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既然月姑娘不放心,那就让她来吧。”芜星垂着眸子淡淡地开口,眼帘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皓月轻哼一声:“不放心的原因是什么?上次闹成那样都没来,这次倒是为了个女人来了……紫衣那女人还真是不消停,被打了还不消停,非要兴风作浪一番才看罢休。”百里云开静静地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相比这两人,他的反应显得淡定得多。但是芜星知道,这个男人只有在烦心的时候才会拿出这个玉扳指,因为这是他的母妃留给他的唯一纪念。“芜星,你去把月儿接来吧。”房里的三个男人,一个沉寂如水,一个略带玩味,一个俊眉微蹙。妖冶再一次见到百里云开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了。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他的身旁站了一个女子,一个貌若天仙,顾盼生姿的女子。看到她的瞬间,妖冶的瞳孔骤然一缩。是她!竟然是她!月姑娘!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名字,她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个女人呢!怪不得……怪不得太后赐婚的时候,她会如此不愿、那般推脱。怪不得塞外狩猎的时候,这个男人会抛下自己去救她。可笑当时的自己还以为他只是不想欠了百里凌风的情……怪不得到太后一死,他就如此急不可耐地要求退婚!因为他的心里,住着另一个女子……妖冶一脸惨淡地朝他们看去。此刻,张如月正扬着娇俏地笑容,眉目含情地侧目注视着身旁的男人。就连那个一贯冷清的男人,此刻深邃的眼中也带着点点温暖的笑意,眸光掠过之处,尽是宠溺的柔光。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竟是奇迹般地相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有如花美眷相伴,难怪会这么久不见人影呢……这个季节本该是百花凋零,却不知银楼的人从哪儿寻了这么多的奇异的花来,姹紫嫣红,七彩绚烂,竟开满了整个花园。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拂过,各色花香混杂在一起钻入人的鼻间,让人心神微漾。“呵呵……”看着那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儿,看着那对璧人,妖冶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阻塞了,干涩地笑了笑,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默默转身,充当着一个黯然第三者的角色。百里云开,其实从知道你的身份开始,我就知道,你只是利用我。可是为什么,要在利用我的时候,让我以为你也动了心?还是说,这样的我,会让你更好控制?五日后。状元府内,沐清风紧紧攥着手中的纸张——这张被他**多日的纸张,冰冷的眸光仿佛要将这纸射出一个洞来。自他为官以来,从未有过不上早朝的情况。可是半个月,他却总让府里的下人去向宫里传话,说自己“卧病在床”,无法起身。这回,莫说满朝武,就连皇帝也震惊了。这个忠心耿耿、一心为朝的臣子竟然病得连续十日没有来上朝?这究竟是病得多严重!当下,皇帝就唤了宫里的太医去沐府为诊治,可他却以“臣只是全身无力,并无大碍,不敢劳烦皇上”为由拒绝了太医进门。实际上,他却并不是躺在**,而是浑浑噩噩地坐在妖冶的房里。十五的月太圆,让他曾经恍惚地以为自己可以得到这份团圆的美好。可十五过去,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的宵想。执起酒壶,连杯子也省了,直接仰头一饮而尽,晶莹的酒水顺着他的下颚缓缓滑入脖颈。这是他自己都不曾体会过的感受。虽然在生辰那日,他便知道,有些情感已经不同了……虽然,那人将她带回来,不过是因为曾经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他爱上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而后,情根深种。所以才会在见到长得一模一样的妖冶时,将她带回,甚至强迫自己娶她为妻,只为那张记忆深处的脸庞。明明一开始自己对此深感抗拒,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也情根深种了吗?唯一与另一个灵魂不同的是,那人爱的,是容貌与冶儿完全相同的另一个人,而自己爱的,却是这些日子以来始终在自己身边的妖冶。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竟被银楼之人掳走,甚至以此要挟他交出那份名单!十五为期……他,真的要去吗?若是去了,那便是对一直以来信任他的皇帝的背叛。若是不去,冶儿怎么办?他没有面目去面对皇上,所以,他只能称病。颓然的脸色中已不见往日的风采,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透露着沐清风这十日来的散漫萎靡,松垮垮的束发更是为他添了几抹病态。从圆凳上起身,他在房里不停地踱步,终是下定决心,叹了口气走到了桌案前。“银楼的楼主,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用一个女子来威胁于他,倒真是料准了他会舍不得吗?沐清风摇了摇头,颓然地笑了一声,随即便提起狼毫在宣纸之上挥舞着苍劲的字体。每写出一个名字,就要用掉他一分力气,写到最后一个名字结束,他竟是跌坐在书桌前。“皇上,是微臣辜负了您的期望……”他取出一个信封,将那纸晾干、叠好,缓缓塞入信封之中。每一步的动作,都是那般小心翼翼。唤来下人,沐清风作了一番梳洗,恢复了往日清冽整洁的模样,可深邃的眼眸中却再也不复往昔的神采飞扬。眼看着太阳都快下山,他终是将信封藏于袖中,长叹了一口气,拾步踏出房门。百里云开已经在约定的十里坡凉亭内等了许久,萧瑟的秋风拂过,竟让他的眼中也闪过悲凉之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只见她倚在石柱边安静地站着,面色不起一丝波澜,他却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她虽然每日都在银楼,可在今日之前,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或者说,他们有多久未曾说过话了?即便是今日跟她说与沐清风交换名单的事,她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这似乎并不像她。可是,这样听话的她,不正是自己要的吗?蓝衣手持一柄锋利的长剑,站在一棵离他们十米远的枯树之后。她并未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因为楼主说了,沐清风不出手,她便也没有出手的必要。可她也不想站在那两人的身旁。这几日,那个女人都很奇怪,说不上来的一种诡异之感。一袭白衣似雪映入眼帘,妖冶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终是来了……其实一直在他出现之前,她都没有把握他会来。这个男人刚正不阿,向来是以国事为重。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他背弃信念的理由?果然是红颜祸水。沐清风看到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欣喜。“冶儿……”他的这一声冶儿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愫。不舍、心疼、挣扎、爱恋……多到连妖冶都分辨不清他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妖冶动了动身子,朝他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示意他自己无事。“风无涯,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你快放了冶儿。”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冷冷刺来,却极具穿透力地划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枯树后的女子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百里云开身形微僵,竟有片刻的恍神。这不正是自己要的吗?可当自己亲眼见到这个男人为了身后这个女人赴约的时候,却又为什么宁愿他没有出现过?她嘴角的笑容又为何如此刺眼?“真没想到,以清冷无情闻名的沐状元也会为情所困,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背叛皇帝之事。”百里云开站起身来,缓缓地朝沐清风踱步而去,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沐清风的脸色几不可见地一变,沉声:“这似乎与你无关。”“的确与我无关。”百里云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去,“名单呢?”沐清风拧了拧眉,别过头去:“你先放了冶儿!”百里云开轻嗤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走到妖冶身旁,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眼见她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上,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的怒意。“我放了她,你若不把名单给我,岂不是白费我一番功夫?”沐清风笔直的身影也渐渐地靠近过来:“那我若是把名单给了你,你不放人,我该当如何?”对面的男人闻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嘴角邪肆地扬起,冷哼了一声:“她是你沐清风捧在手心里的人,可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交换名单的筹码,你把名单给了我,我还要她何用?”妖冶的脸色霎时惨白。胸口涌起一股剧痛,竟不知是因为风无涯的这句话,还是因为月噬蛊发作了……抬头看了看那皎洁柔和的圆月,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风无涯,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她兀自镇定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痛意爬满全身,冷汗直流,却仍是一动不动,下唇被她死死地咬着,竟沁出丝丝血珠来。沐清风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大手一扬,甩给了风无涯。百里云开挑眉,宽大的袖袍飞舞间,信封已入他手。缓缓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名单来,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名字,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来这个女人对你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他淡淡地抛出一句话来。沐清风脸色骤变。名单有六成是真的,这个人却可以一眼分辨真伪……他本想鱼目混珠,却不想还是被看出来了。难道,真的要把袖中那份真的拿出来吗?风无涯又朝着妖冶靠近了两步,今日的月色并不明朗,适才又离得有些远,并没有看清她的脸色,现在靠近了才发现她秀眉紧蹙,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的样子。他刚欲开口,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她现在的立场,立即噤了声。妖冶苦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几米之外的男人柔声说道:“清风,不要管我。我们本无关系,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外人,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两个男人的同时蹙了眉。沐清风抢先开口:“冶儿,你忘了那日我说过的话了吗?若是你愿意,你便是沐清风今生唯一的妻,又何来毫无关系之说?”他仿佛是因为妖冶的话有些愤然,说话的声音也扬得比平时高了些,话语中却尽是严肃的承诺。没有人知道,站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此刻需要多大的忍耐力才可以极力压制住流窜全身的怒火,他怒极反笑:“既如此,你到底是要名单,还是要她?”枯树后的女子眉梢一扬,眼中不复适才的忧色,反而闪过一丝兴味的光芒,她缓缓地朝远处的人走了过去。妖冶眼前一黑,顿觉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胸口的窒息感已经让她忍无可忍,猛地一滑,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往地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