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冶这才转过身子,冷冽的视线倏地射了过去,碧荷眼睫轻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我什么态度?”樱唇一张一合,轻讽的话语从妖冶嘴里迸出。碧荷别过头不与她对视,强自镇定地说:“我比你先进这花满楼许多年,按理说也算是你的前辈,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前辈叫住你的时候,你该停下来打个招呼吗?”说完,碧荷还很无畏地扬了扬下巴,却不料妖冶很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辈?青楼是什么地方,恐怕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吧?”她挑了挑眉,含笑睨着碧荷,“现在前辈你已是昨日黄花,而我——却是如日中天,知道吗?”“你……你……”碧荷的脸上划过一阵清白交错,纤长的玉臂直直地指着妖冶,颤抖的食指与紧抿的薄唇无不昭示着她此刻的愤怒与尴尬。妖冶这话说得不响,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这碧荷也真该死,吵不过人家还非要凑上去挨顿骂,最后连累旁人也被殃及了!”站在旁边的一抹紫色身影揪着手中的帕子,恨恨地跺脚,朝身边的丫头抱怨着。碧荷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妖冶,别仗着夕娘宠溺,你就无法无天了!惹恼了我,准没你的好日子过!”“若是我记的不错,是你惹得我吧?”妖冶直接无视了她的威胁,凤眸一眯,眼中尽是嘲讽。其实她本来也不想闹这么大,惹上这些麻烦的女人,但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若不好好地回报一番,恐怕人家得当她是个软柿子随意揉捏呢!今日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过两天清净日子了吧?碧荷两只拳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小脸憋得通红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在心里咒骂道:“妖冶,你一定会后悔的!”妖冶冷笑着转过身去,步履优,继续朝着自己的房中走去。“你还真是到哪儿都不忘惹麻烦。”刚推开`房门,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妖冶蹙了蹙眉,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这你可说错了。并非我想去惹麻烦,是麻烦总爱找上我。”“你就不会找找自己的原因吗?”百里云开倒了杯水给她递了过去,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儿的主人。妖冶接过他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而后才缓缓地道:“大约是长得太美,太讨喜了。”对面的男人神色古怪地斜了她一眼。妖冶看清他眼中的嘲讽,不爽地扬起眉梢,“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信你瞧,找我麻烦的人里面可有一个是男人?”“那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些女人为什么找你麻烦呢?”“都说了是我出挑呗。”百里云开轻笑了一声。“那你又何必事事做的这般显山露水?有时候,让人被害了都不知道是被谁害的不是更好?”“难不成要我学你整天戴着面具生活?”妖冶斜了他一眼,语气充满讽刺,“你这是在跟我探讨你的作恶心得吗?”男人垂下了眼睑,长睫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深沉得让人无法揣度。妖冶只觉得心中某一根弦被牵动了一下,见他不说话就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就是喜欢光明正大地害人,让人即便知道仇家是谁也无法报仇,这样不也很有成就感?”男人点了点头,深邃的凤眸中划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淡淡地道:“也有道理。”大约是凑得有些近,就连他身上的青竹香也丝丝钻入鼻尖,让她没来由得一颤,下意识地后退起身,与他拉开了距离。“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别往我房间乱跑。”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跟这些深邃难懂的男人打交道。“呵……”百里云开嘴里发出类似轻嗤嘲弄的笑声,他重重地搁下手中茶盏,瓷器与木头的撞击声清脆地响起,“这花满楼都是我的。”妖冶气结,咬着牙道:“随你。”真是有眼无珠,放着自家倚栏阁不住,竟然直接跑到老贼的窝里来了!她愤愤地甩了甩宽大的袖袍,着实不想跟他待在一个空间,径直推门而出。还没走到前厅,就“有幸”碰到了那个害她与风无涯纠缠不清的罪魁祸首!还真是冤家路窄!妖冶勾了勾唇。若不是因为这头猪,她也不会这么倒霉被风无涯盯上!“站住!”妖冶喊住了他,嘴角的笑意艳绝绽开,“你明明看到了本姑娘,为何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想走?”朱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低着头躬了躬身,“妖冶姑娘……”妖冶的唇畔扬得更高,“叫什么名字?”“小人朱三。”朱三满脸谄媚的笑容,心里却不停地打着鼓。虽说在这花满楼他朱爷是横着走的,可是如今的妖冶已经不是当日那个任他揉捏的蚂蚁了,而是花满楼的摇钱树啊!若是不小心开罪了她,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哦?朱三啊?”妖冶心里泛起了嘀咕,倒真是个适合他的好姓氏。她巧笑嫣然着道:“你怎么自称小人呢?你不是爷吗?”“妖冶姑娘说笑了,在姑娘面前,小人哪儿敢称爷呢?”朱三的额头上已沁出薄薄的一层汗珠。这个女人明明是笑着,却让人如同置身冰窖。“是吗?当初是谁那么狂妄的来着?如今怎么又像个缩头乌龟了呢?”妖冶的笑意冷了几分,凤眸一眯,突然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他,“这风水轮流转,说得还真没错。当初的你,肯定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回来吧?”朱三浑身打起了哆嗦,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这回可是你招惹了别人吧?”百里云开倚在二楼的围栏上,满眼戏谑地看着她。妖冶身形顿了顿,回头看向他时早已扬起了粲然的笑容。“大爷,这狗仗人势的奴才差点轻薄了我,爷可会为我讨回公道啊?”百里云开笑容一僵。妖冶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不由扬得更高。脚尖轻点,他飞身前来,在她身旁缓缓落地。“大爷,小人没有啊!小人什么都没做啊!”朱三整个吓成了一只软脚虾。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可那天这位主儿为妖冶一掷千金的场景他可是亲眼看见的!此人必定非富即贵,惹上了他,那可是碰到煞星啊!“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可就什么都做了。”妖冶无辜地眨了眨眼,眼底深处却满是戏谑。“你想怎么样?”百里云开直接无视了朱三几乎哭出来的嘴脸,好笑地问向妖冶。“妖冶姑娘饶命啊!”不等妖冶开口,朱三腿一软就朝她跪了下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有眼无珠!都是小人的错,求姑娘开恩,求姑娘开恩啊!”妖冶同样没理他,摆了摆手,淡淡地道:“既然他那么喜欢女人,就让他这辈子都只能看到吃不到好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妖冶不满地斜了百里云开一眼。“你每次都只有这一招?”妖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嫌弃,忙不迭嘲讽了一句:“那你说怎么办?”她就不信他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他看都看不到岂不是更好?”他笑着反问。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朱三的脸一片煞白,额上的冒出的豆大的汗珠,求饶的话噎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妖冶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并不是她想装善良,只是捏死朱三就好比捏死一直蚂蚁,简单得让她兴致全无。“别脏了你的手。”妖冶摆了摆手,转身背对着朱三,道:“既然你说自己有眼无珠,那就自毁双目。明天开始,别让我在京城看到你。”朱三还沉浸在自己即将断子绝孙的悲痛中没反应过来,妖冶就已经走远,他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百里云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凤眸眯起,定定地打量那抹远去的倩影。那个女人,总是在他自以为很懂她的时候以各种方式让他觉得,她仍是一个谜。他突然很想知道,若是有一天,这个女人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怨、还是恨、抑或淡漠得如同现在这般?氤氲的水汽弥漫了整间房,白皙的人儿黑发披散,红衣华服,璎珞流苏,馥郁迷离,犹如盛开到极致的惑人罂粟,嘴里那抹华丽的笑容,冠绝天下。修长的手指轻轻覆上腰间的金丝带,双手覆上腰间,正当她抽`动丝带之时,细嫩的脖颈陡然被人扣住,清冽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别出声……”妖冶猛地一震。为这男人突然的出现,也为他的话。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营帐中,说“别出声,是本王”。不知不觉中,他竟已这般渗透在她生活的细节中,每每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忘记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提醒她一下吗?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妖冶敛了敛眉,平静地点了点头。“好。”没有迟疑,也不问来人是谁,甚至连他的样貌都不曾见到,她就轻易答应了他的要求。不是因为此刻性命被人威胁,只是没来由的想去帮他。也许,是因为另一个男人。也许,是因为她注意到扣在脖间的那双手虽然是在以她的性命相挟,却没有用一分力气。门口传来一阵狂躁的敲门声,妖冶动了动,示意他放开自己,身后的男人犹豫片刻,终是松了手中劲道。妖冶回头瞥了身后的人一眼。“去那里面藏着。”她指着自己准备沐浴的木桶,皱眉说道。“还犹豫什么!要死我不拦着你!”她抬起步子,不再理他,径直走到门口去把门打开。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她的嘴角微微一扬。幸好馥郁的花香暂时掩盖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何事?”门甫一开,就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提着亮晃晃的长刀站在那里,妖冶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冷冽。为首的男人打量了她一会儿,眼神不时地向房中飘去,嘴里还不忘问道:“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了伤的男人经过?”“我在房里正打算沐浴,又怎么会看到?”她语气微讽地看向说话的男人。“可是他走到这里就没了身影!”那人身后一个持刀的男子气急败坏地吼道。“所以呢?”妖冶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道锐光,冷冷地看着为首之人,“你们要进我的房间去搜查?”为首的男人还是不断地打量着房内的动静,身后另一人急急地开口道:“的确……”话未说完,就被为首之人打断,“不必了!打扰到姑娘真是抱歉。”说完,就带着一众黑衣人离去。走开没多远,那下属就不解地问道:“大人,我们为何不进屋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