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女子垂眸,将食盘上玻璃盅里的粥倒出来,想了想,又抬头看着男人,微微一笑,“再说了,是给冷哥哥的早膳,我当然得亲自看着才放心啦!”男人漂亮的凤眸陡然睁大,愕然地看着她。虽然经过了昨夜,可他心里还是有一种很奇怪的不安,总隐隐觉得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今早起来没有看到她的时候,他才会那般紧张。没想到,她竟是去给他准备早膳了。两年了,久违的拥抱,久违的温暖,久违的早膳。这些,他都有了!曾以为再也不会拥有的东西,他现在全有了!“花娇……”男人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女子被他一带,手一滑差点没把碗给摔了,瓷碗在食盘里滚了好几圈,她挣了挣,羞怒地瞪了男人一眼:“冷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个孩子了。以前也不见你这般容易激动啊!”“花娇,我爱你,真的好爱你。”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害怕你会离开,所以见你再度接受才会这般激动。“冷哥哥,花娇也爱你,很爱很爱。”男人一震,随即是更加让人难以呼吸的拥抱。花娇几乎有种自己被拆骨入腹的错觉,被男人箍得极其难受,却也不曾有半分挣扎,只是无奈地扬了扬唇。“快用早膳吧,过会儿还要去上朝呢!”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轻笑。“好!”正午。雪停了舞动的魅影,金色的日光透过洁白的云层淡淡笼下,一点一点地将那白色的雪花消融。宰相府内,乱作一团。“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北辰燕怔怔地看着男人的手,此刻正牢牢掐着她的肩胛,而男人的表情,是那般咬牙切齿,几乎就想把她碎尸万段。“相爷这话可真是好笑,她不见了,怎么就是我对她做了什么呢?”两年来,他的第一次触碰,竟是带着这般痛恨与厌恶的神情,还有一个子虚乌有的误会。她知道,昨晚他与那女人在一起了。可那女人也不知发的什么疯,这男人上朝回来的时候,便不见了踪影。只因如此,这男人便认定是她逼走了那女人吗?“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北辰燕一怔,长睫缓缓地垂下。她知道,他说的是他们的那场婚礼。她以花娇的性命要挟,才让这男人娶了她。“相爷,我没有……”女子面沉如水,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拂去了男人掐着她的大掌,“说不定她只是出去几个时辰,一会儿就回来了。”男人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否则,本相就算是死,也一定让你给她陪葬!”男人怒气冲冲地扔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辰燕怔忪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勾了勾唇,从袖中取出那支碧玉簪来。“棋瑟,明日,去将这支簪子交给相爷。”“夫人为何不自己交给相爷?”问完,棋瑟就后悔了。相爷适才差点杀了夫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夫人又怎么可能去找相爷呢?夜,北风呼啸,雪花飞扬不止。冷寂落站在书房的桌前,面沉如水。摇曳的烛火映着他黯然的脸孔,非但没有投下光彩,反而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本以为今日出了阳光,便会融化那一场冰天雪地,却不想,只是另一场大雪前短暂的温暖。就如同花娇与他那般,冷战两年,昨夜,以为她终于接受了,却不想,只是她逃离前给予的最后的温暖。派人找了一天,音讯全无。想了一个下午,他才算想明白,她根本是早有预谋地要走。否则,怎会有昨夜的一夜情缘,怎会有今早的温柔似水,怎会有那句“冷哥哥,花娇也爱你,很爱很爱”?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心里不安,原来这份不安并不是毫无缘由的。是他的内心预感到了她要走,是吗?“咚咚咚……”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绪。冷寂落蹙了蹙眉,这么晚了,会是谁?“相爷,奴婢小芸。”男人眯起双眼。是那日救花娇的那个丫鬟。她来干什么?难道,是花娇……“进来!”妖冶“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款款走入,直到走近冷寂落的身旁,她才停了下来。“你有何事?”“冷相爷,我想与你做一场交易。”面容平静,声线缓稳。平淡无奇的面容之下,有着一双睿智深沉的眼。男人的双眉锁得更紧:“你想说什么?”“我知道花娇在哪里。”犀利的视线猛地朝她射去,带着一丝狠烈的凶光:“是你抓了花娇?”妖冶摇了摇头,勾唇一笑:“不,花娇是自己走的,我并没有怎么样,只是恰好知道她在哪里。”冷寂落眯着眼盯了她半响,可女子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这才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皇位。”女子答得干脆利落。冷寂落却是猛地睁大了双眼。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可见她救了花娇,后来他也就没有想那么多。可……“你是谁的人?”男人双拳紧握,一脸冷然地看着她。“六皇子。”妖冶没有丝毫的掩饰,却反而让冷寂落一怔。这么直接的承认,到底是真是假?“相爷尽可放心,我没有必要骗你。”“你就不怕本相到皇上面前去揭穿你的主子?”“相爷有证据吗?”妖冶挑了挑眉梢,眼波流转,璀璨潋滟,“更何况,花娇还在我们手上不是?”冷寂落强忍着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冷冷一笑:“你有没有想过,本相宁与花娇同生死,也不愿背叛皇上!”妖冶闻言,唇角扬得愈高:“相爷不怕死,花娇也不怕死,可这世上最可怕的刑罚难道是死不成?”故意顿了顿,她又继续道:“相爷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性命,而是名节吗?若是我们将花娇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咳咳咳”话未说完,妖冶已经被男人用力地掐住了脖颈:“你们要是敢对花娇怎么样,本相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妖冶拼命捶打着男人如铁的手臂,也不见他有任何松手的迹象。“相……爷就……不怕……咳咳……花娇真……的……被……”脖颈上的劲道陡然一松,妖冶猛地喘了几口,心里气个半死。当初真是瞎了她的狗眼觉得这男人儒俊逸、温润如玉啊!根本就是个手下没轻没重的还专门欺负女人的臭男人!“相爷其实根本不必困扰,因为相爷效忠的,是东启,而非皇上。”冷寂落一怔,诧异地抬眸看了女子一眼。“当今圣上年轻时尚算贤明,可如今呢?根本就是昏庸无道,任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欺压良民!难道相爷不觉得,这样的皇上,会毁了东启吗?”“皇上的儿子可不只六皇子一个。”男人冷冷地接了一句。“呵。”妖冶轻笑一声,“可相爷不觉得,能担此重任的,却只有六皇子一个吗?”不是她偏向那个男人,而是他真的适合——无论是哪方面,他都比太子更适合。“本相眼中的六皇子,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皇子。”“相爷当真是如此看的吗?”妖冶眯了眯眼,语气嘲讽,“若真是如此,那就当是六皇子看错了人。”冷寂落一怔。说实话,他自认他看人很准,却从未看懂过那位六皇子。太子为人冲动、做事鲁莽,确实没有天子之德才;更别提三皇子百里凌风了,过于阴柔邪肆、性情不定,怎能担此重任?而七皇子百里容止太过潇洒,醉心山水、喜爱逍遥,就算是把皇位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接受吧?只有那位六皇子,正是因为他从未看懂,所以才觉得可怕;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对他最有好感。看似碌碌无为,却是这朝堂中藏得最深的一人。“无论当今圣上如何昏庸,本相都不会背叛。至于以后的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妖冶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正想说些什么,男人又道:“本相只是一介臣,你如何确定本相就能帮上六皇子?”“因为六皇子不需要武将。”笃定,自信。冷寂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今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太子的外公,掌握了东启一半的兵力,你竟说不需要武将?”若不是看她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实在不像有假,他真的会怀疑这女人疯了。见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妖冶撇了撇嘴:“相爷可知道银楼?”“传说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的银楼?”男人一怔,似乎是想到什么,愕然地看向妖冶,“六皇子还与银楼之人有联系?”“不是有联系……”妖冶一顿,眼角含笑,“而是他根本就是银楼的楼主。”这回,冷寂落是真真的愣住了。他知道六皇子深不可测,可他从未想过,那个男人竟会是这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银楼楼主。传说,银楼楼主武功盖世,却终日戴着一张白玉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银楼,江湖人都说,亦正亦邪。可他却觉得,银楼绝对比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好得多。起码前些年西南地区水灾的时候,朝廷的赈灾银两还没下去,银楼便已将一切都做好了。当时也有人说他们那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可他却不那么认为。银楼的人,岂会稀罕什么名声?“相爷,花娇是我的朋友。”冷寂落抬眸扫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为她这话好笑嘲讽的,还是不意她会突然说这么一句感到奇怪。“所以,我想告诉你,即便你休妻,也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男人猛地一震。这件事,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就连花娇也没有,这丫头如何会知道?“相爷不必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明眼人都看得出,花娇是你的命,若只是区区一个宰相之位,你是绝不会放在眼里的。就算皇上要了你的命,你也绝不会娶别的女人吧?”男人抿了抿唇,眸光深邃地看着妖冶。“所以相爷会娶北辰燕的原因只剩下一个——那便是事关花娇……恐怕,定北侯府是拿花娇威胁相爷了吧?”冷寂落直直地看着妖冶,犀利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射出一个洞来。“你到底是谁?”一个丫头,绝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也不会这么聪明,猜到这个方面。但,不得不说,他欣赏这个女子。“这个嘛,相爷就不用操心了……”女子狡黠地勾了勾唇,“总之六皇子登上帝位之时,便是相爷再见花娇之日!”“若是六皇子夺嫡失败呢?本相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花娇了?”男人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反问。妖冶呵呵一笑,眼波在烛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我说过,花娇是我的朋友。若是败了,那是天意,相爷尽力就好。”话音未落,女子的身影已在几步之外,缓缓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