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云开不动声色地敛了敛凤眸,唇角微勾,“你这样的女人我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又何必吃你的醋?”妖冶心头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什么叫她这样的女人?她是哪样的女人?她这种天姿国色、性格纯良的穿越女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好吗!“不是说,得不到的才最想要么?”男人却摇了摇头,轻笑了两声,道:“我若想得到你,岂会得不到?”“即便得到了人,也得不到心。”她立马反唇相讥,想要证明他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而错误。可他却再次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我不稀罕人心,行尸走肉又有何妨?”妖冶看着他,陡然觉得这个男人再一次刷新了节操下限……她一直以为,他虽然冷心无情,可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是他利用母妃的伤威胁她服下月噬蛊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他这般陌生。因为当时的她,的确是心甘情愿地与他做了个交易罢了。他想得到一个可以帮他做事的人,而她,想要救她的母妃,无关乎谁欠了谁。然后,是他陪她过的那个生日。虽然最后不欢而散,可她在古代的第一个生日是他陪着的,她竟然莫名的不觉孤单。原来有人陪着的感觉,是那么好。他随手送出的礼物,他不知道,她一直好好地保存着。因为这是她来古代以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她总觉得,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坏。在他面前,她甚至第一次流露了被退婚、被抛弃以后的情绪,可以哭、可以放肆地宣泄。而他后来也让皓月来为春花诊治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其实她的心里是感激的。感激他温柔的安抚、感激他突然的“大发慈悲”。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很别扭,却是嘴硬心软,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口是心非。可是……原来一切不过是以她个人意志为基础的揣度罢了。他,仍是那个无心无情、无欲无求,一心只想达成自己目的的他。一直以来,他对她只是利用,无关其他,更别提她以为的“交情”。他想得到一个人的方法何其多,又怎么会傻到想要留住一个人的心?撞上她眼中陌生的情绪,百里云开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其实他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过的。从小,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他不稀罕人心。可是现在这个女人盯着他的神情为什么让他没来由得一虚?“你看着我做什么?”百里云开终于忍不住出声,同时还淡淡地别过头去,总觉得被她看得极为不自然。意识到他的尴尬,妖冶忽然莞尔一笑。这个男人如何,与她何干?扬着眉梢,咧着嘴角,晶亮的黑眸朝石桌上的茶壶瞅了一眼,淡声问道:“喝茶吗?”可是这次,男人却并不接受她突然的好意,他颇为嫌弃地瞥了那茶壶一眼,道:“茶都凉了。”妖冶心里把他咒骂了一番,只好无奈地起身,“那我去添些热水。”百里云开还是不领情,在她的动作做出之前抢先道:“不用了!”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莫名的孩子气,这让妖冶好笑不已。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别扭什么,但是这样的他,还真是……搞笑!男人微显尴尬地别过了头,若不是月色昏沉,若不是戴着白玉面具,恐怕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早已被妖冶看出。他遮掩着道:“我只爱雪山之芽。”妖冶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举手投足之间媚态尽显,她揶揄道:“看不出你还是个专一的人啊。”男人仍旧没有扭头,看着那抹月华,他的心中早已恢复了云淡风轻。“是你眼拙了。”妖冶对自己和他之间一会儿吵架一会儿调笑的氛围已经见怪不怪了,被他噎得无声,她只好开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那你要喝雪山之芽么?”“改日吧。”妖冶状似疑惑地瞟了他一眼,“真看不出,你还有放着免费劳力不用的时候。”他却并不在意,突然问道:“你屋里都有些什么茶?”“大红袍、浮生,若梦,雨前龙井。剩余的那些雪山之芽还是之前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偷带的呢。”看着他一副怔楞的样子,她不免再次笑出声来:“就知道你个乡巴佬没听说过!这些可都是本姑娘精心研制的新品呢!”百里云开蹙了蹙眉。虽然他并不知道“乡巴佬”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话中的鄙视意味这么显而易见……冷嗤一声,还是有些疑惑地道:“茶叶还可以自己研制的?”“那是,只要加点香草之类的东西,味道就会改变。若是配上某些花的花瓣,说不定还能成花茶呢!不过这我还没试过。”“你哪儿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百里云开挑着眉梢,探究的视线好不掩饰地落在她精致白皙的脸上。刚认识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想法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该有的,甚至越是深入地了解,就越发现自己看不透她。妖冶但笑不语。其实这些,都是在现代的时候沈青雨教她的。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教她这些东西,但是现在她把他的那种行为归结为“他定是自己想喝又懒得泡,就教了我,还顺便博得一个心灵手巧的美名。”见她眼神一阵放空,仿佛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身侧的男人轻咳了一声,试图拉回她的思绪。眼眸一闪,妖冶弯了弯唇,抛开心头的不快,大喇喇地笑着道:“你要试试吗?”其实有人赏识自己的劳动成果真是件不错的事情。“你不打算睡觉了?”男人挑眉问道。她笑意不减,甚至带着一丝俏皮,“你真的不试试?”话音未落,她又状似惋惜地轻轻叹息了一口,“以后可就没机会了。”“你要去哪里?”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她要离开了吗?月噬蛊的解药呢?她不要了吗?“我要去哪里?”妖冶愕然地眨了眨眼,羽睫忽闪了几下,她从男人的心思中反应过来,不由低低一笑,“我只是想说,我自己研制的东西可不会随便给你品尝。若是我没心情,即便你再怎么威胁我,我也绝不理你!”仿佛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极快地抢白:“贡献出我自己的研究成果可不算在我为你做事的范畴里哦。”百里云开舒了一口气,扬起唇角,心头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松,“看来今日是却之不恭了。”“等着!”妖冶兴冲冲地留下满眼笑意的男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房间,然后抱着一堆“战利品”走了出来。“这么多?”百里云开的眼角抽了抽,这女人是要喝死他吗?她呵呵一笑,道:“你来给我鉴赏一下,看看哪个好。”“妖冶。”百里云开突然敛了笑意,漆黑深邃的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弄得妖冶浑身不自在,尴尬地问道:“干什么?”“没事,你继续。”他本来想说,这女人是被鬼附身了吗?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妖冶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忙到一半,忽听男人问了一句:“这壶是什么?”妖冶别过头,看到他指着她给萧南泡的那壶,手下的动作仍在继续,“大红袍。”“不要这个。”捣鼓了半响,妖冶终于满意地抬起头来,把石桌上那些横七竖八的茶壶摆成一条直线,又在每个茶壶前分别放上一个茶盏,然后满是笑容地看着他。“你要先试哪个?”问完她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男人眼下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小白鼠呢?百里云开总觉得她的笑容中不怀好意,但也没多与她纠缠,指着眼前那一壶问道:“这是什么?”这茶的香气比另外几壶都来得浓郁,所以他首先便注意到了它。前调清香四溢,后调浓郁幽深。“浮生……”妖冶含笑答道,“你要先试这个吗?”“恩。”妖冶缓缓执起茶壶,为他沏了一杯,递到他眼前,他伸手接过,又闻了一番,缓缓举杯轻啄一口,墨瞳已深,问道:“为何是甜的?”“不好喝吗?”“只是没有喝过甜的茶。”妖冶垂下眼帘,若有若无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就最喜欢这个。”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为了某个人,我最喜欢喝这个……可现在想起沈青雨,竟已不再有那种心痛的感觉。反而是那个要求退婚的男人,给她的心里又添了一道新的伤痕……“为什么叫它浮生?”妖冶抬起眼帘,“浮屠三生,黄粱一梦。前调与后调完全不同,只是因为人生在世,未能在年少时分便参透无常世事。”百里云开点了点头,复又指向第二个茶壶,“这是若梦?”“恩。”若梦的香气淡得让人舒适,亘古绵长不惜。适才是因为浮生的浓烈掩盖了它,直到妖冶将它送到风无涯面前,他才闻到了这不一样的味道。以为入口也会是清淡适宜,却不想入口满是馥郁的滋味,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道是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从来没有一种茶能这样摄人心魂……他倏地抬起眼,幽黑深邃的眼神似是不经意地瞟了妖冶一眼:“你在里面放了什么?”“罂粟,你信吗?”妖冶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无奈地垂下头,“就说你是个乡巴佬……”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梦会是这种味道,为什么会让她一次次欲罢不能。若不是当初为了迎合沈青雨,若梦才是她的最爱!“你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话锋一转,他轻笑道,“你为什么要救汝南王妃?”妖冶惊疑不定地抬头看着他,咽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道,“她是我母妃,我不救她救谁?”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知道南宫菲然不是她的亲娘,就连风无涯也不例外,因为真正的百里冶已死。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你真的是汝南王府的郡主?”男人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凑近到她的眼前,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的眸光定定地与她对视,像是要望到她心坎儿里去一样。“废话……”妖冶眼眸一闪,然后同样坚定地回望他,“因为安清水的挑拨,我父王可是当场与我滴血认亲的!”“你这父王叫得还真顺溜……”百里云开嗤笑道,“捡了我的玉佩,不还给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拿着它去招摇撞骗?”妖冶猛的颤了一下,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到脚凉了个透。玉佩……她捡来的那块玉佩,原来是他的?她和父王的血不是能相溶的吗?可若是这个男人将这件事告诉了父王,说他才是那玉佩的主人,父王和母妃不就知道她当初是骗他们的吗?妖冶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后后退了两步,呢喃道:“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