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就算是没得到百里凌越这个人,好歹也当上太子妃了呀!怎么这么不识大体这么没脑子,竟然会与昭景帝禀告这种事!她就不怕老皇帝一怒之下端了她丈夫的脑袋吗?百里凌越急忙走到妖冶身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时也顾不上手中玉碗,就这么搁在了地上。“儿臣知错!”声音沉沉,面色急切。“知错?”昭景帝眉梢一挑,犀利的视线在地上的两人之间不断徘徊,冷笑,“你有什么错?恐怕你心里想着,都是朕的错吧?是朕非要棒打鸳鸯,是朕不分青红皂白、不明事理,朕说的可对?”百里凌越眼波一闪。“儿臣不敢!”“皇上,太子他只是……”“朕让你说话了吗?”妖冶的话刚一出口,就被昭景帝冷声打断,威严的龙仪带着不屑,百里凌越蹙了蹙眉,担忧地朝身旁的女子投去一眼。“你说……”昭景帝指着百里凌越,一脸的肃穆,语气却平静了不少,“这个女子,除了长得比平常人貌美些,还有哪一点,值得你为他这般?”百里凌越一怔。顿了几秒,他苦笑。“父皇可还记得芳菲?”殿中剩下的两人俱是一震。妖冶满脸不可置信地朝他投去一眼,仿佛是不敢相信他在这种关头竟敢提起皇帝心头的那根刺。芳菲是谁她当然知道。曾经太后未死的时候,就与她提起过,百里云开的生母,皇帝最爱的女人,最后在冷宫抑郁猝死的可怜女人。“父皇有多爱芳菲,儿臣便有多爱冶儿……”说到这里,男人深情地望了一眼身旁女子,突然又似想到什么,眸光一敛,摇头,“不,儿臣比父皇的爱更多,多一千倍,一万倍!”昭景帝仿佛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连责备的话也忘了,就这么看着他。“起初的时候,儿臣也以为自己只是爱上了这倾世的容颜,毕竟这般绝色,谁人不爱?可随着后来一点一滴的接触,儿臣方知,哪怕冶儿没了这脸,儿臣照样爱她一辈子!甚至,曾经赵王刺杀之时,冶儿为儿臣挡剑,即便最后她平安无事,儿臣也希望当时中剑的是儿臣自己!因为,儿臣舍不得她受一星半点的伤害,儿臣只愿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通通捧到她的面前!”妖冶静静地听完,一颗心,纷乱如麻。她不敢再抬头,不敢再接触到那个男人饱含情意的眸光,她怕。昭景帝微眯着眼打量着地上两人,一颗盛怒的心在听完了百里凌越的话后,竟出奇地平静下来。或许这个儿子以为他不懂,以为他的爱并没有那么多。但是他觉得,他懂。若不是发生了曾经那件事,芳菲便是他这一生最爱最爱的女人,一辈子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同样的,他只愿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她!就连皇后之位,他也曾想,等他将朝中势力一点一点地收回,他便会给那女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背叛自己?他是皇帝啊!他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那个一无是处的表哥?这些年来,他用各色女人麻痹自己,却换不来内心的一丝平静。因为深爱,所以无法忘怀。“都起来吧!”昭景帝扬了扬手,疲惫地阖起眼帘。妖冶是惊讶的。她以为百里凌越说完那些,昭景帝必然大怒。毕竟有哪个人会承认自己的爱不够多?又有哪个人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做到这般?更何况眼前之人是个帝王!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太子把一个女人的感受放在最前面,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太子一个女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的还重?“冶儿……”妖冶被唤到,惊于昭景帝此刻的平静与祥和,微微上前一步:“臣女在……”“你也受委屈了,将这莲子羹喝了吧。”昭景帝的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百里凌越身形一晃,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父皇,这是儿臣特意为父皇准备的。冶儿身为小辈,怎么敢……”话未说完,就被昭景帝打断:“这是朕赏赐的,有什么不敢?”沉吟片刻,他又添了一句:“更何况,太子不是心疼她吗?朕现在对她好点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妖冶眼睫一颤,唇角弯弯。看来今日这莲子羹,她不喝是不行了。谁让她本来就是来阻止百里凌越的呢,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不想让这男人背负的太多,不想让他以弑君篡位的罪名被百里云开拉下台,所以来了。既然都来了,那就喝吧。但凡是个毒,都是有解药的吧,她有什么好怕的?“多谢皇上赏赐。”女子唇角带笑,躬身一鞠,大度从容。正准备伸手,百里凌越眼神一闪,慌忙挡在她身前,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女子羽睫一扇,眼波流转之间,扫到昭景帝紧盯着这边的视线,不由轻叹一声,从男人身边挤过。“冶儿……”百里凌越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昭景帝两眼一眯,意味不明地“恩”了一声。妖冶一惊,连忙笑着扯了扯百里凌越的袖袍:“太子,没事的,皇上都赏我了,必然是接受了我,以后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男人抿了抿唇。妖冶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取过玉碗,自始至终带着笑意。玉碗一点一点地靠近女子唇边,男人敛了呼吸,喉结滚动,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红唇一抿,触碰玉碗的瞬间,男人身形一闪。“砰”的一声,是玉碗碎裂的声音。妖冶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他。男人喘着粗气,定定地回望过来,俊眉紧拢,眼睛一眨不眨。“哼!”昭景帝拍案而起,语气威压更甚从前,“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朕上次的东西,她还喝不得了!”百里凌越眸色一闪。“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昭景帝突然冷笑一声,缓步朝着二人踱来,“这莲子羹里,恐怕是下了东西吧?”百里凌越身形一晃。妖冶扬了几次唇,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尴尬地半扯着脸:“皇上别误会,太子绝对不可能做那种事的!”“不可能吗?”昭景帝面色铁青,指着盅里剩下的莲子羹,“你可要再试一次?”“皇上,太子他真的不是!臣女愿意再试一次!”“不必了!”妖冶的话音刚落,就被身侧的百里凌越沉声打断,男人凤眸逆光,看不清其中神色,突然,他一撩袍角,重重跪下,缓缓朝昭景帝叩头,“莲子羹里,儿臣确实下了东西!”昭景帝猛地一晃:“你……你……”枉费他白白相信了这个儿子!冷寂落一早便与他禀告过太子有心谋朝篡位一事,可他却不信!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一直以为,太子虽然不满自己插手他与百里冶之间的感情,可对于自己这个父亲、这个皇帝,他还是极为敬重的!没想到啊,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过于自信了!就在适才听他口气殷殷地讲述他与百里冶之间的感情之时,自己还想过,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自己还想到了芳菲,想就此成全他们!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就是看到了这个儿子准备下毒害自己!可真真是他的好儿子,东启的好太子啊!“来人!”昭景帝一拂袖袍,怒声道。妖冶神色一凛,连忙在百里凌越身侧跪下,哀求地看着他:“皇上,太子他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不是故意要……不是……”话说出口,她才发觉此刻言语有多苍白。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最忌讳的事莫过于有人想要谋夺他的皇位。无论是任何一个臣子、或是他的皇子,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会放过这样的乱臣贼子?今日太子做的事,若是没有被发现也就罢了,可偏偏被抓了个现行,帝王怎么可能会放过他?难道说一句“他只是无心之失”,难道说他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恐怕她现在的解释,根本就是无用之功。张德通俯首站在殿内,看到几人神色紧凝,气氛尴尬,心中顿觉不好。还好,还好他已经让底下人去请了皇后!“张德通,让张侍卫进来,带太子去宗人府。”昭景帝的口气已经沉稳下来,语气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就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却把张德通听得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口,满目愕然地看着昭景帝。他没有听错的话,帝王是让他去喊张侍卫,然后让张侍卫带着太子去宗人府?为什么太子要去宗人府?原本太子去宗人府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可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由张侍卫带着太子去宗人府?难道是太子做错了什么事?可从前帝王不是一向很纵着太子的吗,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才会让他一怒之下将太子……打入宗人府?“张德通!”昭景帝又是一怒,“朕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还是你也不把朕的话当话了?”张德通一吓,连忙跪下:“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帝王这说的是哪里话啊!他一个奴才,哪儿敢无视帝王所说的话呢?只不过……他一下子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罢了!“知错了还不赶紧去!”“皇上……”昭景帝狠狠瞪了妖冶一眼。“你也知道?”妖冶一怔。她这算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百里凌越并没有事先告诉她,若不是她偶然听到张辅与人的谈话,她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可若说她不知道,也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她今日确确实实就是来阻止百里凌越的!“父皇,此事与冶儿绝无关系!”百里凌越一改原本的沉稳,突地抬起头来,一脸哀求地看着昭景帝,“都是儿臣一人所为,冶儿事前根本就不知情!”妖冶眼睫一颤。“不知情?”昭景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是!”说罢,男人似乎还嫌不够,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绝不知情!”就在这个时候,张侍卫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殿中众人,朝着昭景帝跪下:“参见皇上!”“将太子给朕押入宗人府!”张侍卫一愣。以为是自己没挺清楚,他抬头看了昭景帝一眼:“皇上?”“还愣着干什么!”昭景帝怒吼。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无视他的话了是不是?都是他纵的!“吱呀”一声,龙吟宫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皇上……”众人循声望去,是一脸急切的皇后匆匆而来,金步摇随着她快速的挪动不停地摇晃着。昭景帝面色一冷,状似无意地扫了张德通一眼。张德通倏地低下了头。帝王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将龙吟宫的事透露给皇后……“皇上这是怎么了?”皇后强扯出一抹笑容,一步一步地朝昭景帝走去。