有些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早已不是王府那个呼风唤雨的郡主了,而是一个青楼女子。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飘如陌尘,凌若浮萍。即便再没有尊严,即便再想反抗,命运就是命运,总也无法摆脱被人玩虐戏弄的人生,这便是青楼女子。毕竟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所以此时妖冶这无心的一句“没有礼貌”让众人都有些诡异地看着她——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对面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凉薄。“姑娘当时的意思是不是说,价高者可见姑娘第一眼?”“是。”“在下不才,是在场出价最高的,是也不是?”“是。”“那便是了。在下并没有要对姑娘无礼的意思,只是姑娘一开始并没有规定这价高者的身份或是打扮,现下再来提条件,未免太迟了些吧?”台上的他,风姿绰约,满眼傲视苍穹的霸气。出口的话尽管语气温和,却有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凌然威武之感。妖冶知道刚才他的一个个问题都是在将她引入套中,可是偏偏她又无从反驳,只能眼见着自己陷入沼泽之中。她刚欲开口,蝶夕就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冶儿,好了,是我们没有提前说好,现在也不能怪这位公子。你就……从了人家吧。”“咳咳咳……”妖冶差点儿没被蝶夕的话吓得呛死。从了人家?夕娘可真是会用词啊!她回握了一下蝶夕的手,冲她眨了眨眼睛,复又转头看着风无涯。“公子说笑了。妖冶也不是蛮不讲理之辈,既然公子不愿揭下面具,想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衷,妖冶就不强求了。”这不是明摆着说人家面具下的脸丑陋不堪吗!蝶夕紧张地看了男子一眼,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心里猛地一惊,强硬掰过妖冶的身体指责道:“冶儿,怎么这么不懂事?”转过身,她又对着百里云开抱歉一笑,“公子请不要放在心上,冶儿刚来不懂事,无意冒犯公子,望公子不要怪罪。”妖冶眼睛轻眯了一下。夕娘明明就不是个会曲意逢迎的女子,为什么到了这个男人的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百里云开嘴角一扬,淡笑出声。“无妨,妖冶姑娘真性情,在下又怎么会怪责?”蝶夕刚松了一口气,妖冶紧接着就冷哼一声,“当然不能怪责。妖冶说的句句在情在理,有什么好让人怪责的?这位公子不能摘下面具,妖冶也已体谅他的难处,不就是长得丑不能见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嫌弃他……”蝶夕的心脏差点儿没被妖冶吓得跳出来,连忙不顾形象地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公子!夕娘代冶儿向您道歉,您千万莫要与她计较。”对面的男人恍若未闻,晶亮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妖冶,复杂的探究转瞬即逝,转而是淡淡的笑容,带着一丝轻嘲。“姑娘这激将法未免也太拙劣了吧?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姑娘为何如此执着于在下的相貌呢?”去你妹的执着!百思不解你个头啊!“呵呵,激将法都被公子看出来了,公子果然非常人啊!”妖冶冷冷地笑着讽刺道:“见公子如此倾国倾城脸蛋上戴着一副面具,妖冶当然忍不住想要一睹风采,这才有了那拙劣的激将法!”说到最后,妖冶几乎无法忍住掐死这个男人的冲动。“多谢姑娘夸奖。”百里云开眉眼弯弯,就像没听懂她的话一般。他的笑容,似春风、似秋雨,细细密密地渗入人心,晕开片片柔软,就连妖冶也没来由看得一愣。蝶夕一如开场那般痴迷地望着他。这样的笑容,他从未施舍给自己。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羡慕妖冶。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妖冶都是第一个让可以让他称其为“娘子”的人,就连那个女子,也不曾有此殊荣……就在此时,男子的手向着妖冶伸了过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轻纱便已从她脸上退离。正巧那红缨一般的唇瓣因为怔忪而微张着,众人看到的便是一个绝世佳人因为出神而呆萌的模样,撩得人心里奇痒无比。若说蝶夕已是一个绝色美人,可那毕竟只是凡尘之中的美,而妖冶却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在场很多男人都忍不住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恍若置身梦中一般。世界上竟还有长得这样美的女子?只可远观、不敢亵玩!对于众人的痴迷妖冶已是见怪不怪,可对面的男人眼中那抹惊艳转瞬即逝,嘴角的笑意更是冷了几分,白玉面具后的剑眉早已蹙起,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眸色一敛,他撇开了那丝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感觉。“妖冶姑娘果然倾国倾城。”妖冶闻言,忽的一笑。又不是没见过,装得还真像。“承蒙公子厚爱用了五千两银子只为揭下妖冶的面纱,要是长得抱歉岂不是污了公子的眼又扫了大伙儿的兴?”百里云开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顿了顿也是回以一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是啊,姑娘的容貌让在下一点都不后悔为姑娘一掷千金。”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众人无比惊羡却又没有任何理由打断,因为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天作之合一般闪耀夺目,却非常人可以碰触。蝶夕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似不舍、似茫然的神情,可她又总是在意识到自己的灼热的视线之后之后紧张地将注意力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